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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之不得。”叶梦鼎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老翁最后的感叹,“只是小弟疑惑申甫兄在临安为官,家又在黄州歙县,无论是为官还是归乡都与情理不合,为何在这饶州停歇?还望兄台解答一二。”
老翁哈哈大笑:“难不成你怀疑我?老夫此次乃是奉旨监军,走一趟汉阳襄樊。你那声名在外的宝贝孩儿的兴国军也在老夫的监察范围之内,到时候可莫要犯了军法,老夫可翻脸不认人那!”
“奉旨监军?”叶梦鼎一惊,随之看到老翁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心中已经明了一二,贾似道这是生怕苏刘义、张世杰、叶应武等人畏葸不前,使得他借助蒙古军的进攻消弱对手实力的如意算盘落空,偏偏派了这么个刚正不阿而且德高望重的人来监军,把事情已经打算到了这个份上,叶梦鼎不得不佩服京中那只老狐狸的手腕。
也不知道是哪个妖魔投胎传世成了这等祸害,竟然将朝野当中所有涉及之人的心思都拿的死死的,恐怕这天下除了阎王爷没有人能够收得了他了。
此时叶应武和文天祥等人已经陆续进来,叶梦鼎也不再详细询问,索性先放下此事,指着身后二人说道:“小弟给申甫兄介绍一下,小弟左手是江子远的得意门生文天祥,字宋瑞;右手便是犬子叶应武,字远烈。”
“这两个青年才俊老夫听闻他们事迹,眼馋了多时,偏偏上天把这等好运气都落在了镇之你和子远公的头上,老夫可是深有怨言呢!”老翁不禁打趣的说道,“来,来者皆是客,老夫敬两位!”
叶应武和文天祥吓了一跳,哪里敢让他敬酒,急忙上前先是行礼,又是端过酒杯,丝毫不敢怠慢。而且两人心中都已经明了,这位老翁既然被称之为“申甫”,那么便是提举洞霄宫、官拜少保的朝中宿老程元凤无疑了。
此人以正直刚强闻名于朝野,今日得见,虽然已经须眉尽白、垂垂老矣,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风采。而叶应武更是知道这位看起来身体颇为硬朗的老人只剩下了两年的阳寿,心中不禁有些恻然。返回这风雨飘摇的南宋末世仅仅一个月,就已经在那平石滩头、慈溪城上见到了太多的生死,但是想到眼前这已是垂死之人,叶应武心中依然无法接受。
自己就像是见到过地府阎王爷生死簿的凡人,洞悉一切,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看到叶应武脸上有些迟疑,程元凤还道是叶应武害怕,反倒是笑了出来:“远烈贤侄听到老夫担任监军,莫非是怕了?”
“嗯?!”文天祥和叶应武都是一惊,叶应武诧异的说道:“程前辈······”
“称呼老夫‘伯父’即可。”程元凤和蔼的笑了笑。
“是,程伯父,朝中让您来监军,其中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叶应武脑子转的很快,自然明白程元凤前来监军是什么意思。
程元凤放下手中的酒碗,淡淡说道:“哪怕是让老夫赤膊上阵,老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此事事关家国存亡,老夫也顾不上在意这中间有什么党争,只知道监督着你们保住我大宋的半壁江山,也保住华夏的缕缕血脉,仅此而已。谁敢临阵不前,自当杀无赦。”
叶应武苦笑着拱了拱手,知道程元凤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襄阳事关重大,哪怕城中困住的是贾似道这个大宋祸害,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现在自己担忧的是这三支实力单薄而且指挥不统一的军队说不定连阿术的试探性进攻都挡不住,更不要说救援襄阳了。现在偏偏出来一个不懂军事而且性格刚强的监军,事情变得更加错综了。
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训练出来一支精锐之军,方能撕开襄阳城外的蒙古军壁垒,救援襄阳于存亡之间,也救援这个南宋于存亡之间。
偏偏这些道理,是跟程元凤这种没有上过战场、只有一腔热血的老夫子们讲不通的。
突然间,叶应武甚至不想见到便宜老爹的这位道左故友了。
风起青萍之末,君子得见。南宋倾颓亡国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重,而窗外的烟雨也越来越迷茫。想到这里,叶应武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寒战。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几乎可以听见勾走大宋魂魄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越来越近的脚步。
“也罢,今日你我老友相会,且不要谈那军政,还是谈些趣闻轶事。”叶梦鼎察觉到二儿子和老友之间有些僵硬起来的气氛,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同时心中暗暗感慨,贾似道看似无心而且浅陋的一手,便毫不留情的击中了己方最隐秘的软肋要害。
下意识的,叶梦鼎仰起头来,炯炯目光透过半掩着的窗看向外面,风雨凄茫,自己竟然看不透,这大宋的前途。
第十九章风雨夜寥杀机重
太平镇道左偶遇之后,程元凤的马车辘辘北上,直驱兴国军一侧张世杰大江大寨。而叶家的车队则沿着饶州官道前往位于西南方向的隆兴府。临别时叶梦鼎和程元凤静静相望,似乎已经意识到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相逢。
叶梦鼎在雨中看着友人的马车远行,默然肃立了很久,方才长叹一声,怅然离去。
而叶家的车队也在无声之中渐渐地加快了速度,仿佛要追赶那已经遗忘在江南烟雨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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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凄茫,笼罩着前途和来路。
马蹄嗒嗒,再一次回响在夜幕中的江南小镇上。灯火在风雨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池塘上的碧荷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静静等待着风雨的退去,似乎这漫长的雨夜已经消磨了曾经昂扬的斗志。
这里不过是饶州东南的一处小镇,再往前几里就是江南西路的土地。如果不是夜幕已经笼罩而这风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恐怕叶梦鼎还会毫不犹豫的命令车队向前,纵使前路已是风雨载途。
“歇歇脚吧。”叶应武站在马下活动一下筋骨,自有店伙计们涌出来帮着牵马。见到来了这么多客人,店中掌柜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想必也是这条官道上摸滚打爬有些年的老油条了,看都不看最前面的叶应武几人,直接冒着风雨到后面鞍前马后的伺候走下来的那位老爷子。
叶应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倒还挺会做人,当下也懒得计较这些,费力的脱掉裹了一天的雨蓑雨笠,大步走进温暖的客栈中。和外面那刺骨的冷雨相比,店中的些许温暖如同天堂一般舒适。
叶杰默默的从后面走上前来,手中的一袋子碎银子全都扔到了掌柜的柜台上,从袋子口中闪动出来的银光将掌柜的眼睛都快亮瞎了,当下里便招呼伙计们加倍的伺候,并且亲自跑到后面给这些财神爷闷烧热水,这么冷的风雨还赶路,怎么也得洗个热水澡舒服舒服不是?
“来些吃食,所有的人都一样。”叶梦鼎淡淡的吩咐,他虽然历来心高气傲,但是从来都不看扁家中仆人,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叶家既不富可敌国也不称雄朝堂,却依然有那么多家丁们誓死相随,跟着叶应武闯荡临安从不畏惧的原因所在吧。
叶杰毫不犹豫的又掏出来一袋子碎银子扔到了柜台上,作为家中的大管家,无论家业到底多么昌盛而或多么衰败,他从来都不抱怨一句,相公吩咐什么全力去办就是了,叶杰所信仰的,不是什么神佛老君,而是“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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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幕低垂,青炉香烟。
文天祥手里捧着书卷凭栏远眺,细细密密的烟雨笼罩着江南小镇,总是下个没完。雨中的缕缕灯火在风中摇曳,近处高低起伏的白墙黑瓦和远处蛰伏在黑暗中的黛色山峦交相呼应着。
文天祥这等赏景看书的好心情,叶应武自然是一概欠奉的。此时的叶二衙内就在文天祥身后隔开的浴室里面,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中,狠劲的搓着身上的泥。
太不公平了,怎么着自己穿越回来也是风流倜傥小衙内,结果别说上街调戏良家娘子了,甚至就连几次上青楼都是为了江万里这帮老头子的归隐大计,好说歹说靠着正史上的叶应武孜孜不倦积累下来的好感勾搭上了临安花魁,虽然也算是各种扶过抱过,但是说实话的连手都没握过。叶应武很纳闷自己这一个月除了为江万里这个便宜师尊、为叶梦鼎这个便宜老爹拼死拼活之外,到底都干什么了。
“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待我!”叶应武愤怒的扑打着水面,但是却无人回答。更让他郁闷的,不是这一个月都干什么,而是混到现在竟然连个搓背的都没有,就算是睡觉竟然还和文天祥这么个大老爷们一间屋!这世道,还让人干不干啊!
和你文天祥共事是老子三生修来的荣幸,和你文天祥睡觉······啊不,睡一间屋子算是什么道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声闷响,吓得叶应武“呼”的站了起来。紧接着文天祥脚步声匆匆,被他视作珍宝的书卷随意的丢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响声,这位历来淡定的文士少有的疾声喝道:“师弟,速速更衣,来者不善,怕是恶客!”
外面的叫喊声和兵刃碰撞的锋锐声音已经肯定了文天祥的说法,他奶奶的是刺客!便宜老爹到底是何方香饽饽,竟然还能招来刺客?
叶应武随便抹了抹身上的水珠,飞快的穿着衣服,不禁抱怨这个时代的衣服又厚又难穿,都快拼了老命才把自己套进去,还不忘大声吼道:“师兄,你先呆在屋里别动!”
文天祥一个也就骑骑马、射射弩的文人,对上刺客还不是任人宰割,所以先把这个民族瑰宝护住再说。只是叶应武奇怪,天杀的这帮子刺客难不成真的是冲着便宜老爹来的?啥时候叶梦鼎这么吃香了?还是说这客栈中有什么深藏不漏的大人物?
匆匆忙忙系上腰带,叶应武一把抓起来旁边架子上的佩剑,急冲出去。队伍中没有携带弓矢,毕竟不是正规的军队,这样的话叶应武真的不太放心那帮子新兵蛋子和比新兵蛋子还新兵蛋子的叶家家仆。
“砰!”一脚踹开门,只见二楼厅堂里杨宝带着几名老兵将叶梦鼎的房间守得死死地,地上已经横竖躺了三四个此刻的尸体,老兵中也是好几人带伤。
见到叶应武跑出来,杨宝轻轻舒了一口,刀上脸上都是血迹:“启禀使君,来敌凶猛,楼下已经挡不住了。房中还有几名靠得住的老兄弟守着,不过估计刺客应该就这些了,但愿能够挡住。”
叶梦鼎所处的房间在二楼厅堂的一角,正对着的就是楼梯,不通过杨宝等人把守的厅堂道是谁都威胁不到后面的房间。从厅堂上可以看见下面的战况,横七竖八的躺满尸体,不过多数都是店伙计的,那个很有眼色的店掌柜灵活的躲在柜台后面,抱着头浑身颤抖。
和二楼的暂时无恙相比,一楼就惨烈些了,毕竟老兵精锐都跟着杨宝守在上面。一楼只有三四名老兵带着一帮子新兵蛋子和叶家家仆拼死守住楼梯口。好在那些黑衣刺客武功并不算高强,只是仗着事起仓促在下面休息的家仆士卒们猝不及防,而且这些刺客手中握有袖箭等暗器,方才占据上风。
只见人高马大的蒋大怒吼一声,手中大刀挥舞的虎虎生威,一连砍了两名刺客,剩下的六名刺客都是一怔,刚才暴风骤雨般的攻势竟然缓慢了下来。叶应武暗暗点头,佩剑一抽,倚着栏杆大声喊道:“他们快支撑不住了,抓活的!”
老兵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