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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可能,将来便没有西域这个充满传奇的词语了。
可能出现……西州?
苏则不知道,但他还是紧锣密鼓地召集西域都护府的府兵飞马传报各国。
考验诸国忠心的时刻到了!
‘此次凉国为百姓兴兵之事,不强行募兵,各国依照国力与百姓意志自行募兵,死伤抚恤由本国自负。’
基本上这一条榜文,就能决定了苏则此次招募不到多少兵员,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榜文之后还有更多的条例。
‘战功分国与个人,西域勇士战场斩级过三,赏凉民爵一级,入凉国籍,可迁至玉门关外自行开垦土地。斩级过五,赏凉民爵二级,可迁至玉门关内按官署分配开垦土地。斩级过七,赏凉民爵三级,免除徭役,迁至酒泉长城内依照官署分配开垦土地,入凉籍,子孙可选一人入县官学……立奇功者,更有另赏。’
‘小国出兵五成,王得凉亭侯爵,赏食百户。万户中国出兵五成,王得凉乡侯,赏食千户。十万户大国出兵五成,王得凉县侯,赏食邑两千户,王子可入凉州书院与凉王世子共学,国人于陇都互市税金减一成。‘
三道令下,赶在入冬之前便已传遍西域。无论是那些流亡的沙匪、走马的商贾、国中勇士还是西域大氏,就连那些国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对于那些匪徒商贾而言,这是一次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只要跟随凉国的兵马上一次战场多少有些斩获,成功活到战争结束摇身一变便会成为天朝上国之民,更有甚者或许能够封侯,享受各式各样的特权……什么是天朝上国之民,他们对天朝上国四个字已经非常清楚。
在陇都,一个老凉人与西域人争吵,动了刀兵。如果西域人死了,老凉人会倾尽家财去交给官署,再由官署将这些资财交给死掉西域人的家属,然后老凉人再上陇都之外正在修筑的城邑关塞上修城墙半年到一年。但如果是老凉人死了,西域人就不用那么麻烦……如果三个时辰内没有前往官署自首,画像会在三个时辰后传遍全郡,带着恶鬼面甲的凉国骑兵马蹄会踏遍每一个可能的地方,直到他的脑袋被缉拿在案。
陇都的巡城卫有专门的一套准则来保证案发后的六个时辰内案犯的脑袋便会被长矛穿着挂在九市十八街以儆效尤。
什么,你问除了脑袋?
那些凉国骑兵会将尸体丢在沿途碰到的猪圈里任其啃噬,毕竟,凉王下过命令为了不产生疫病尸首是不能乱丢的,必须清理。
毕竟,只有脑袋能够领赏不是吗?
但天朝上国的含义并不仅仅如此,而是在陇都城外的九市十八街中有专门接待西域人的驿馆与食肆酒肆,价格低廉待遇良好。老凉人骁勇善战,但对待西域人却从不凶蛮……不过听说他们对待关东人不是这样的,在陇都凉人对他人的态度分为三种。
一种是本地的商旅,在这里能得到最好的待遇与尊敬;第二种便是西域商旅,只要不犯凉国的法律,对老凉人有足够的尊敬,在这里便能不花一文感受在全天下最精锐的凉国骑士保护下的安全感与热情的老凉人带来的宾至如归般的感受;
而第三种……就是关东商旅,西域人有些不懂,为什么老凉人总觉得任何一支来自关东的商旅都是抱着偷窃他们最优秀的兵装甲胄的目的来的。
但无论如何,这封来自西域都护府的命令让西域诸国为之欢腾。
仅仅在年前,西域大都护苏则便在轮台国境内的绿洲大漠绿洲接待了七只超过五百人规模的马匪,这些曾经在大漠戈壁中传出好大威名的马匪头子如今对苏则俯首帖耳,恨不得嗷嗷叫着现在就与西南的贵霜开战。除此之外,还要数不清的小团体,如相邻之间带着粗制滥造的兵器结伴从军,或是同族之中爷叔孙三代携弓带箭着从远方赶来。
事实上直至过年,冀州的凉王马越都未能给此次马玩欲兴兵拿出一个批语,令苏则有些坐立不安。只在十余年前的美阳侯婚宴上远远见过马越一面的苏则此时倍感期待那个陌生男人的手令。
千呼万唤,建安十三年大雪初消的一月末,转道陇都的骑卒终于抵达西域都护府,带来了凉王马越的手书。
白色的锦缎上龙飞凤舞地书着四个大字。
“大凉当兴!”
苏则兴奋将这份加盖着凉王大印的锦缎塞进束带之中,攥紧了拳头对都护府中白吃白喝的几个沙盗头子喝道:“凉王有令,大凉当兴,传令四方兵马开春赶至都护府!”
……
初春的风消融了冰雪,也驱走了凉意,尽管西域的夜晚始终很冷,但乌垒搭建的阅军台前披甲挂帅的苏则的心却是火热的。
“轮台国王亲领五百国人,拜见西域大都护!”
不过一曲的编制军阵前,苏则看到轮台王镶着金边儿的宝甲与马玩曾赐给他的那匹凉国大马。
“车师国兵马已到,上将邬牧领六千兵卒拜见西域大都护!”
于马玩手中整合的车师国有了更强大的兵力,六千兵马立在台下浩荡一片望不到边,尽管兵装甲胄远差于凉国强兵,但多少军心可用。
“乌孙大昆弥护将陈休领强兵万众拜见西域大都护,尚有三万兵卒驻留龟兹国外,等待都护接收!”
乌孙大昆弥的兵势可称强兵,曾经西域二十七国最强的国度在此时也不会认输,乌泱大片人马便不说了,在龟兹国尚有三万兵马。苏则点了点头,护将陈休是凉国人,由老凉人领军自然会让他用的更为放心。
“哼!”乌孙大昆弥的陈休才刚说完,一旁立着的另一名乌孙汉子便哼出声来,用有些蹩脚的凉州土语说道:“大昆弥只有这点儿能耐吗?仅能为凉王募集四万兵马?我小昆弥部各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好儿郎,皆愿为凉王效死!”
说罢,那乌孙人骄傲地对苏则拱手道:“大都护,乌孙小昆弥上将乌鲁屠领精兵五千前来拜见,都护别嫌少,赤谷还有六万兵马,任由都护驱驰!”
“好!乌孙小昆弥忠心可嘉!”苏则不由大喜,乌孙分立大小昆弥自斗久矣,仅仅乌孙国便有近十万兵马,哪怕是真正入侵贵霜也有足够的实力了!想到这里,苏则不禁说道:“乌孙国对凉王诏令的尊重,苏某自会向凉王转达!”
接着,便是焉耆、临戎等国,除了大宛派出一万兵马之外,几乎都是几千人兵卒。尽管数量不多,但对苏则而言他已经不担心兵员了,现在他只是在想行军的粮食凉国能否按时送来……突然回过神发现旁边还有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披着斑驳残旧的甲胄按着一柄长剑撑着身体,还尚未说明是哪个国家。因此苏则问道:“这位老丈,您是……”
“大都护,小老儿是尉犁国将石犁,我尉犁国派兵四百一十七人,拜见大都护。”
老人石犁的底气不足,但他的那颗满是皱纹的头颅却从未低下,带着倔强的感觉看着苏则。
“哈哈,四百一十七人?老爷子,若都是像你这样的‘兵’还是原地回去吧,别还没跟贵霜打仗先被战鼓震死了!”乌孙小昆弥的乌鲁屠哈哈大笑,引得周围各国的将军国王纷纷展颜大笑。这是西域的长形,没人有会在乎小国如何生存,没有足够的拳头便无法保持自己的尊严。
老人受到了侮辱,没有还嘴,只是回头朝着军阵中看了一眼。苏则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零零星星的男人立在那里,不过四百多人的军阵与旁边乌孙国的庞大根本无法比拟,其中有须发斑白的老者也有舞象之年的少年,那些人甚至很难称上一声兵马。
“老人家,您的尉犁国……有多少百姓?”
“回大都护,尉犁国有户四百一十七,民一千七百五,王上接到尊凉王旨意命我族每户抽一男丁。”老石犁喘了口气说道:“我尉犁国百姓不需凉王殿下的赏赐,只为报征西马将军当年以军粮助我等渡过灾年,尉犁国力虽弱,国人虽少……今日,只为凉王诏,举国为战!”
第六卷目送归鸿第四十章英杰马玩
建安十三年,八月。
炎热的天气在西北偏西的地方更是令人心浮气躁,骆驼舔砥着每一块裸露在外的砂岩,从中汲取微薄的盐分。正午的大漠远远望去像冒着烟一般,一块土地叫做乌耗,比邻叶尔羌河。
东距陇都……九千里。
似乎越往西走,太阳都要比凉州大上几分,一路荒无人烟,行军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一座城郭。
这里是西域的最西端,仅有一山之隔,便是贵霜帝国的领土。
但那座大山,在后世被命称作喜马拉雅山,即便是一千八百年后的人类仍旧难以翻越。
马玩长途跋涉九千里路不是为了带着十六万大军翻山越岭的,他只想带着兵马在山脉以北驻扎一年半载,给予贵霜充分的威吓,仅此而已。当然,这并不是说凉国为西域诸国开出的条件只是一纸空文,战争自然是要打的,任何一个能够与大汉或是鲜卑比肩的国度,都无法轻易折服于威吓。
只有血与火能够在无知的人心中留下足够深刻的烙印。
十六万大军,不带农夫。运送的辎重中多数都是盐与粮草,遥远的山脉每隔数百里便有一个缺口,能够令小股军队同行,直抵贵霜边境。
正因如此,马玩才将大营驻扎在叶尔羌河两岸,绵延百里。每隔一旬便派出数百支各有统领的小股军队由山道潜入贵霜边境,掠夺、杀戮、回还。这样的速度,两个月便能将全军都丢到贵霜境内历练一番……作战当然是会死人的,但这样的行军,丢在沙漠里便有数千人,深入敌境自然也要死一些人。
马玩不负责那些,他只坐镇中军为回还的勇士庆功就够了。
大营当中,马玩与苏则已布下酒宴,等待着远行的西域勇士回还。
“今天回来的这支人马什么来路,你好像和他们挺亲近。”马玩一面看着地图想着后续的作战计划,一面对苏则问道:“我看他们出身好像是……马匪沙盗吧。你怎么看重这样的人?”
苏则出身凉州苏氏,算是凉州早年间少有的世族豪强,追随马玩入西域时也以年轻之身边位登太守,尽管沾了些许凉州内乱无人可用的光,但出身摆在那里。马玩想不通,苏则怎么会愿意与这些马匪沙盗搅在一起,对其中一支还很看重,不止一次地在马玩面前提及这伙盗匪。
看苏则的意思,是想要再回还西域之后让马玩接收这支乌合之众。
苏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这是由凉国来的五百兵马在驻扎此地之初绘出的,记录了附近数百里之地的每一个山道缺口与山脉的大概高度。抬手拿起一粒石子换了个位置,放在扼守宽阔山道的路上,苏则才叹了口气说道:“在西域见到个老凉人本就不易,何况还是在一群西域人中杀出些许威名的老凉人……魏败不容易,理当有一个机会。”
“你说的这个魏败……是个凉州人?”马玩来兴趣了,将手中石子放下,一屁股坐到地上问道:“凉州人他不好好跟着凉王建功立业,跑西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难不成以前在凉州犯过事情,若是犯过事情也好说,看他有没有本事,有本事的话老子走走关系把他送到冀州军里,过两年多少能混个亭侯。”
“我没细问,但估计不光犯过事情,可能还跟老凉州的部将有事情。”苏则抚了抚衣袍,起身坐在胡凳上说道:“没想到,马征西如今也这么看重出身了?”
“怎么这么问?”
“若不是马匪出身,你该把他收到自己麾下才对。”苏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