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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回萧战这模样,袁训就想笑,这代表他又有古怪主意出来。袁训就听他说。
“过了年,我大一岁,加福大一岁,就接加福去我家管家。”
袁训哈哈大笑,这小子还没有忘记。也是,称心如意天天在自己家里,要让萧战忘记有点儿难。
袁训敷衍他:“明年再说,等你拉得开我的弓箭。”萧战晃脑袋:“祖父说我上当,说我是拉不开岳父的铁弓的。”袁训故意怄他:“有点儿出息行不行?”
萧战道:“但是祖父可以帮我开。”袁训摇头:“这可不行,必须你自己开。”
萧战没办法,接他的人又来到外面,跳下椅子要走也带着悻悻然。袁训见他实在失望,不忍心让他失望的回家过三十,笑道:“明天是往宫里去讨钱,后天初二接女婿,早早的过来,住上一晚。”
萧战亮了眼睛,响亮回答:“好!”兴冲冲的出了这门。
风雪满天,小王爷三周岁四岁,还有奶妈跟着,坐在车里。出角门的时候,小身子出车帘,指着门上挂的大红福字给奶妈看:“这是我和加福写的。”本意是自己再看一眼,这一看,看到另外一个人。
他满面戾毒在雪地里,瞪着袁家的这个角门。隔着有十几步,也把萧战狠吃一惊。就没见过这么狠的眼光。
好奇诧异再去看,那个人也没想到梁山王府的人急着送小王爷回家过年,马夫功夫好,骤然的赶车出角门。
他让人看破心思,也是一惊,掩面低头匆匆离开。
萧战太小,就没有多想,奶妈也欠身子出车帘,夸着加福会写福字儿,哪怕是歪歪扭扭的奶妈也夸上一通,萧战欢欢喜喜,他的加福多能干不是,就只老实的往家里回。
那个人出这街口,见街上行人都往家里奔,他在无人处长叹一声,低低嘶声:“家?”
出来寒冷,回家痛苦。他以前那得意过的家不知去了何方?
但家还在,欧阳住大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他的母亲,也是容妃的母亲欧阳老夫人迎出来,满面都是泪痕:“今天是什么样的回话?”
欧阳住大人对着她先一头一脸的恼火:“母亲!大过年的您又哭,这个年没法过了!”
“我是哭你的父亲,他让发配去做苦役,这大过年的他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我苦命的老大人呐,”欧阳老夫人愈发的痛哭起来。
别人家里都是门神欢笑声,自己家里是一片啼哭一片泪眼。忠毅侯府门上大红对子又出现在欧阳住的面前,他怒喝一声:“母亲别哭了!有能耐,让妹妹人上人去!送她到太子府上,指望她能帮着家里!家里穿金戴银养她十几年,结果呢,一点用儿也没有!”
欧阳老夫人颤颤巍巍住了泪:“她也苦……”
“苦个屁!既然能到皇上身边,不出人头地,病病歪歪装什么!”欧阳住受到的冷落彻底发出:“我去顺天府,你知道董大人怎么说!”
欧阳老夫人抬眸,但总觉得未必是好话,捏着面容:“他怎么说?”
“他说大公子,这半年里,你是三天来上一回,来的我都不忍心。来来来,我和你说句私房话儿。”
欧阳老夫人有了希冀:“这是好话儿不是。”
“好!……。”欧阳住忍无可忍的面容,本想说好个屁,但见到母亲的伤心,后面几个字咽回去。
面皮抽搐着:“我就同他坐下说,他说你自己想上一想,打伤你家二公子的人还会在京里吗?他把人打成残废,早就溜到无人寻见。如果他还在京里,也就不怕你寻。”
董仲现的父亲让欧阳住三天一回的跑厌烦,心想你往这里来催逼我们拿人不累,我见到你的面容,我都见累。
见这个人还不开窍,认真的和顺天府过不去。以为他告了状,立了案子,顺天府就成他家开的一样常来常往,董大人不得不开导开导他,让欧阳住识趣。
这样的一句话当时让欧阳住惊在原地,也在此时让欧阳老夫人呆住。
半晌,欧阳老夫人震惊地道:“董大人这是敲打?”
“这是警告!”欧阳住咬牙:“他是说如果我再催下去,那个人还在京里,我也要倒霉。”
欧阳老夫人一片怜惜丈夫的心,赶紧的移到儿子身上:“我的儿,那你少去几回吧。”
又疑惑:“一个当大人的,这样的话也能说?是了,莫不是他家老太太病重,他心绪不佳,所以有这样的言语。”
再就想的更歪:“莫不是怪我们没有登门去看?”
欧阳住都恼到无奈,说话有气无力:“母亲,如今坐吃山空,满心是事,谁有心思去看他家的老太太!”又怨恨容妃:“家里白出个娘娘,柳家是什么样的昌盛,袁家又以侯爵住着王府,就我们反成了穷措大!这娘娘不出也罢!”
“哎呀,这话别说。”欧阳老夫人着了急,她担心丈夫在外面苦寒,担心儿子外面受气,也担心女儿在宫里。
把欧阳住劝上一回,打发他回房去歇息,自己去看二儿子欧阳保,自从让不知明的人掳走,打得手筋脚筋俱断,欧阳保整个人儿颓废了。
二公子也只有一句话:“放着宫里有娘娘是做什么的!白看着我们在外面受别人的气,母亲还说她也受气?受去吧,大家伙儿一起死了,也强过我残废着苦熬日子。”
说得欧阳老夫人又哭一回:“明天初一,全是命妇们进去。你们父子没有官职,我的诰封也就不在。初二吧,我宫门上寻认识的宫人,看能不能进宫去见到娘娘,对她好好说说。”
……
初一的一大早,阮家小二先醒来。见隔夜的红烛尚在摇曳,他往面上抹一把睡意,听身边有动静,是他的儿子,还没有起大名,小名叫琬倌儿,昨夜守岁在父母大床上睡着,揉揉眼睛醒过来。
琬倌儿一周岁出去,名字原本是父亲起的,小二胡闹,给他起名叫纨倌。
纨是细绢,小二喻意是儿子生长在富贵家里,衣着华美,吃用不愁。
他的爹靖远老侯和他的长兄阮梁明一起不答应。
世人习惯性的,纨字下面就是绔。纨绔是指贵族子弟的衣着,但纨绔子弟,是花花公子不学无术。
靖远老侯给孙子改名为琬,琬是美玉。琬能组成一个词是琬圭,是瑞信之物,老侯对小二孩子的喻意是大富和大贵。
和小二一样,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比阮梁明的孩子还要得宠。阮家小二得宠惯了,又能中状元给父兄长脸面,阮梁明的孩子也像自己父亲疼爱小二叔叔一样,处处让琬倌儿在前面。但袭侯爵,这个家里不会乱,琬倌儿无份。
昨天父子在一起嘻嘻哈哈说守岁,守到半夜胡乱睡下,琬倌儿就在这床上,这一会儿全醒过来,昨天说的话都还记得。
琬倌儿吃着小手对父亲含糊的:“穿新衣,去讨钱。”小二大乐:“就是这样的说话。”
把妻子叫醒:“你也别晚,赶紧的换衣裳,给父亲兄长嫂嫂拜过年,咱们往袁兄那里讨钱。”
他的妻子赵氏犹豫,吞吞吐吐:“我就不去了吧?”
小二奇怪:“为什么你不去,你不去就少一份儿钱啊。琬倌儿也要,你我也要。”抬下巴对帐顶子:“袁家婶娘给,姑祖母给,袁兄要给,四表姐也要给,”
小二感觉上相当的好:“这亲上加亲啊,就是好。去一家讨两份儿钱。”
赵氏嫣然:“我问过你,你说你以前不问四表姐讨钱,作什么今年你要讨,还要带上我去讨?”
“今年一定要讨,今年袁兄封侯,住大宅院不是?那园子出息,什么春天里笋,夏天里香花,秋天里果子,冬天里风鸡腊肉,不拘哪一处多弄一点儿,就足够你我的拜年银子。这是喜庆事,这是庆贺事情,从今年开始,咱们讨起来。”小二下床寻衣裳,丫头见醒,也进来侍候,赵氏要说话,让她们出去,自己下床来帮小二穿衣裳。
同时在笑话丈夫:“春天里笋秋天里果子的,也是四表姐家里园子出息的,与你的拜年钱有什么相干?”
小二笑道:“我管他相干不相干,反正袁兄如今更有进项,快给我是正经的。”
“讨钱么,不给就不走。”小二都能教太子和世子念书,教自己儿子也不在话下,琬倌儿记得牢牢的,坐在床上张着笑脸儿。
没一会儿,小二穿好,催着赵氏赶紧打扮。赵氏还是有为难:“我,我,不想去讨钱。”
“为什么?”小二反问过,就笑话妻子:“你和我一样的淘气,在家里问父亲哥哥讨从来不怯,作什么你要怕四表姐和袁兄?”把袖子挽一挽,作个力拔泰山的架势:“哪个不给我,我就同他比试。”
赵氏又是一笑,红着脸说出来:“四表姐,会不会看不上我?”小二恍然大悟:“原来为这个你不肯去。”小二从来是个促狭的,这就嘿嘿笑个不停。
他的妻子赵氏,出身不高。宝珠生下双生子,回到山西的年头儿里,小二出城和人论文,春暖花正好,树底下得意高谈阔论,把同来的人说得不敢回他,冷不防的,树底下有人斥责:“黄口小儿,能读过几本书,就这么的自以为是大家!”
看一看,是个衣着普通的老秀才。小二不随便服人,又有同来的人看着,和老秀才一通的争论,状元公败退下来。
灰溜溜回家,不是小二的人品也不是小二的风格。他不嫉妒比他文才高的人,就是同年纪的人有比他好的,他看着酸不叽叽的面容,也不是那种嫉妒眼红到背后害人。
要了老秀才住址,回家苦读半个月,约齐那天出城的人,小二美其名曰,在他们面前丢的面子,当他们面前捡回来。一起去老秀才家里,辩论三天。
老秀才家里住不下,这些子弟们不在乎,附近寻房子住,村子里寻不到,就地扎帐篷,老秀才的妻女帮着送水做饭,和小二熟识,见他舌头厉害,赵氏肚子里也有几本书,忍不住也和小二争论几句,最后脸红脖子粗,和小二大吵一架,不是尽欢而散,是尽怒而散。
小二就这样和赵氏结缘,隔几天去吵一回,吵不到三个月,靖远侯府的媒人登门,赵老秀才大喜过望,他早就相中小二才学高,就怕高攀不上状元郎,亲事一说就成。
赵氏憨厚,和小二似的这辈子钻书里可以不出来。又不能真的不出来,等到出来,也和小二一样,满肚皮的俏皮调谑古人的话,和玉珠的清高相比,他们夫妻再成熟后,就是诙谐,现在还有些文人的刻薄舌头。夫妻很是相得。
在宝珠没有回京以前,赵氏就听小二说有这样一位表姐,这样的一位袁兄。
小二把袁训宝珠捧得太高,赵氏心中惴惴。宝珠回京后,初见面很是和气,赵氏放下心。
她熟读诗书懂道理,知道夫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与双方的家族环境分不开。
赵氏家里人口简单,父母膝下只她一个女儿,没有别的亲戚,打秋风古怪亲戚一概找不出来。
要面对的,就是小二的亲戚。
小二在家里受尽宠爱,家族责任有阮梁明,他只要把自己管好就行。偏偏小二又争气,夸口中状元,书社永远他第一,他的父兄才肯由着他性子娶小家子的赵氏,娶进家又不是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