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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既是叶将军的朋友,就请暂且品尝酒水甜点,总是仰着头看天、弯着腰看地难道不累吗?”叶应武一走,绮琴便让侍女拿来一直没有来得及打开的食盒,声音很轻,但是足够十里长亭外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的了。
“文天祥冒昧打扰了。”文天祥本就不喜欢腐儒那种套路,当下便拱手行礼,但是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默默的站在那里。
见到文天祥依然是一副不断这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的冰块脸,杨宝眨了眨眼,顿时听到肚子咕咕再叫,老兵油子历来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更不会在意什么礼法道义,毕竟在战场上摸滚打爬下来,什么《论语》都不过就和厕所里的纸一样。
杨宝也不再和文天祥一样肃然站立,大大咧咧的一拱手算是见礼,没有搭理目不斜视的文天祥,把手伸进了食盒里。
以至于叶应武风尘仆仆的飞马赶回来的时候,看到酒足饭饱的亲兵队头子正靠在栏杆上昏昏欲睡,两眼一翻,险些气的晕厥过去,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就连历来用人不疑的叶应武都有些迟疑了。不过好在文天祥比较靠谱一些,依旧默然肃立,没有表情,对于文天祥的性格为人,史书的记载倒还算准确,并未欺负叶应武这个莫名其妙一头栽进来的穿越客。
绮琴急忙走上前扶住叶应武,如果说几人中最为担忧的,那定然是她了,毕竟身后是醉春风那么多姊妹的未来。
叶应武这一次倒是老实不客气的将送上门来的佳人一把揽住,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文天祥再一次默然注视着天空,不过杨宝这一次倒是不用看地上的蚂蚁了,眯着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着过去了。
也懒得管他们两个,叶应武柔声说道:“醉春风的事情,爹爹已经应允,有王公出面,到没有人敢反对。而且爹爹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绮琴的俏脸刷的一下子红了,这句话什么意思冰雪聪明的她不用想也能明白,刚才那几句话不过是一时意动方才脱口而出,现在想来自己竟是那么没羞没燥,这等话也能轻易说的出口。
“额······”就在这时,杨宝很不配合的打了一个饱嗝,破坏了无限风光、无限景致。
脸色铁青的叶应武一马鞭抽了过去,吓的这位老兵仓皇逃窜。
“天色不早了,车队也都已经赶过来了,还是速速赶路吧。”文天祥淡淡说道,随手拂去衣袍上的灰尘,在迎面的阳光中留下一道修长而孤傲的身影。
此间事情已定,便没有必要再行纠缠,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在,文天祥的为人风格总是这样的决绝和雷厉风行,无论经历什么天灾人祸,甚至是山河破碎、国破家亡,也从未改变过。
叶应武缓缓点头,却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远处虎踞龙盘的临安城,除了身边的绮琴,这尽东南风华的十里临安,此次远去,再无一人是故人。
“怎么?”文天祥看着直愣愣站在那里目光有些迷离的叶应武。
叶应武挠了挠头,苦笑道:“没什么,只是感觉离开此间,竟也有些淡淡的伤感。”
文天祥虽然没有翻白眼,但是也没有理会叶应武这么矫情的伤感,径直先去了。
第十八章道左相逢是故人
咸淳二年四月中旬。
细细密密的春雨将漫漫官道笼罩,仿佛是垂下来的珠帘,遮蔽了天地,映衬着青山。
虽然这时候的官道依然是夯实的土路,但是毕竟经过这么多年来往车马的碾压,早就已经厚实的如同今日的沥青马路,所以车队一路迤逦行来倒也没有什么阻拦。
几乎七八天都耗在了好无休止的赶路上,再加上绮琴在临安城外一见后便回到城中相助春芳去了,叶应武心中失落,自然更加寂寞孤独冷,不由的心中抱怨宋时交通工具的落后和便宜老爹毫不着急,隐隐的怀念起前世飙车时迎风嘶喊的爽快。
要是有一辆跑车,哪怕这红土官道的路况再糟糕,也早该到了。
不过好在刚才打马所过的正是江南东路饶州(今江西景德镇)的界碑,只要再经过这一个州府,就是江南西路的地盘了,到时候就算他叶二衙内横着走估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使君,叶相公发话了,让车队在前面的小镇休息,暂且避避雨。”杨宝从后面纵马赶上来,自从那日临安西郊十里长亭事后,这位亲兵队长便担任了传话的重任,一天到晚在车队的前前后后不知道来回要跑多少次。
叶应武官拜兴国军团练使之后,和官二代一个意思的“衙内”就已经被他明令禁止了,这个已经让高俅他儿子高衙内搞得臭名昭著的的称呼虽然在这个时代很流行,但是叶应武还是无法接受,取而代之的是很有范儿的“使君”,那杨宝也是战场上摸滚打趴下来的老兵油子,揣摩揣摩上司的想法还算是轻车熟路,所以一离开庆元府便开始称呼“使君”,天天叫的叶应武心花怒放。
叶应武皱了皱眉头,前方的小镇已经显露出来,白墙黑瓦,流水环绕,是一座再典型不过的江南小镇,若是放在七百年后,定然又是一个可以吸引四面八方游客的好去处,只是叶应武这几日来已经走过了不知道多少江南小镇,早就审美疲劳了,更何况心中又急着赶路,自然是不想听便宜老爹的。
“远烈,镇之公说的有道理,现在大家人疲马乏,歇歇脚也好。”文天祥缩在斗笠下,虽然看不清楚表情如何,但至少从语气上听起来是温言相劝。
这位未来的南宋宰相倒也有些意思,作为一个文人,他如果要求坐马车,估计谁都不会拒绝,而且认为是理所当然,可文天祥偏偏要和叶应武一齐骑马走在最前面,哪怕是下雨也只是随手在身上披了蓑笠,丝毫没有在意雨中的丝丝阴冷。
这也使得叶梦鼎、杨宝等人都高看了他一眼。而叶应武想起来历史上这位未来宰相干过的种种惊天动地、饶是忽必烈也头疼不已的壮举,没有特别在意,一路上和文天祥畅聊了不少历史军事以及自己对于未来的种种打算,毕竟两个人是搭档,如果不能相互敞开心扉,也只会一事无成。
文天祥固然腹有诗书气自华,叶应武也仗着自己多出来八百多年的经验,尤其是知道南宋接下来的每一步发展,所以对于时局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因此两人不但聊得投机,而且也都获益匪浅。
叶梦鼎似乎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好处,不但没有再坚持将文天祥拉到车上去,反而每一次住店歇息时都会温言鼓励,恨不得将文天祥早早的绑在儿子的战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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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遥指着小镇不远方的酒旗,朗声吟诵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叶应武没有这等雅兴,只是细细思索着咸淳二年宋元边境形势。咸淳二年八月,元将阿术略地蕲州、黄州,俘宋军以万计。这在持续百年的打打停停的宋元战争中只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交锋,但是这正是蒙古军开始扫清襄阳周围力量,准备兵困襄阳的征兆。
整个持续了上百年的宋元战争,也因此而进入了最后的收官阶段,南宋终将在十三年后,消失在崖山海面上,为它殉葬的,是十万华夏儿女,也是整个民族精华之所在。
只不过如今蕲州多了苏刘义的一支淮上精兵,又有张世杰统领水军在大江对岸结寨,再加上蕲州对岸兴国军由叶应武统帅的部队,时局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现在最让叶应武好奇的是,阿术这位元朝名将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拔掉这几颗在真正的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致命毒牙。
“太平镇,当真是镇如其名,太平景象,太平景象。”文天祥没有发现叶应武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自顾自的打量着周围安宁的环境。已经临近中午时分,镇中各家各户升起了袅袅炊烟,和那细细的雨融为一体,构成了烟雨江南的美丽画卷。
从暗流涌动、党争不断的临安,到硝烟遍地、海寇猖獗的庆元,一路走来看到的不是虚假的繁华便是赤裸裸的萧条破败,突然在这末世景象中找到如此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即使是稳重如文天祥之辈,恐怕也有些心神荡漾了。
在这乱世将来未来、东南天穹将倾未倾之际,世上真的便有五柳先生笔下的武陵桃源吗?
听得文天祥话语,叶应武猛地一惊,这才发现已经进入小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前方恰恰有一块碑,上面端端正正黑底白字写着小镇的名字,“太平镇”。
好在这里是官道延伸的地方,见到车队如此架势,小镇上的居民们在好奇观看之余也没有什么惊讶,街道一侧仅有的一家规模不大的酒楼倒是很快便热闹起来,掌柜的白白胖胖的,探出头来一看车队,前面开路的一个个都是高头大马,腰间悬着刀剑,便知道来的是贵客,急忙招呼店伙计。
“杨宝。”叶应武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这几天快被折腾死的杨宝无奈的唉了一声,在众多亲卫幸灾乐祸的眼神中乖乖的跳下马来,第一个走进了酒楼中,负责张罗酒席。
后面车队已经停了下来,叶梦鼎和叶杰一前一后冒雨走上前来。
“爹爹。”叶应武不敢怠慢,急忙拱手行礼。
叶梦鼎微微颔首:“小武,简单张罗一下即可,莫要浪费,而且可以减少一桌。”
没想到叶梦鼎过来只是交代这么件小事,叶应武和文天祥都是愣了愣,虽然不知道此为何意,只得先应了下来。
叶梦鼎似乎意识到两人的疑惑,微微笑着眯眼看着停在前方道路上的一辆马车:“这一次倒是老夫的故人在此,怎能不见上一面?”
叶应武被触动了心中最隐秘的地方,固然是脸红一阵,文天祥也咦了一声,回头看去,那辆马车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且有些破旧,甚至和叶家车队里搬运杂物的那些马车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叶梦鼎是从哪里看出来故人在此。
而叶梦鼎宦海沉浮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看透的世事的变化,又有何等故人能让他如此惦念,竟然远远地便认出了故人的车驾?
“这么多年了,他的老脾气还是没变。走,进去瞧瞧!”叶梦鼎爽朗的说道,丝毫不见老态,语气中也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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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酒楼中果然有一老翁端坐在窗边一张桌上,细细的品味着瓷碗中的酒。身边只带着一名小童,怀中抱着酒坛,随时准备给老翁添酒。桌上虽然有几道精致小菜,但都未动过。
叶梦鼎朗声大笑着走进来:“申甫兄,经年未见,你我已是两鬓斑白,不复当年豪气。今日纵风雨载途,你我却能道左相逢,何其幸哉,何其幸哉!”
老翁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旋即喜上眉梢,站起来拱了拱手:“还倒是何方权贵路过此地,原来是镇之老弟,来来来,要是不嫌弃的话便和我这糟老头子同坐一桌如何?没想到当年鲜衣怒马纵横临安的叶镇之,也有服老的一天,天下奇闻那!”
叶应武和文天祥都是一惊,没有想到叶梦鼎当年还有此等事迹,想来其飞扬跋扈之举和豪情万丈之意,比之在临安风头一时无二的叶应武也相差无几了。
“求之不得。”叶梦鼎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老翁最后的感叹,“只是小弟疑惑申甫兄在临安为官,家又在黄州歙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