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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刚刚她先开了口,他才惊觉自己只怕又是自作多情了。或许,她刚刚眼里的热情和突然的心虚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所以,这才有了他刚刚自嘲地一笑。
其实崔奕横揣度得辛苦,沈默云又何尝不难受。
此刻的她有些后悔先开了这口,因为原本便尴尬难言的气氛此时又骤然冷了好几分!
沈默云有些暗恼,自己怎么用这么生硬的口气来掩饰慌张呢?这样的冷淡,或许又一次刺痛了他了吧?
她开始不忍心起来,伸手想给面前的男子倒上一碗茶。
这茶馆里喝的都是功夫茶,喝茶的茶盅不比泡茶的碗,口径要小上许多。
沈默云手握茶壶,将手一直伸到对面的男子面前。她这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慌张还未曾结束!
她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在不住颤抖。
她拿着茶壶的第一下便没对准,一下子便将茶水撒在了杯沿上。
她清楚感觉到面前的男子将目光淡淡扫了自己一眼,他……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沈默云感觉到自己的脸不受控制地滚烫了几分,而她的手却更不听使唤了。
她拿着茶壶的右手开始颤颤巍巍,于是那壶嘴里出来的茶水自然难成一道顺畅的直线,
却是歪歪扭扭,时停时走,甚至中间还停了一息,才勉勉强强将那茶盅注满。
她又开始后悔起来!
自己做什么不好偏要上前倒茶,此时她真恨不得将这手给剁了!
看着她的小脸通红,她的慌张完全暴露,崔奕横突然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沈默云啊沈默云!你素来不把情绪外露,原来,你也会如此慌张!
自己既未说话,也未有什么动作表情,分明什么都不曾发生,你究竟在慌张什么?今日从自己出现到此刻,这丫头一直都不对劲,心事重重却又着急忙慌,可据他所知,沈府内院这几日风平浪静,所以她才有机会出门来溜达的,不是吗?
那她究竟在慌张害怕什么?她心里在思量什么?
看着她涨红的脸,崔奕横直觉这事说不定是因为自己?
“我不喝茶!”崔奕横终于闷闷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他心气稍顺,知道面前的女子通常都是气定神闲,绝不轻易失了冷静。今日之事,有些诡异。
他开始好奇起来……
他是不是应该试探上一番?
……
☆、第二七八章 上钩
沈默云在崔奕横的眼里一直都是过于冷静,冷清和冷情,可今日这般冒冒失失,慌慌张张的样子倒是叫崔奕横一下子有些欣喜!
这样,才更像一个真正的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正常女子。
即便她这样稍微的感情流露不是为了自己,崔奕横依然有着淡淡的满足感。
这个女子实在太能掩饰了,要怎样才能撕烂她那坚硬的外壳,剖开她的内心呢?
一股强烈的探究之心油然而生,崔奕横有些恶作剧的心态渐渐萌生开来……
既然她那么心肠歹毒,对自己的感情不管不顾,对着自己的真心狠狠插刀,那自己此刻若是做谎便不用觉得内疚,权当是叫这个冷酷的女子还债吧……
“我不能喝茶!”他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沈默云终于抬头将视线对了上来。
“不喝”和“不能喝”,这是两码事吧?
不能喝茶……是什么意思?
沈默云低下头看了眼茶盅里清澈明亮,清香扑鼻的茶汤,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只不过是上等的毛尖,“不喝”倒是说得过去,“不能喝”又是什么道理!
她抬了抬眼角,瞥了下这男子,几日不见,这厮该不会又变得更挑剔了吧?
疑问虽多,可为防多说多错,她这次到底学乖了,低下头也不多言,只开始将注意力暗暗转移到了泡茶上。
这女子明明有诸多疑惑,可却此刻偏偏又开始掩饰起来,这叫崔奕横有些暗恼,心中的探察之心也更盛起来。
他狠狠咬了咬牙,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起来:
“我中了毒,是奇毒!以后再也喝不了茶了!”
沈默云这边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停止了手上的抖动,正往自己的茶盅里倒茶。
可这话便如惊雷炸到了耳边,叫她吓了一大跳!
毒?他中毒?
她拿壶的小手再次一抖,那壶嘴再次一歪,却是将那茶水倒了一半在外边。
她的这一表现叫崔奕横甚感安慰。
她……到底还是有些触动的吧?
这只小刺猬,看她这一身根根尖锐的刺还能维持多久!
“太医说了,我命不久矣!若想要多挨几日,除了需要悉心疗养,还有许多忌口,这茶水也包含在内!所以,先谢谢你的茶!”
他的眉目轻松自若,仿佛只是在诉说他人之事,与他本身毫无关系。
可他越是说得云淡风轻,沈默云便越觉得心惊和心慌。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半句谎言,也从来没有许诺过任何他做不到之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此刻,自己与他形同陌路,他没有道理还要多费此举出来骗自己的?
可……他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什么叫命不久矣?什么毒这般厉害?这又是何时之事?
还有,即便他中了毒,可又如何不能喝茶呢?绿茶原本就清热解毒,哪有不能喝的道理?
沈默云深吸一口气,扔下手中的茶壶,抬起头看了过去。
他的眼睛还是那般灿如星辰,他眸子里冰山般的寒意也消去了大半,竟是带了些温和淡然的味道。
可他这般柔和,却叫沈默云心中更如猫爪挠心般的难受。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再没法再淡定下去:“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沈默云的表情和行为崔奕横一直都暗暗看在眼里,此时她竟然反常的结巴起来,这叫他有些畅快……还有,她一直称呼自己为“世子”或是“将军”,此时竟然破天荒的以一个“你”字相称。她若不是心慌,便是有鬼了!
一个“你”字,叫他听来却是亲近了许多!
死丫头!看你能不能撑到底!
“我说,我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来看看你!我身中剧毒,药石无医,已经没得救了!”
他将目光紧紧锁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唯恐错失一点点她的微表情。
她的下唇分明哆嗦了一下,可她却又立即咬住了那出卖她表情的嘴唇,眼里的光却掩不住一下子有些迫切地追了过来。
“世子……真是能玩笑!沈默云气量小,只怕没法子领悟这笑话。”
她嘴上虽这般倔强,可她的视线灼灼,分明是带着不小的关切的。
她分明有疑问,有好奇,有关心,可却偏偏还用这般冷冷的语气来回应!到底要如何才能叫她放下这伪装呢?
崔奕横正在暗暗思量,可看在沈默云眼里,却有些暗暗着急。
她这般开口,他若真是玩笑,必定会有所回应,他应该会笑,会打趣,会反驳什么吧?可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不成?
她暗自心焦,想开口询问,却又还是想要掩饰心慌。于是,话到了嘴边便成了:“呵,世子真是能人!身中剧毒药石无医的状况下,竟然不能喝茶,只能喝酒!这……还真是奇谈!”
崔奕横定定看着她。这丫头真是能装,自己不说话,她明明想要追问,可偏偏还是能用这种生硬无情的问题来试探,真是惹人上火!
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对自己的关注还的确不小,竟然还闻出了自己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有些自得,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编织这个美丽……不,残酷……的谎言。
“我什么时候与你玩笑过,这都是真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过没?”他的目光正细细地一遍遍从她身上扫过,从五官到手指,从表情到姿势,他不想错失她一点点的异处。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关于我的病,我的命,但却都是机密!你若是想知道,便必须答应我,谁都不能透露!你……可要听?”
沈默云竟然毫不思索点起了头:“你说,我听!沈默云绝不泄露!”
崔奕横差点就要仰天大笑了起来!
沈默云啊沈默云!
你的伪装已经泄露了你的心思你可知道?
此时的崔奕横已是欣喜若狂,这个丫头自以为可以藏得深,藏得好,可此时自己这样一丝不苟的下饵,你到底还是上钩不是?……
☆、第二七九章 扯谎
此时沈默云的确有些失了往日的淡定,一阵阵的心慌伴着心悸正时不时的袭来。
她哪里还有往日的清明去分析种种利弊得失,她又哪里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上了崔奕横的当,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崔奕横对于沈默云此时的反常极为满意。
自己言明接下来所言的都是机密,可她竟然不假思索便想要一探究竟?
这个女子如此狡猾。若是平常,她对于这种机密要闻,为了避开是非,为了不引火烧身,她素来都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坚决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她绝不会像今日此时这般竟然开口留下保证。
此时的她绝对是关心则乱,面对这种不能“泄露”的“机密”,她竟然主动要听!要知道这只是他崔奕横的私事,与她沈默云并无直接关系,她若不是乱了分寸,又怎可能这般多管闲事呢?
她一直自认为坚固的外壳,只怕这一次未必还能保住!
崔奕横对此很有信心!
不过他心中虽兴奋,却不曾将情绪表露在脸上。这女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厉害,还是不能叫她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识破自己的妙计。
“有人在我的饮食里边下了蛊毒,有可能是鞑靼人,也有可能是仇敌。不论是谁,这蛊毒都是霸道厉害至极,皇上暗下里为我找了许多名医瞧病,却都毫无头绪。最后,还是一位来自苗族的巫医,为我出了一法。我若能按着他所教去做,那便大概还能延我三年寿命!我死不足惜,反正无牵无挂,来去一人,早死晚死也无甚区别……可北境不甚太平,南边又蠢蠢欲动,为了我大周局势,我也只能尽力续命为皇上分忧!”
他就那样淡淡地说,可听在沈默云的耳里却有满满的悲伤溢出……
蛊毒?三年寿命?死不足惜?无牵无挂?……沈默云的胸口莫名被这种心伤窒得满满的,无可奈何又无处发泄。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她的眼里又多了些伤感,心疼和挂怀。
“平南王在南地多年,他手下养蛊,懂蛊之人不少。听说平南王府养有一只‘千毒蛊王’。这蛊王有吞噬小蛊虫的本事,一直靠鲜血加上蛊虫喂养长大,是平南王最引以为豪的至宝。听说,无论再霸道的蛊虫在这蛊王面前也都只是小菜一碟。他们说,也只有这蛊王才能替我解毒!只可惜,我体内存有的蛊毒时间已长,即便有这蛊王作引弄出那蛊虫,只怕我也只有三年多的时间了。”
崔奕横边说边自苦地笑了一笑,随即用眼睛的余光悄悄扫了对面的女子两眼。
可她却只是愣愣地坐在那,面上竟是无悲无喜,毫无表情,而她的嘴唇微启,似乎有话要说,却偏偏又无从开口。
沈默云哪里想到还有这种离奇之事,崔奕横的身体不是很好吗?他在北境那么多年,那么多次硬仗,身上那么多的伤,他都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