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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太子悠悠转醒,握着那木罕的手已经软弱无力,声音愈发的平和:“兄长时日无多,那木罕,带着弟兄们回去,活着回去,咱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定要把人带回去······”
终于忍不住,那木罕的头重重砸着床边,大声哭泣。
而真金太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本来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最后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无奈的躺在床上。没想到自己肩负着为蒙古扭转乾坤的使命,统帅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一连突破绵竹、涪水,终于杀到成都城下,可是谁曾想到就是这个成都府,硬生生在蒙古大军的围攻下支撑了十天。
即使是蒙古有回回炮这样的攻城利器,依然没有征服那些在断壁残垣之间如同幽灵来往游荡的南蛮子。打到最后一天,真金太子曾经不顾将领们的反对,执意上了前线。
一直当真金太子站在那城垣上,他才知道这一战到底惨烈到什么程度,不是蒙古士卒畏缩不前,而是这些南蛮子仿佛已经发了疯。在那大大小小火器的轰鸣声中,一个又一个、一队又一队的南蛮子就像是从地狱中冒出来的修罗夜叉,又像是浴火涅槃的凤凰,长长的枪矛上带着鲜血,迎风舞动的赤色旗帜虽然残破但是依旧孤傲飘扬。
那一刻真金太子隐隐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对手。
不再是之前南宋那支外强中干的队伍,他们虽然还是川蜀军,但是他们高高举起的旗帜是大明的赤色龙旗,他们呐喊时候喊的口号是“为了大明、钟山再见。”仿佛那旗帜、那呼喊带给他们无限的力量,驱使着他们如同赤色的浪潮不断向前。
这是真金太子永生难忘的场景,即使是在睡梦中依旧一遍遍重放。
梦魇,梦魇!
仿佛有无数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抓住他,然后将他拖向无尽的血火与黑暗。那里有无数的冤魂在围绕着他哭泣。真金太子从那些灵魂身上的衣甲样式,已经看出来这些都是蒙古战死的兵将。
他们张大嘴,向着他喊叫,抓着他的衣服。
“为什么要带着我们去送死,为什么要用人命去填那无底洞!”
“成都成都,咱们败了!”
“败了,是啊,败了。”真金太子喃喃说道,张开手臂,任由那无数的灵魂扑面而来,一口一口的要在真金太子的胸口,血肉模糊,“那就让我陪着诸位,一起走完这一段路吧。我们都是,苍生天遗弃的人啊!”
银针轻轻落在地上,大夫和婢女们无力的跪倒在地,哭声在营帐中低低的回荡着,片刻之后,这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白皑皑的山峦之下,苍苍莽原上,哭声震天动地。
无数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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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太子死了?”叶应武拿起来一段木头,扔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中。
坐在他身边,絮娘袖着手点点头:“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现在关中陇右全都是咱们的哨探,六扇门和锦衣卫都已经光明正大的动作,所以应该不会有差。”
真金太子命不久矣,是上一次他在蔡州谈判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有胆量率军南征,一路舟车劳顿,又有成都大战的打击,这不是自找苦吃么?那个家伙本来就病入膏肓了,在这样刺激一下,要是不死,叶应武还真的以为老天爷都瞎了呢。
因此听到真金太子的死讯,叶应武更多的不是欣喜,而是考虑大明应该怎么应付。毕竟真金太子不同于一般的蒙古将领,阿术死了,张弘范死了,蒙古都咬着牙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但是这一次真金太子死了,可就不会那么简单了,真金太子是忽必烈的嫡长子,也是他一直委以重任的孩子,而真金太子的表现也确实没有辜负忽必烈的期望。
然而正是因为真金太子为国事政务操劳,所以才积劳成疾,以致今日。
所以真金太子死了,忽必烈很有可能怒火中烧,丧失理智,不惜举国之力和明军决一死战。
忽必烈可以破罐子破摔,叶应武可没有这个胆量。蒙古打烂了也就打烂了,大不了忽必烈带着人退到草原上游牧,但是大明要是和它两败俱伤,那想要回复这些土地元气,可就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大明和蒙古打成这样,叶应武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明军的手里有几成胜算,而是这一场旷世大战之后,应该如何善后,如何让这个在废墟中站起来的崭新王朝一步步重新走上巅峰。
“死的真不是时候。”叶应武无奈的笑了一声。用细长木棍轻轻拨弄着柴火,“王进和神策军呢?”
这等紧要关头,一点儿火星都有可能引爆大战,王进虽然不像是江镐那样的火爆脾气,但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这一次让他一连攻克的洛阳和京兆,谁知道他到底是心满意足还是自信心膨胀。
“神策军攻克京兆之后,就只是对陇右保持警惕,放出了不少哨骑,但是并没有想要出兵的意思,估计半天之后神策军的战报和奏章也能够送到了,王进是怎么打算的,便可一窥全貌。”絮娘轻声回答。
叶应武点了点头:“王进这小子总算是还有点儿分寸,骄兵必败、哀兵必胜,古往今来的道理这小子也不会抛到脑后。”
沉吟片刻,叶应武轻声说道:“这样,絮娘,让人即刻写信告诉王进,不可轻举妄动,一旦蒙古鞑子有反扑,打退便是,不要追击。另外某会调动后续人马上前,只要能够坚持到开春大河解冻便是胜利,甚至不得已之下可以退到潼关甚至函谷关坚守。”
“咱们在中原地区还有兵马么?”絮娘顿时诧异的看向叶应武,“天武军在汴梁,镇海军在徐州,两淮军在应天,荆湖军必须要死死盯着刘整以防刘整有什么动作······”
“有,还有最后一支。”叶应武拍了拍身上的雪站起来,指了指自己,“某叶应武麾下还有两千精兵,都是以一当十之辈,足够了。实际上只要坚持一个月,从南洋征调的军队就可以顶上来,有了川蜀成都一战作为榜样,这些家伙自然明白应该如何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
“夫君!”絮娘顿时着急的看向叶应武,见到叶应武脸上流露出决然之色,只能无奈的跺了跺脚,“这个真金太子,还不如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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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金太子死得早不如死的巧。”站在议事堂上,刘整看着舆图,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周围的两名心腹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没有想到自家将军也有激动失态如此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他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未免有些大不敬。而刘整显然并没有在意到这一点儿,喃喃说道:“咱们困顿在这潼川府中已经有些时候,南蛮子北上,咱们提心吊胆,蒙古人南下,咱们也只能在外围跟着打打秋风,现在更是孤军悬于此处。”
“将军,这太子殿下死了,好像和咱们也没有太大的干系吧,而且蒙古人一时间估计也顾不上咱们了,咱们的日子,不是更不好过了!”一名将领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脸上流露出惶恐神情。
刘整笑着摆了摆手:“真金太子是大汗最信任和倚重的孩子,基本上可以说是下一任的大汗了。现在真金太子病死汉中,虽然和南蛮子没有太多的关系,但是那木罕还有那些蒙古将领也不是直二愣子,这账最后肯定都算在南蛮子头上,蒙古人肯定会举国之力反扑,为真金太子报仇,到时候南蛮子自然也就没有心思顾及到咱们身上了。”
顿了一下,刘整在舆图上敲了一下:“更重要的是,南蛮子想要北上迎战,就得过咱们这个潼川府,蒙古人想要南下,也得过此处。咱们在其中,别看是夹缝中生存,但是奇货可居!”
一名心腹顿时诧异的说道:“将军,如果咱们再改投南蛮子,是不是有些······反复无常?”
刘整眉毛一挑,冷笑一声:“反复无常?某投靠的是明军,又不是宋军,何谈反复?要说是三姓家奴还差不多,可那三姓家奴,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勇将,和他齐名,也不亏了某这一生。更重要的是,乱世里面,保住性命方为上策,潼川府一支强军,谁不想掌握在手中?到时候,又有谁会在乎,咱们曾经改旗易帜?”(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浓云笼川陕
“快,快爬上去,你们两个看好左右!”老童蹲在山坡下的草丛中低声喊道,“万万小心,别让蒙古鞑子看到了,否则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山坡的另外一边,大地在颤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蒙古步骑正在缓缓前行,不断有哨骑冲上山坡,观望一番之后又转而追上大队。只是这些哨骑没有想到,就在不远出的草丛中,隐藏着他们最不想要找到的敌人。
“蒙古鞑子的哨骑已经过去两批了,只是这群家伙没有想到灯下黑的道理,只是一个劲的向远处望。”前面一名士卒匍匐过来,忍不住轻声笑着说道,“咱们趴在山顶上的人刚才都快摸到他们马蹄子了他们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有人。”
老童顿时瞪大眼睛,压低声音斥责道:“不能掉以轻心,刚才那是你们走运,要是一脚踩在了你们腰上、手上,某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支撑得住!”
顿时几名年轻的锦衣卫士卒都吐了吐舌头,没有谁有胆量反驳。
老童和老关号称“锦衣卫之潼关”,这外号可不是白叫出来了,先不说以前,这一次正是他及时把京兆府的兵力布防消息送出去,又带着弟兄们在城里煽风点火,使得蒙古军心大乱,神策军第二次冲击就直接杀上了城头,使得即使是有铁门闸(可以防止炸药包炸门)和瓮城的京兆府,在赤色龙旗面前也不得不臣服。
“蒙古鞑子有多少人?”老童沉声说道。真金太子死后,王进就已经隐约判断出来对于蒙古只有撤退和死战这两种可能,所以必须要尽快探明蒙古的进军状态。
随着蒙古大军通过陈仓道,撤出汉中,驻扎在京兆府的神策军,神经也紧张起来,而且荆湖军在襄阳跃跃欲试,更是使得刘整也急忙调兵遣将。潼川府蒙古军一动,刚刚缓过气的川蜀军自然也不甘示弱,抽调出来的精锐老卒全部顶到前线,只要刘整有异动,他们绝不吝啬进攻。
刚刚因为接连几场大战平息而渐渐安宁的川陕,再一次被浓浓战云所笼罩,现在双方互相对准了对手的要害,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有一边风吹草动,另外一边就绝对不吝惜往死里打。
且不论断断续续五十年的蒙宋之战,这一年里明军和蒙古也是有好几场浴血大战,而且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更是已经绵延持续了一个多月,双方都是打红了眼的主,下手的时候没有留情的道理。
也正是因为知道一旦开打便是至死方休,所以王进也很谨慎,特意将老童、老关这样的锦衣卫骨干都派了出来,务必探查清楚蒙古鞑子的目的所在。否则几个年轻的锦衣卫大惊小怪的话,事情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
“放眼看过去人数不少,足足七八万。”一名士卒轻声说道。
老童顿时轻轻呼了一口气:“七八万······这样看过去应该就是蒙古鞑子的主力了,这些蒙古鞑子有没有举白幡?”
“白幡?整个队列都为黑色,也没有看到真金太子的棺椁,也不知道这些蒙古鞑子到底在搞些什么。”一名十将知道老童的意思,有些疑惑的说道,“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