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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女儿啊,随爹爹出宫,到了金陵,爹爹有银子,爹爹替你招婿。金陵最不缺的便是才俊,你想要什么样的,爹爹便替你寻个什么样的。这京城啊,咱是不能呆了,那侯荣就是一棒槌,宁王爷已经快进古北口了,不多久便要打入京城来了……”
齐韵望着爹爹翻转不停的两片厚嘴皮,终于开了口,“爹爹,女儿不能走!”
齐祖衍愕然,怎的?还轴性起来了!
“你不走也得走,明儿个我便要晋见太后,让她撤了你的职!”齐祖衍拉长了脸,吹胡子瞪眼睛。
“爹爹!你敢去见太后,我就敢求太后赐我妃位,永远不出宫了!”
齐祖衍震怒不已,这妮子是疯了吗?如今人人都巴不得与那皇家撇清关系,好求个活命,她倒好,上赶着把自己给关起来!齐祖衍气的手脚发抖,只拿手指着齐韵的鼻子,“你……你……”
“韵儿啊……咱出宫不一样也能等着朱家老四麽……咱回家等他,爹爹不拦你,啊!”兀自抖了半天,齐祖衍也舍不得把齐韵就这样给扔宫里不要了,只能皱起老脸扯个笑,低声下气地求。
“不!”齐韵兀自低头,不肯再多说。
她不是不想如实告诉父亲自己留下来等朱铨,是想为梁禛周旋,只是她怕吓着自己这惯当缩头乌龟的爹,被他掣肘。梁家被冠上通敌的帽子,翻身太难,除非梁禛与朱铨一道回来,不然梁家怕是要下九重地狱了。让齐韵丢下梁禛独自去金陵做地头蛇,齐韵是绝对做不到的,她毫不犹疑地选择相信梁禛一定会与朱铨一道回京,只是需要给梁禛时间,可齐祖衍是一定不会这样想的……
齐祖衍终是没能说服自己的女儿,只想着自己禀明太后后,派个护院将齐韵绑回家就成。可齐祖衍的计划貌似总是慢了那么一步,京城变故丛生,太后忙得飞起,每日要见的人排到了禁宫外,齐祖衍的帖子不够紧要,竟是连门都塞不进去。就在齐祖衍抓耳挠腮为求见太后发愁时,新的风波又来了——
百官们的脑补果然是准确的!等来的虽不是朱铨的禅让诏,但效果也是差不离了——
一纸公告悄无声息地一夜之间贴遍了整个皇城:宁王爷宣称,朱铨在他手上,他有皇帝口谕,禅让皇位与宁王!
如果说陈朝晖的“密信”给人的只是猜测,那这次京城里诡异出现的告示则彻底落实了人们的猜想,毫无任何第二种可能了——这无疑是投往京城的一粒重磅□□,京城的权贵们彻底混乱了。
饶是蒋氏家族饱经风浪,也有些撑不住了,如若这告示只是宁王的心理战术,倒也能靠强力压制朝堂,勉力撑下去。可如今朱铨的确是找不到了,还是因梁禛失踪的,失踪地点又正是在宁王与蒙古大军活动的地带,虽然没见到任何朱铨的信物,但单就这一纸公告,已然能攻破大部分人的心理防线了。
如此一来,最着急反而不是已然坠入九重地狱的梁家,反正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而是蒋家与陈家。蒋陈两家全凭朱铨的身份上位,如若宁王登顶,首选的祭旗对象一定是蒋陈两家。焱国公陈召慌了,在当天的朝会上便提出了让太子朱成钧登基的提议。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北方叛贼勾结蒙古人谋逆篡位,值此危急时刻,太子殿下应尽快承担起皇族责任,择日登基,号令天下,绞杀国贼!还天下太平!”
“国公爷……如今还都只是那宁王爷一面之词,陛下是否被俘,咱并不能确定。反倒是国公爷你急吼吼地就要太子殿下登基,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兵部尚书常淮皱紧浓眉开口问道。
“什么叫我太着急了?”陈召横眉怒目,瞪着常淮,犹如自己的饭碗被抢,“你没见那宁王他自己要称帝了吗?”
“国公爷,称帝可不是抢地盘,谁先占着便是谁的。陛下还在抗击敌人呢,你便擅作主张把皇帝都给换了?试问,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权力?!”常淮是随朱铨打进京城的骨干力量,与朱铨的交情那是过命的。
“你个武蛮子瞎扣什么帽子呢!什么叫我把皇帝换了!如今可是太子殿下监国,一切自是由殿下决定!你只是个臣子,听命便是!”
“焱国公,休要偷换说辞!监国便是监国,你可曾见过哪个监国自己判定皇位空悬,然后自己坐上去的?皇帝驾崩有太医院文书,皇帝阵亡有随军战报,如今就宁王自己写的一张纸便将你的尿都吓出来了,非要劝说太子登基,你就不怕陛下回京后治你的罪吗?!”在这危急时刻,常淮为维护自己的精神偶像,一改往日的冲动无脑,竟也变得头脑清晰,逻辑严密起来。
朝堂上议论声起,越来越多的人围绕陈召与常淮的主张开始发言,堂上臣工可分为三类人。
蒋陈两家的人自是都支持陈召的,毕竟太子朱成钧是自己的人,朱成钧登基自是他们利益最大化的可能。而与朱铨浴血搏下皇位的老臣工则力挺常淮,不仅因为朱铨是他们的偶像,更是因为宁王的确未能提供任何俘获朱铨的证物,朱铨乃一代战神,他们打心里认为朱铨不会失败。第三类则是以齐祖衍为首的骑墙派,这是朱家人自己的事,咱都是打工的,他们无一不是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了一团,耷拉着脑袋,极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如此明面争吵,暗地合纵连横了数日后,还是陈召一派占了上风,毕竟蒋陈两家人多势众,树大根深,常淮一派终于偃旗息鼓,还有不少人被迫加入了陈召一派。连蒋太后自己都撑不住了,在一次与蒋老太爷的密谈结束后,这位身心疲惫不堪的老夫人终于将一卷黄澄澄的懿旨塞进了蒋老太爷手中。
依然待在上书房的齐韵当然也第一时间获得了这个消息,她正在替朱铨缝补一本传记,当王传喜弓着腰,低声细语地向她传完陈召与蒋太后的一言一行后,齐韵放下了手中的书。她沉静了眉眼,冲王传喜微笑,“谢过王公公,劳烦公公继续替韵盯着,陛下的安危就全仗公公您了。”
“尚宫大人哪里话,为陛下披肝沥胆本就是咱家的责任,不劳大人提醒,咱家也得替陛下看着。只是有劳大人赶紧想个法子,这宫里局势对陛下不妙啊……”王传喜那向来和蔼的胖脸也变得沉郁起来,眼中满是担忧。
“王公公勿忧,韵心中有数,若有需要,韵自会向公公开口。”齐韵温言宽慰。
“那就有劳大人了……”
……
寒夜清冷,齐韵独坐窗前,只望着那迷蒙的圆月发呆。手中摩挲着一块寒铁令牌,这是朱铨离京前塞给自己的。
“禁宫二十六卫,乃朕亲选的亲兵,朕此次出征,许耗时良久。如若京城有事,二妹妹可调十三金吾卫护你出宫,这是令牌,妹妹收好……府军卫自会处理禁宫余下事宜……”
齐韵知道,朱铨赠自己金吾卫,是将自己当作自己人看了。不论朱铨是出于什么心态将自己纳入他的羽翼之下,朱铨信任自己,并给了自己数千的兵权,这在动荡的时代尤为可贵!
朱铨出征带走了羽林卫,金吾卫等于是自己的,剩下个府军卫和锦衣卫……
齐韵摩挲着手中的令牌暗自盘算,“锦衣卫……冯钰……岂不正好……”她禁不住仰头轻笑,“四哥,你千万别死,把我的禛郎带回来,我替你守着皇城。”
☆、虎符
冯钰被王传喜引入了上书房; 齐韵正在清理朱铨书架上的书。看见冯钰入内,齐韵忙迎上来; 笑盈盈地引他坐下。
“冯大人,你们锦衣卫可是知晓朝中大臣们的许多辛密?”齐韵亦不转弯,直剌剌便如是相问。
“……呃; 略知一二……”
“韵若想托冯大人替奴家寻一件物事,不知大人是否肯行个方便?”
冯钰含笑,“齐尚宫作甚如此客气?有何吩咐,尚宫大人请明示。”
“冯大人; 韵想要李鸣首辅手中替陛下保管的兵符——调动山东九卫的兵符。”
冯钰微怔; 因梁禛的关系,他对齐韵一直颇为敬重; 加之最近朝中对梁禛倒戈之声渐响,冯钰对着齐韵竟也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他知晓梁禛与齐韵之间眉眼官司不断,此时此刻齐韵来寻自己; 定然是与梁禛相关的。只是没想到; 齐韵一开口; 便是干票猛的!
冯钰自是知晓朱铨临行前为避免京城意外震荡,为保京城稳定,特留了调动山东九卫的虎符与首辅李鸣。九卫可调动精兵及辎重部队五万余人; 由建威将军上官驰统领,就算在外敌入侵时,拱卫京师亦可坚持月余。
九卫的使命是维护京城稳定,而齐韵的目的貌似与首辅一派对立; 莫非她想——禁锢皇室?
冯钰的额角有汗水渗出,虽说禁锢皇室也能变向稳固京城局势:让局势固化在有利于朱铨的范围内,可这番手脚,貌似有些逆天……
“齐尚宫,你说你想要兵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灯下,冯钰思忖良久,踯躅再三开,终于了口。
“冯大人,小女子不是心血来潮,我决意已定,不阻了那陈家的势,韵绝不罢休!”齐韵双颊绯红,因着激动,原本柔软的眉眼亦变得狠戾起来。
她走近冯钰身侧,愈发压低了声音,“韵求冯大人相助不光是为了陛下,更是为了梁少泽。大人,你跟随少泽多年,少泽是何品性你还能不知麽?他可是会为了自己一人苟延残喘,不顾他梁家老小,屈服于强敌之人?如若他果真如此之人,当初便不会应下这门烫手的差使了。”
齐韵深吸一口气,“如今少泽被人冤枉如斯,叛变、挟主,满朝文武皆信那几张来历不明小笺上的一面之辞,迫不及待想要扶立太子即位!太子一旦即位,便会改年号,昭天下,镇远将军梁禛挟主上叛逃投敌,朱氏王朝迎来第四代君王。梁氏国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自此全国上下同仇敌忾,复仇之剑直指漠北与少泽!从此往后,少泽便永远背着那叛贼的名头,无法再回中原,无法再见父老,而他梁家也将永堕地狱!冯大人……你让奴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齐韵双目赤红,炙烫的眸光直可掩过那灼灼的烛火。
“我要那兵符!韵不怕犯那矫天之罪,也要召来山东九卫!”她死死地盯着冯钰的眼睛,“我就是要逼宫——我要他们都给我老实等着,老实等着陛下回宫。”
“齐姑娘……”冯钰直了直身子,勉力咽下一口唾沫,“我不是不信少泽,可是……可是如若陛下一直不回……又该如何是好?”他费力地昂起头,望着情绪激动的齐韵。
“他回不来,我亦能让他回来再死……”齐韵的双眼有火光窜动,内里有癫狂。
“齐姑娘!你不可如此!咱们势单力薄,你欲瞒天过海盗来兵符已然够疯狂了,你怎能妄想只手遮天!你只是一个尚宫!”冯钰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
“齐姑娘,你只是一名女子,少泽蒙冤,咱们将他记在心里便是。无论谁做皇帝,这天下终究还是他朱家的天下,不光首辅大人李鸣纠结大批臣子配合陈召呼号立新帝,就连太后娘娘亦默认了此事……姑娘,你拿什么与天下人斗!”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齐韵朝冯钰直直跪下,“冯大人,韵说过,小女子并非心血来潮,提此疯狂之要求。韵有陛下诏书一份,与禁宫五千金吾卫令牌一个!”
她眉目森然,“韵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