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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彼得悬挂在棺椁下人头眼中流出血水,凄惨非常。
“滚你的耶路撒冷国王王冠!滚你的所罗门王七枝烛台!滚你的四部金福音!”米高忽然仰天怒吼,将手中那本金福音书甩下裂缝。下面隐约闪着火光,仿佛地火在奔突,在燃烧。
米高从墓穴狼狈地爬出,已是午夜时分。几颗星辰在云朵后闪烁着泪花。梅瑟教宗把风的门徒见一个血淋淋的人上来,吓得枪都端不稳,叫道:“你是谁?”
米高冷冷说道:“我刚从地狱来!”高大的身躯在微弱的星光下,看起来就像一个地狱来客。他把手指按几下墓碑上的古怪符号,拖着长长的影子向马车走去。那个门徒抱着枪跌坐在地,趴在墓碑上听下面的动静,电光火石间,那块粗重的墓碑陡然闭合,门徒的身躯成了一滩血水。
米高抖着马缰绳,向遥远的海边匆匆赶去。
车厢里,张若水、霍克和柳处长握紧了枪。
十一个小时前,当那辆马戏团宣传马车在阿尔日尼城堡大门口出现时,那只装在笼子里充狮子的金毛藏獒,已被装扮成骑警的霍克注意上。一年前丰都那一战,他就记下那双凶悍的眼睛。藏獒还曾从他和柳处长的头顶跃过,成全了他那一吻。
他们先暗中跟踪彼得和马太去阿尔锡米塔楼,然后跟踪梅瑟教宗来到坟场。当马车车厢里再无一人时,三人偷偷爬了进去,那时马惊也是因为看到他们三个鬼鬼祟祟的人。
一只守墓人豢养的黑猫被马蹄声吓了一跳,蹿上一颗柿子树,树干上倒挂着的几只蝙蝠一哄而散。
第四十章 地狱之门
第四十章地狱之门
诺曼底。海潮声像是某种邪恶的召唤,天边乌云翻卷,黎明的曙光被压趴在海平线以下。一群早起的海鸟在浪潮中拼搏着,不时俯冲而下,叼起探头探脑呼吸氧气的鱼,银色鳞片飞洒。
米高下了马车,迎着扑面的潮湿气息,一点一点撕下人皮面具。张若水从车厢的缝隙看出去,米高一张异常丑陋的脸一点一点显露。米高忽而挥舞双拳,对着海潮升起的地方怒吼几声,那声音里包含无限的怨恨。
米高披头散发,赤足向西边一棵猩红的海柳奔去。在树根部位蹲下,双手扒拉下去,堆起高高一层沙塔。他从地下掏出一只油布包裹的盒子,打开,摸出一张崭新的人皮和一个老牌发报机。
米高在浅水弯洗了把脸,将新的人皮面具贴上狰狞不堪的脸。然后盘腿坐在发报机前,“嘀嘀”敲着字码。海风从他背后吹起,他的身躯一堵墙一般壮实,强健的xiongtang上彩绘着彼岸花的纹身,花纹将他的上半身纠缠。
“他是在传递信息!”霍克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杀人狂,难怪这么多年抓不住他,他的心机深沉得可怕!”柳处长握枪的手上青筋爆出。
“嘘——”张若水把枪口指一指遥远的海平线。
无风千尺浪的远海上忽然凸现一个黑溜溜的东西,几只海鸥在其上盘旋。近了,却是一个庞大体格的黑色潜水艇。舱顶豁然打开一个口子,向外喷射一道水柱,里面泛滥着人骨与人肉,东方几缕阳光穿云破雾的射下来,衬得那道水柱绚烂而诡异。
米高开始沿着海滩向浅海湾奔跑,海水拍打着他多毛的双腿。
三人在车厢鼓励地一点头,张若水飞脚蹬开车厢的门,喝道:“米高!”霍克和柳处长敏捷地下了马车,枪口对准米高的要害。
米高缓缓转过脸来,那张光滑的人皮面具一瞬间皱纹满布。他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张若水,忽然间把双手敞开,像一只展翅的海鸥。他眼中的积蓄的凶光在那一刻竟然消失殆尽,只余一缕温柔的光线在颤动:“圣子。”他的声音分明是女人的嗓音。
张若水忽然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哦,那是他在《第八碗》拍卖现场听到的,那个妩媚的女人就坐在自己身边,难怪当时犹大的眼神很微妙!想不到追踪多年的凶手曾经就在他身边安静地坐着。
“砰——”柳处长咬牙开出一枪,米高shenyin一声,左手臂垂挂下去,彼岸花上绽放一朵红花,鲜血迸溅在沙滩上。
“别冲动!”霍克拦截住二次扣动扳机的柳处长。
“嘎嘎!张若水,你的女人还在潜水艇上!还有你的亲生儿子!”那一枪把米高短时间麻痹的兽欲唤醒,他森森然狂笑,“是了,还有一千具尸体与他们朝夕相伴!”
柳处长挣扎着推开霍克,愤怒地骂道:“恶魔,去死!”枪口又对向米高。张若水从后面撞了过去,她的枪口一抬,子弹啸上天空。
潜水艇驶进浅海弯,伸出几只触角,像一只巨腹章鱼似的挪移上来。卡门的声音通过人皮里植入的声纳系统传到米高耳朵里:“上帝,要不要狙击他们?”
米高眼中凶光一闪:“留下圣子!”他的命令迅速传讯出去。
“张若水,跟我上来,见你的女人!”米高竟不顾三个黑洞洞的枪口,拖着伤臂,折翼的蝴蝶鱼一般向潜水艇走去。潜水艇顶上启开一个洞口,一架悬梯伸展下来,搁在浅水上。
张若水来不急应答,两颗狙击弹从潜水艇某个部位射出来,穿过霍克的心脏和柳处长的眉心,一颗子弹钉在米高刚才挖掘东西的海柳树上,一颗子弹消失在天际,抛出一个血色弧线。霍克搂着柳处长倒下,柳处长在他怀抱里挣扎的姿势瞬间定格。
“现在,你是嫌疑犯!”米高指向孤零零停在海岸线上的马车,那匹白马因为长途奔劳,正吐着白沫惨声嘶鸣,“马车上有你的指纹!而沙滩上的脚印很快就会被海水冲刷,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我米高曾经在此现身!”他攀上悬梯。
张若水看着霍克和柳处长的遗体,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只有海鸥的叫声啄破一天一地的海潮声。哀伤太厚重,瞬间淹没他的记忆。他咬了咬牙,把一口涌上的鲜血吞咽,跟上米高的步伐。
他从悬梯上看出去,大海蔚蓝如洗,一切罪恶是否都将被它洗涤?
米高高大的背影在前面晃动,走下舱门,拐入中舱。一阵“叮叮铛铛”刻刀敲打大理石的声响振荡张若水的耳鼓。那声响忽然间止息,整个中舱陷入死一样的枯寂。
周李清赤luoluo地站在十几座大理石像中,像一个瘦弱的孩子站在巨人脚下。石屑将她的routi摩擦得粗粝,她的身上布满伤痕,新伤压旧伤,触目惊心。fufang涨得饱满,像蓄势待发的帆,上面挂着几滴带血的ruzhi。一个小孩攀住她的腿,把大拇指伸进嘴里“啧吧”吮xi,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呆滞地看向他。那眼睛就像大海洗过的天空,然而眼神却空洞茫然。
“若水。”那个他日夜怀想的女人在呼唤他。然而张若水却中了邪一样愣怔在原地,看着那个孩子,看着看着泪水就下来了,胸腔里一阵排山倒海的痛苦。
米高的影子从他们身后出现,左手臂缠着纱布,吊在xiongkou,右手抚摸周李清雕刻的renti上,忽然间微显怒色:“我让你雕刻女人,你就这样给我雕刻的?!你刻断一根锁骨,我也在你身上打上记号!”他粗暴地抓起刻刀,向周李清的蝴蝶锁骨凿去。周李清毫不避让,仿佛习以为常。
“我来!”张若水夺下米高举起的刻刀,牙缝里迸发出两个字。他闷声挥舞刻刀,石屑打在他脸上,拉下一道道血痕,他浑然不觉痛楚。
那晚,他早早抱着拥着周李清上床,手指抚摸她的每一处伤口。他从伤口推出那些雕塑的创伤和破绽。小男孩睡在他们的中间,嘴里叼着母亲的rutou,在睡梦里也睁大着眼睛,打量这个疯狂的水下世界。
“他已经到了听得懂童话的年龄了。”张若水的手滑到小男孩的胎发上。
“他叫张炳彰。”周李清的声音像是叹息。
“我知道了。”张若水的脑海中眨过一道闪电,他瞥一眼黑暗中香烟头一样明灭的红外摄像头,把嘴唇附上她的耳朵,“这艘潜水艇上还有几个人?”
周李清也附上他的耳朵:“除了米高,我只见过一个黑侏儒,他负责驾驶潜水艇,还有偶尔上来的马太和彼得。”
“他们已经死了!”张若水低声道,“以后你多跟黑侏儒打交道,把潜水艇的仪表摸熟,米高我来应付!”
周李清在黑暗中瞪大饱受创伤的双眼:“若水——”
“睡吧。”张若水搂住她的头,贴上自己的xiongtang。玻璃窗外闪烁着带电的鱼类,五光十色,仿佛夏晚的萤火虫在舞。张若水和孩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依稀的光明。
第二天一早,周李清端来黄鱼米饭。张若水刚离开床,一阵冰雨降落下来,那酣睡的小男孩条件反射地滚下床,“哇哇”大哭。周李清抱住孩子,干涸的眼窝里没有泪水。
米高背着手,依着舱门。他的脸上换了一张人皮面具,居然是涂脂抹粉的妩媚女人造型。他血色的嘴唇咧开,一个风骚的声音说道:“张若水,你在巴黎举行的画展我看过!你或许还记得,当时有个法国贵妇人搂着一只贵妃犬在人群中出没,买下你第一幅油画《公元19××,父亲正在画》!”他背着的右手伸出来,捏着一幅卷轴。
他用牙齿咬着卷轴一端,右手“呼啦”一拉,一幅色彩绚烂的油画呈现在张若水眼前:一个歪戴着贝雷帽的大胡子画家,双眸炯炯有神,正聚精会神地画一幅古怪的油画:缠着金碗的蟒蛇已将一只手臂吞食一半,手上捏着的花蕾光色渐渐暗淡。
张若水端着黄鱼米饭的双手颤抖一下,忽然间留学期间的往事扑面而来,当时他正处于窘迫时期,一边在餐厅端盘子,一边艰难地留学。正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法国沙龙女主人花高价买下他的第一幅画,让他摆脱困境。他以为一辈子都将感恩的人,却是眼前的杀人狂。
“为什么?”张若水肚中的疑惑像潘多拉盒子砰然打开,“你到底是谁?”
米高把画轴卷起,打着紫罗兰眼影的眼皮一挑:“因为我第一眼就发现,你的这幅油画是在仿照我的《第八碗》!而且仿照得有些水准,所以我要买下!——你问我是谁?嘎嘎,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为任何人!铁匠、裁缝、工人、农民、警察、海盗、渔民、教徒……我可以说我是你父亲,因为你父亲的尸体下葬三天后就被迁徙,我可以说是你的赵柄彰叔叔,因为浴缸里那个死去的是个替身——”
“不可能!”张若水手上的黄鱼米饭打翻,毕生执着的关于爱的信仰在那一刻崩溃。
“一切都有可能,我的孩子!”米高诡异一笑,得意地欣赏他的表情,“现在,你该替代你的女人为上帝铸造杰作!这碗黄鱼米饭既然被你打翻,你只好趴在地上把它吃完,我讨厌浪费!你以后如果浪费一立方分米大理石材质,我就将你们的食物减少一份!”他将袍子一甩,转身而去。
周李清跪在地上,把波斯地毯上的黄鱼米饭一点点捡起,放进碗里,端到张若水面前。张若水看着那个曾经轻柔似水的女孩,只是一年时间,已然老了十岁。他接过饭碗,疯了似的把饭抓进嘴里。他痛苦地吞咽一个问好,到底什么是真相?
他捏着刻刀走进中舱。米高早已披着猩红的袍子,立在一个即将完成的雕塑前,右手高高悬着刻刀,陷入沉思。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