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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新一轮的攻城,开始了。
“将军,您这么逼黑山军,恐怕今后若再有调令……”田丰跟在袁绍身后,这些日子袁绍情绪不对,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但田丰还是说道:“在这样下去,哪里还有人愿意为朝廷出兵,难道本初你只打算平一个马越马?”
袁绍拽住一个奔跑的传令兵满身酒气地说道:“让大戟士将投石车推上来,就在这里。”
猛地被大将军抓住,传令兵被吓得够呛,急忙点头一面应诺一面行礼后跑开。
再向帅台走了几步,袁绍这才猛地定在原地转头对田丰说道:“我要平定天下,元皓你明白吗?我一定要平定天下,事情已经到今天这样,如果我再无法平定天下,多少人就白死了,淳于也白死了!”
“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逼谁,调令……这些东西。”袁绍大幅度地一摆手指着城头说道:“那是什么人?他们都是黑山贼,黑山贼!就因为他们冀州才迟迟不能平定,画地为治的匪类,死光也没有关系,他们死的还不够啊!”
田丰闻言不禁退后数步,他知道淳于琼与袁绍的感情,也知道淳于琼的死一定会对袁绍多少有些影响。但他从未想过袁绍竟会因为淳于琼的死性情变得如此戾气,简直令人苦恼。即便是恨黑山匪类也不能如此露骨地派人去送死吧,“本初,那是两万条性命啊。现在黑山军死命攻城,你可万万不能让投石车就这么砸过去……你这么一砸褚燕那边必然会反攻过来,到时候就无法收场了。”
“放心。”袁绍猛地一摆衣袖,回头再度看了一眼远方陷入重围的渭南城池,头也不回地走上帅台。连登数步狂笑出声,甚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转头对田丰问道:“元皓,你的才学傲于当世,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天下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这样的天下!”
田丰被问的猛然一噎,这种事情教他如何回答?
“无论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都会让他再回到曾经的模样,为了这个,死在多人我袁本初都不会在乎!”袁绍再度跪坐在帅台上,扶正了头冠猛地摆手说道:“鸣金收兵,命投石车上绞盘!”
凉州覆甲军?马越啊马越,你的甲胄有多厚,可能敌得过天降巨石?
第五卷本初之战第二十四章渭南之战四
渭南城东,黑山军再度大举攻向城头。???ww?w?.?
这次的攻势与其他时候大有不同,十年戎马倥偬,身经大小百余战。五年独自领军,战火对马越而言早就像洗手吃饭一般习惯。
指挥战争,当他作为全军的统帅,他已经能够感知战事的节奏。
扬起战斧,马越大声喝道:“兄弟们坚持住,这是最后一次进攻了!”
一连七日,袁绍每日最后一次进攻都是大举进兵,马越都几乎能猜到遥遥千步外敌阵中高高垒起的帅台上袁绍狂热的眼神……袁本初的意图太过明显,每个日暮都寄望夜里能睡在渭南县治中端着自己的头颅饮酒。
桀骜如马三,又岂会令袁家子如愿?
掌握了袁绍进攻的规律,防备对凉州军而言也能轻松些许,至少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休息,什么时候必须奋战。
城头的凉州军再度一齐发出虎吼,士气竟再度振奋几分。
马越、徐晃、王双三人在城东门楼前结成一个三人小阵,以马越为前锋二人策应,三人俱有寻常难俱的勇武在身,三柄纯铁精锻战斧一齐挥开根本没人能进入五步范围之内。三人便仗着虎步左右的武艺在城头上将嗷嗷叫的黑山军士一次又一次地击溃。
这样的战斗令人振奋,亦令人疲惫。
凉州覆甲军在方才短暂的救场后便被马越派下城去,这些日子凉州最精锐的覆甲军一直担当辅助部队,无论是运送遗体还是搬运箭矢之类的活计都是他们在做。对此覆甲军颇有微词,作为马越麾下的主力部队他们希望自己时刻出现在最艰难的战场上,仿佛只有这样才符合他们平日里所承受的艰苦训练与全凉州最丰盛的伙食。
马越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每一日他那个三个勇武的侄子都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请战。
但马越不会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上城楼迎战,即便是登城助战也要在最艰险的时候才行,一旦将敌军冲下城头便立即命令他们撤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牌,就像他马越拥有覆甲军一般,他固执地相信袁绍也有属于自己的底牌。他想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在双方掀明底牌之前为己方再多争取一点机会。
一击制胜的机会。
尽管阎行马超甘宁一直将自己当作主战部队,但其实在马越心里覆甲军永远都是从攻部队,主力是看上去更能打持久战,用性命去相互消耗的凉州常备军。
渭南之战打了七天,这七天里死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三辅小城下的黑山军已经数不胜数。马越估计黑山军的战死当在一万两千上下,因为他也已经在城北墓葬坑亲手点燃三次火把,使自己麾下两千七百余名凉州英灵化作骨灰,躺在小木盒中等待着他亲手送回凉州。
除此之外,还有两千余人重伤无法再战,仅仅是药石与手术吊住性命,即便如此重伤兵仍旧每日都有伤势过重撒手而去的。
现在他的主力凉州军可战者余六千,几乎人人带伤,全军挂彩。
据守坚城,仍旧有五比一的战损,这也是他没有撤入长安的原因。凉州军尽管民风悍勇,终究疏于训练,黑山军各个都是刀口舔血的老山匪,冲起阵来气势如虹。若他据守雄城长安,仅靠万余士兵根本无法将四面城墙看护完备,倒不如选择如渭南这般放眼天下也不过寻常城池,能够尽到最大的守备能力。
此次冲击袁绍仿佛发狠一般,竟叫黑山军似人命如草芥般地送上城楼,几乎令马越措手不及。
敌人太多了,守城的兵丁又太少,一面城墙堪堪千余军士防守,几乎百息时间便有将近两倍于己方的黑山军攀上城头,并且这个数目还在快速增加着。
若三面城墙都被这样的攻势进攻,他就只能再度派覆甲军登上城头了。
可马越心里偏偏有一股拗劲儿,他明白袁绍就是想逼出覆甲军守城。尽管他不知道袁绍在覆甲军上城后会做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教袁绍如愿。
“主公,叫覆甲军上城吧,再撑下去恐城头有失。”徐晃奋力劈翻几名窜至近前的黑山军,先前他中了两刀,但覆在全身精锻铁铠中的他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无非只是穿着沉重的甲胄有些气喘吁吁。不安地看着远处的城北对马越说道:“不知南北城墙,可能撑住!”
隔着厚重面甲,徐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但马越更在乎的是他言语间的喘息。不仅仅是徐晃,马越后背也被汗水浸透一片粘腻。他们能够代表覆甲军的最强体力,如果连他们坚持半个时辰不到的奋战,那更何况普通的覆甲军士呢?
“王双,你怎么样?”
与马越徐晃二人背靠背相互守望的王双如今更是气喘如牛,终究年轻比不上二人体力充沛,何况王双身上这套甲胄是最近才换上的。习惯了轻甲甚至无甲的轻盈,猛地换上重甲自是难以支撑。听到马越的询问摆手说道:“将军,俺,没事!”
话还没说完,已经将战斧丢到一旁握着短剑。
“撑不住,也要给老子撑!我就,我就不信了!”马越咬着牙双手握住战斧,再度朝着攻上城头的黑山军冲了上去,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变得笨重。
取之不尽的气力,也难以撑住这样的战斗。
三人在人海中拼杀,轮番作为尖刀在城头左冲右突,不断将陷入包围的凉州军聚拢在身后,几乎在城头的黑山军中杀透一个来回。
再度回到城门楼前,马越身后已经有两百多个凉州战士,但他心里没有一丝愉悦。这很可能就是东城墙上仅剩的凉州军了。看着团团包围上来的黑山军发出怒吼:“守住台阶,凉州军!结阵!”
在他身后,是下城楼的台阶,黑山军若想真正攻下东面城墙,就必须从他身上越过去!
面对结阵的凉州军,黑山军再度疯狂地冲了上来……
“将军,你看那边!”王双一剑捅入一名黑山军士的腹部,另一只手肘顶开中剑的敌人,猛地看到敌军身后大批玄甲军士冲锋上来,急忙喊道:“援军,援军来了!”
马越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这个傻大个儿后脑勺上,一面踹翻面前的敌人,一面昂首喊道:“放屁,咱们哪儿他娘还有援……姜叙?”
就在他踹翻面前敌人的片刻,他看到敌军身后来自城北方向的确冲来一片咆哮的凉州军,尤其冲锋在前的几个凉州武官玄色甲胄甚是显眼,为首一人握着长枪身后士卒抱着姜字大旗,除了姜叙再没有别人了。马越不禁纳闷,难道敌军仅仅是急攻东墙?
接着,就在马越犹豫的当口上,自城南墙也冲来一群凉州军,为首的武官穿着一身凉州甲胄只露出一双眼睛,握着双手马刀杀气凛凛,身后一杆万字大旗随风飘扬。
不是城南守将万宁还能有谁?
一下子三门守将齐聚东城墙,只剩下镇守城西无人进攻的杨阿若。
有生力军加入战场,顿时令气势如虹的黑山军为之披靡,三方齐冲之下竟将敌军冲势杀得一顿,更何况数员战将齐齐发力,数十息便抢回半座城头。
更加令马越兴奋的还在后面,敌军大营中就在此时传出鸣金之音,城下的敌军如潮水般撤退下去,据守在城头的黑山军也被凉州军杀到城墙边角。战局在瞬息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本被挤得只能在台阶上结阵的凉州军势若猛虎,一个个黑山军在他们脚边倒下,凉州人对待敌军从来不知怜悯为何物,纷纷落下刀斧终止受伤倒地敌军的哀嚎。
结束敌人的痛苦,何尝又不是一种仁慈。
更多的黑山军被逼到城跺旁边,前面的袍泽不停向后退,后面的则已经失了军心被疯狂的凉州军吓破了胆,七手八脚地顺着云梯与钩索向城下爬,更有军士直接被前面后退的右军挤下城头,带着最后的哀嚎坠下城头。
最后,只剩下百余名黑山军还残存在城头,根本无法再打下去,只能被团团包围的凉州军一步一步地向后逼退。
到这个时候,凉州军已经不再与他们近身接战了,纷纷握着战斧比划着逼他们一步步后退,城跺旁顺着云梯向下爬的军士根本比不上后退的步子。前面的怕凉州军的刀斧用力挤着后面往后推,后面的害怕掉下城头翻身面朝着城跺往后挤,可哪怕是双手撑着城跺,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哪里比得上数十军士齐齐向后退的力量。
只能嚎叫着坠下城去。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凉州军纷纷嬉笑着逼着黑山军一个个地跳下去,其实谁都知道现在的城头坠下去未必摔得死,那么高的距离谁都不敢摔啊!
终于,城头上最后一个黑山军被王双的短剑逼着自己背对着他们打算往下跳,接着便被万宁一脚踹了下去。
众将相视而笑,劫后余生的凉州军也纷纷拥抱着自己的袍泽。艰难的守城结束了,这意味着他们又能多活过一个晚上。
马越面带微笑地将目光望向敌军大营,接着便看到令他浑身寒毛炸起的一幕,“撤下城头……快跑!”
这几乎是有生以来马越发出最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看到对面的上坡上架起数不尽巨大到仿佛狰狞巨兽般地投石车,已经上弦。
伴着巨石飞逝的尖啸声,数十颗巨石由地面飞起,向着东城墙抛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