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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种吞了异物却又没有下咽的感觉。于是我走到屋外,捡起被碰翻在地上的铃铛,拔起那三支香,已经燃烧了差不多一大半。我将这三支香插在了田小芳房间外的墙角,就开始请出兵马来。
这次的兵马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房间里护住田小芳,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兵马到底有没有能力对付这地主的鬼魂。另外一路,则带着我去寻找此刻地主鬼魂的踪迹。
我原本以为,它就留在附近,谁知道,这一路追寻烟雾,我却走了很长时间,长到我中途甚至重新换了三支香。田德平一直跟着我一起,作为村里的公社主任,跟在我身边能够给我省去不少的麻烦。毕竟这山村里的人突然看见一个陌生的小伙子拿着三支香在路上走,一定会传言的,到时候别事情没办妥,我就又被当做牛鬼蛇神给抓了,那多划不来。
随着这条路越走越远,田德平就告诉我,看样子这条路是去这地主家老宅子的路。我问他那老宅子还在吗?他说解放后就拆掉了,现在附近都是农田,具体的老宅子在什么位置他也印象不深了,毕竟都过了二十年了。我心里有点奇怪,这吊死鬼复仇,回老宅子干什么,但是当下我也想不出更多的结果,也就只能一路跟着走。
最后兵马带路的烟雾停止了下来,我四周一看,发现附近有大大小小的几个坟墓。田德平告诉我,这回肯定没错了,地主家的老宅子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来过,屋后的小山坡上,就是他们家的墓地,据说是传了好几代人,家族里的族长和子孙如果死了,就会埋葬在这里,和祖宗在一起。田德平指了指我们上山的方向说,那个地方,就是地主家的老屋,那房子当年可气派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就是普通的农田,而且经过这十多年,倘若地主真的在这里埋藏了什么东西,也早就被当初开垦田地的人拿走了。那地主的亡魂为什么会在这里徘徊?是因为他也是家族子孙,虽然死在猪圈里,但也希望能够回到这里来安葬吗?
我开始仔细观察这些坟墓,墓的修建方式和一路上看到的别的老百姓的普通坟墓还是有很大不同,这些坟墓都有雕花的墓门,做工比较精致,而且个头都比较大,和老百姓那种随便垒个土包还是不同。从坟墓周围的杂草生长状态来看,这里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来祭拜过了。
田德平说,这地方以前还好,地主走了以后,这里的老百姓觉得他人还是不错,知道他回来一趟也诸多不便,在这附近种地的村民就自发每年帮忙扫扫墓,说是扫墓也不准确,毕竟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给地主家的祖宗烧香,顶多只是看到杂草长高了,挡住了墓碑,于是就帮忙清理一下。这是农村的一种习俗,他们觉得墓门就是死人的房门,坟墓在玄学上也称之为“阴宅”,如果门被杂草挡住,这会让鬼魂找不到回家的路,到处游荡就会害了别人。
然而这大大小小七八个墓,我却在最角落里,找到一个小小的坟墓,没有墓碑,也没有墓门,甚至墓边也没有雕花,如果不是那和其他坟墓一样的石头,做了墓顶,我还真是挺难察觉这是个坟墓。一般来说,旧社会的大户人家,墓葬基本上都比较集中,就如同眼前这些墓一样,最大的是族长,大的是家中长辈或者男丁,小的是姨娘夫人等,可是这个墓的个头比其他的都小很多,似乎不是女性的坟墓,而是一个小孩的。
会是地主牵着的那个小孩吗?我拨开杂草稍微靠近了一点,突然发现,在墓前插着香烛烧尽的小棍,地上还有一些被风吹雨淋,早已腐烂的纸钱。
第五十一章 。无名坟墓
这说明,有人曾到这里祭拜过,并且是不久之前。这个墓的墓顶,石头的颜色等,都明显比其他的墓要新一些,所以我断定,这个小小的坟墓,是这七八个墓里,最末一个修建的。
这个发现让我有些兴奋,因为自打到了这里以后,那个地主牵着的小男孩到底是谁一直让我苦思无解,而问了田德平这样的老村民,也都不知道。于是此刻我开始固执地以为,我找到的这个坟墓,就是那个小孩的坟墓。
在农村有着这样一个习俗,如果一个孩子未成年就死去,称之为“夭折”。而夭折的孩子通常会被老人形容成上辈子修为不够,没能够完整的修成今生为人,所以始终是长不大的。于是在处理小孩子的丧事的时候,农村流传着非常多的劣习。
例如水葬,放在竹排上顺水而下,翻沉在水里就算是投胎了,殊不知这样做对亡魂极其不好,生生地把一个鬼魂束缚在水里,与世隔绝,不见天日。还有一种则是带到山林里随便挖坑埋了,之所以要在山林,也是为了不见天日,且山林里的坟墓难以寻找,活着的人不容易找到坟墓,渐渐也就淡了牵挂。
等等劣习,在对待儿童的亡魂上,是极为不公平的。而眼前这个坟墓,虽然和其他大墓葬在一起,但是也没有刻碑,意味着这个孩子是无名无姓之人,这样的孩子即便是有一个好端端的坟墓,到了城隍,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城隍不收,走又走不了,回又回不去,自然而然的,也就变了孤魂野鬼,从此以后都在周围晃荡,直到有一天耗尽了自身,从此魂飞魄散。
我问田德平,这个小小的坟墓,可能就是你女儿看到的那个小孩子的坟,你知道这里头埋的是谁吗?田德平摇摇头说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地主是家中独子,娶了老婆,自己也有孩子,但是当初他们是一起离开的村子,走的时候那孩子还活生生的,而且是个女孩。早在地主离开村子以前,这个小墓就已经在了,只是咱们山里人见识少,只知道这是坟墓,却没想过埋着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不过田德平说,虽然如此,但他可以帮我去问问别人,这里的农田是村里的一个村民在耕种,他认识这个村民,可以去叫来打听打听。我看了看天色,当下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4点多,距离天黑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于是我想这样也不错,如果这个村民知道一些情况,可以节省我不少时间,起码节省了我自己去费心调查的时间,于是我答应了田德平,让他去帮我把那位村民请来。
在等待田德平的时间里,整个墓群和山上,就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兵马香已经烧尽,兵马也算完成了使命把我带到了下一个线索跟前。山上没有水源,所以我也没办法再用水碗查一次这个墓究竟是不是那个小孩子的墓,只能在一边踱步走来走去,以此打发时间。
好在村里人的脚程都比较快,不久田德平就带着一个稍微年长的村民过来了,这个村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身体还算健朗。田德平简单介绍了一下,只不过他并没有告诉村民我是修道之人。于是我问了下那个小坟墓的情况,看看村民知道点什么,村民告诉我,这里的坟平日里都是他在帮忙整理杂草,简单打扫,只是最近这几年就一直没工夫专门来做,而那个最小的坟墓,自己到是看到过有人在每年的十月初一,都会来祭拜。
十月初一,那是寒衣节。在有些地方又称之为“寒食节”。是每年给亡人送御寒衣物的日子,因为天气转凉,害怕亡人没有衣物过冬。寒衣节跟清明、中元并列为中国民间三大祭拜亡人的日子,通常在这一天会到亡人的墓前,烧去一些纸糊的衣服鞋袜。
我问这个村民,来祭拜的那个人是村里的人吗?现在还能够找到吗?村民说就是村里的人,是田某某家的寡妇,解放前她和她丈夫一个是给这地主放马的马夫,一个是在地主家做事的女仆。我又问他,那这个坟墓里,埋的是什么人,就是那个寡妇的丈夫吗?村民摇摇头说不是的,他的丈夫在另外的地方埋葬,这个坟里,听说是一个半大的小孩。
如此一来,墓主人的身份就被我确认了,正是那个地主牵着的小孩。从田氏姐妹的形容来看,这个小孩穿着破烂,是穷苦人家,那为什么这样的孩子会跟地主这种大户人家的前人埋在一起?地主的鬼魂是来找田小芳报仇的,为什么又牵着这个孩子的鬼魂?这个寡妇只是在地主家帮佣过,原本没理由来上坟祭拜,而既然她来了,为什么又单单只祭拜这一个坟墓,别的坟墓都不闻不问?
我虽然年纪小,没见过太多这种家长里短,但我也不难想象得出,假如没有猜错的话,坟墓的孩子,应该就是这个寡妇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的爹,应该就是那个地主!
旧社会的地主阶层,很多都会有类似的情况。而且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乡村地主倘若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是比较正常的一件事。说不定这个地主哪天就跟家里的女佣看对了眼,然后生下了一个小孩,但却碍于家族颜面无法给这个孩子家族的身份,只能让女佣当做没爹的孩子来抚养。而后来孩子夭折了,但那终究是自己的孩子,而且是个男丁,所以就跟家族的前人葬在一起,不过孩子虽然归了祖宗位,但却依然是无名无分的,于是连墓碑也没有雕刻。
如此一来,就一切都能够说得通了。地主的鬼魂回到这里,并始终在这附近徘徊,必然他心里也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当下时间渐晚,算上下山的时间,到村里差不多天也快黑了。于是我谢过了村民,就跟田德平一起下了山,一来是我需要证实我的猜测,假如去年那个寡妇还来给孩子祭拜过的话,那她一定会心疼孩子的亡魂游离在外,更不要提是跟一个吊死鬼在一起了。二来是我就算胆大,也不敢天黑后在黑漆漆的坟地里待着,那种安静诡异的气氛我在第一次跟着师父去挖修女墓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一次。
下山后在村民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寡妇的家。那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我们靠近的时候,她正在做饭。田德平告诉我这寡妇是随了夫姓,所以也姓田,但本来姓什么谁也不知道,据说是当年逃难的时候,就留在了村子里,当时收留她的,就是那个地主。她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也是村里的农民。我猜想,这个儿子,应该就是寡妇和亡夫的孩子,也是坟墓里那个孩子的同母异父兄弟。
村里人都认识田德平,于是他就上前去表明了来意,并简单介绍了我。听到我问起那个坟墓的事,寡妇有些警惕。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欺骗她比较好,于是也就老老实实说了我在调查的事情以及我的职业,只不过我并未提到田家女儿发生的事。
听我这么说,寡妇手里抓着自己的衣摆,久久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考虑到底该不该相信我说的内容。为了让她不再怀疑,我就把田家小女儿对这个小孩的形象描述,又转述给了寡妇听。寡妇听了以后,微微颤抖着双手,开始默默擦眼泪。她轻轻地说道,难怪我每年都给他烧衣服,他还是常常到梦里来找我,说自己冷,说自己饿。
她的这句话,相当于承认了那个孩子就是她自己的儿子,也基本上证实了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夭折,没名没分的早就成了孤魂野鬼,虽然地主对这个孩子应该也没有恶意,但地主终究是吊死鬼,两个鬼魂凑在一起,实际上是会相互影响的,这对孩子本身来说,也非常不好,因为地主是自杀而死,从死亡之时算起,每隔7日就会重演一次自己死亡时候的惨状,久而久之,怨气会越来越重,到时候这个明明无害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