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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翊抓起桌上的折扇,猛扇了数下,开口道,“汝受何人所指使?欲行刺于我,又是为何?”
摆夷翻译将朱成翊的话翻译成方言讲予这名刺客后,便是长久的静默。朱成翊不以为意,手指抬了抬,吴怀斌立马着人抬来了早已备好的琳琅满目的刑具。械、镣、棍、拶、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及各色制式的刀,爪,链……林林总总摊了一屋子。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尔等受何人指派而来,思罕和老挝王给了你什么允诺,让尔等前来刺探于我?”朱成翊冷眼死死盯着刑具入场后明显抖了一下的摆夷刺客。
这句话一出口,这名摆夷刺客明显有些慌张,脸色愈发难看,连带撑地上的手也开始抖起来。
朱成翊心下稍定,看来自己居然猜对了,车里土司果然是个信不得的。他决定再接再厉,“我不管你是思罕的人,亦或老挝王的人,与我做对的人便是与这朝廷作对。你尽管替你的主人扛着吧,来人!上夹棍。”
耳旁响起撕心裂肺的呼痛声,须臾,朱成翊示意吴怀斌停下,“可曾想起你受谁指使了麽?”
“想起了!是老挝王!老挝王想要控制公子您……”摆夷刺客吃不住痛,等不及通过译者传话,自己便用不标准的汉话喊叫了起来。
“再夹。”朱成翊眼皮也不抬,便示意吴怀斌继续。这摆夷人汉话挺顺,明显常年与汉人打交道,再者,老挝王再想控制自己这个废帝,大不了等自己逃离出朝廷疆域再动手,也不敢将手伸进云南布政使司来。
未及夹棍再上脚,摆夷刺客的心理防线已然崩塌,这稳坐主审位的年青男人明显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历了。再狡辩只能换来他更疯狂的虐待,摆夷武士眼泪鼻涕横流,“我说!我说!是思罕土司大人!他……他让小的来探探营……掌掌虚实……”
朱成翊颔首,抓起手边一个蜡染布包,这是吴怀起捉得摆夷武士队伍时,自其中一人身上搜出来的,内里为一袋褐红色的粉末。
“你带的这个却是何物?”
“……是……泻药……”摆夷刺客有些跪立不稳。
“是麽?怀斌,灌他吃下去给我瞧瞧……”朱成翊浓眉一挑,明显不信。
“不要!不要!不能吃!不能吃啊……大人饶命……小的都说……是……是毒箭木……”摆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低不可闻。
朱成翊的心逐渐沉入谷底,毒箭木,也叫见血封喉,是云南特有的一种果子。自己曾在宫中看过一本记录南方蛮夷医药蛊毒的杂记,里面提到过这种植物。它不同于其他毒…药,有发作的时间间隔,见血封喉只要一滴,便可一秒致命。
以往自己并未住在濯庄,也未曾在濯庄同白音等人用过膳,昨日自己也是临时决定留在濯庄的。思罕派人前来下毒,十之八九是冲白音等人来的了。思罕很明显想留自己这废帝孤家寡人一个,有何用意已显而易见。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成了那唐僧肉,任谁都想扑上来啃两口。朱成翊在心底冷笑不已。
他面若寒冰,只腾然起身,朝吴怀斌吩咐一声,“带他下去。”
朱成翊转头看向白音,“白音统领,明日你且安排一下,随我去往土司府,咱要会会这思罕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
五日内翊哥儿与齐韵之间的矛盾冲突升至顶峰。
细细描写了一下翊哥儿的聪慧,只是希望五日后小天使勿要憎恶、嫌弃了翊哥儿。他是橘柑写文的初衷,没想到混成了个男二。。。。
果然没钱没权没人爱。
☆、忐忑
车里宣慰司; 土司府。
叭力勐脸色苍白,端坐一旁; 堂下跪着一名面色更加苍白的摆夷武将,思罕挥舞着双臂,口中骂骂咧咧; 焦躁的走来走去,情绪激动。
“我说帕真将军,什么叫一去不复返?你派出那几十号人便没有留一个放风的?如今一个都没回,那咱是否应该理解为他们都被白音给捉了?本想剪去朱成翊的羽翼; 这下倒好; 打草惊蛇了不说,还白白送了个把柄给那朱成翊。你说; 接下来我思罕是不是就该将勐海周边那八百里山林的地契,送交那遭瘟的小废帝了?”
垦荒成功便要赠与地契与垦荒者,这是思罕以土司令公示于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土司大人堂而皇之要吃掉自己说过的话; 饶是思罕再厚颜无耻也觉得有些吃不下去。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便统统泄向了办事不力的武将帕真头上。
帕真满肚皮窝火; 白音什么人,那可是蒙古战神原产地出品的战斗精英。被白音击败很正常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为何不提早明说!
怪不得一开始便不肯说明缘由; 原来是打着赖账的主意!可帕真不敢将心中所想甩到自己上司脸上,只苍白着脸,默默地承受着绵绵不绝向自己扑来的,来自上司的滔天怒火。
堂屋内萦绕着思罕因激动而有些变形的嘶吼; 震得房梁似乎都随之颤动,发出嗡嗡的回响。
门外的安媞收回了正要迈出的脚,默默地退到了格窗下,她是来向自己的父亲大人请示能否让父亲请一名汉人大夫来替母亲看病的。母亲头晕,摆夷大夫看了这许久也不见好转,最近更是连路都不能走了。可才走到门口便听见父亲的咆哮,此时进去给父亲添堵,是不明智的,于是安媞决定先站这窗外等,晚些再进去寻父亲。
“土司大人息怒……”安媞听见叭力勐尖细的声音响起,声音里的谄媚与讨好,让安媞隔着一堵墙也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大人啊,小人还有一计可收服那朱成翊……”
“叭力勐先生请讲。”听见尚有挽救的机会,父亲大人的怒火似乎消掉一些。
“联姻自古以来便是拉拢利用的有效手段,大人为何不招婿?”
“先生的意思是,我不仅要付出八百里边境之地,还得赔上一个女儿,就只为讨好那废帝?”这一回,思罕似乎想明白些什么道理。
“大人……话可不能这样讲,咱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朱成翊的名头,他的号召力吗?如若朱成翊公开支持大人您,进,且不说夺那肃王爷多少土地,您拿下周边孟艮府、威远州等地那是顺理成章的事。退,您与老挝王携手共建南召国,毋需再忌讳天下悠悠之口,亦是方便了许多。”
叭力勐两片薄嘴皮翻飞,极尽全力安抚着暴怒的主子,“咱们再看那朱成翊,已是落草的凤凰,除了跟在他身边的数十名羽林卫,他还有什么?大人,您的付出只是暂时,一旦灭了那几十名羽林卫,朱成翊便是您案板上的肉,任您揉圆搓扁。什么八百里边境,什么女婿的名头,收回不收回,还不都是大人您一句话的事……故而,大人毋要被眼前的挫折迷了眼,咱把眼光放长些,看远些……您会发现不远处便有更美的风景在等着您……”
叭力勐的声音尖利中带着油腻的蛊惑,无端的让安媞心生厌恶。她立在窗下撇撇嘴,也不知父亲为何看上此等小人,成日里盘算着如何投机取巧,损人利己。做和尚吃四方惯了,现在终于有了长进,开始学着汉人玩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了。
安媞实在不愿再听那油腻谄媚的声音,说着那些晦暗、龌龊的话语。她摇摇头,转身向母亲卧床的院子走去。
父亲亲小人,远贤能,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她知道父亲最终一定会采纳叭力勐的建议,她们这些做儿女的,哪一个不是他手中的棋子。大姐不也被送往老挝国嫁给那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国王为妃了麽?只可惜了二姐,如花似玉的姑娘,多半便要被父亲送与那逃难至此的小废帝了罢……
……
勐海县城客栈内,朱成翊在齐韵的照顾下用着晚膳。他端坐桌前,腰背挺直,慢条斯理的吃了三大碗。除了食量较以往变得惊人外,通身雍容优雅的气度倒是与金銮殿上的他一般无二。
齐韵抿嘴暗自发笑,又替他盛了一碗汤,笑眯眯的看着他喝汤。
“韵儿姑姑为何发笑?”朱成翊头也不抬的问。
“我是替翊哥儿高兴,这段时日,你瞧着结实了不少。”齐韵眉梢眼角都是笑,“翊哥儿身体壮壮的,没病没灾的奴家便放心了。”
听得此话,朱成翊放下了送至口边的汤勺,“韵儿姑姑,可是想着把我养的白胖胖的后,便可以自己一人走了,却不管我是否会被思罕拆吃入腹?”他眼中愤懑,直勾勾的盯着餐桌下首的齐韵。
齐韵噎住,也不知这朱成翊突然发的哪门子痴,这都是哪跟哪呢……
她敛回心神,定定地看向朱成翊,“翊哥儿莫要瞎想,我自是待翊哥儿在这南疆立足稳固了再考虑离开,这与你是否白胖可毫无相干。”
她眨眨眼睛,咧嘴一笑,“都这么大人了,莫要再像个孩子……”
“齐韵!我不爱听你提离开二字!”朱成翊打断了她的话,他脸颊微红,连敬语也不用了,显见煞是激动。
“卿卿莫要离开我,可好?我不能没有你……”他眼中满是浓浓的祈求,卑微又虔诚,让齐韵想起以往太后宫里那只哈巴狗……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这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每每一谈到这个问题,朱成翊便如同被遗弃的小孩,绝望又可怜。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翊哥儿,我……我……”齐韵突然词穷,反正现在才刚到车里,暂时也不能离开,她决定将这问题暂时搁置,“咱不说这个,看你这儿的情景,一时半会儿我也走不了。快些喝汤罢,喝了咱出去消消食。”
听了这句话,朱成翊方低头继续将碗中的汤喝完。直到夜间该安置了,他都一直谨小慎微的说着讨齐韵欢心的话。仿佛一个不留神,齐韵便要立马抛下他,一个人绝尘而去了一般。
齐韵看着眼前对自己百般奉承的朱成翊,心中难过极了。翊哥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怜了,为了博得自己的垂怜,得如此曲意迎奉。自己便好似那升斗小民常说的恶毒婶婶,为了一口吃食,巴不得将小叔子或小姑子打杀出门。
如此比喻虽不甚贴切,但自己与朱成翊之间的地位对照却符合此种态势得紧。齐韵心下愧疚得很,她主动伸出手握了握朱成翊的手臂,“奴家替你叫热水,翊哥儿洗漱洗漱,也好安置了。”
朱成翊默不作声,只坐在春榻上紧紧盯着齐韵的脸,神色晦暗不明。齐韵当他默认,便自顾自的替朱成翊张罗起来。一番忙活后,齐韵替他铺好了床,便要起身离去,却被朱成翊一把扯住了袖口。
“明日,我要去见那思罕。”
齐韵讶异,为何突然想起要见车里土司了?看着齐韵眼中疑惑丛生,朱成翊可怜兮兮地开口了,“昨夜,我留在了濯庄,半夜思罕派来了刺客,今日差一点就回不来见你了……”
齐韵大惊,赶紧扯起朱成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的检查起来,“为何现在才告诉我?翊哥儿可有伤到何处?”
看着齐韵紧张的模样,朱成翊的心情似乎好些了,“姑姑莫担忧,翊无事。那刺客被我的八卦巨石阵给困住了,没能进得庄子。”
齐韵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明日可是要对思罕兴师问罪?”
朱成翊咧嘴一笑,“韵儿姑姑说笑呢!我如今还能问谁的罪,我不过就是去探探他的心思,知己知彼 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