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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弩手,稳住阵脚,各部按秩序展开!”吕文焕已经被这突然的变化彻底镇住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蒙古鞑子的身影一直找不到,因为人家至始至终在等待着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包围战。
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蒙古骑兵只在左翼出现,似乎想要将眼前这支宋军击溃,而不是合围。
吕文焕轻轻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只是断后的蒙古步骑,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阵型,只求驱赶不求包围。当下里心神安定一些,宋军弓弩手也飞快的站好。
毕竟是襄阳守军,云集的都是南宋长年血战的精锐老兵。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蒙古步骑吓了一跳,但是依旧能够保持勉强的稳定。密集的箭矢在蒙古骑兵马上就要冲击到阵型时呼啸扑入风雪中。
滚烫的鲜血在刹那间喷涌,迸溅在白雪上,点点滴滴。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箭矢压制已经很难起到作用了。蒙古骑兵从原本漫漫的乌云转变成一柄又一柄的利剑,准确的切开宋军仓促布置的盾牌阵。
战马在风雪中放纵的嘶鸣,士卒在刀光了拼命的呼喊!
在这等风雪中的突袭战,几乎在交手的第一刻就陷入了白热。战马径直撞在拒马枪、盾牌甚至宋军士卒的身体上,雪亮的马刀高高的举起又划着诡异的弧线劈落。
“顶住,务必顶住!”吕文焕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冰凉。在这等风雪中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能够稳住收拢队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自己还真的没有别的更高祈求,甚至到现在,吕文焕除了徒劳的吼叫,已经难以掌控手下各自为战的指挥使们了。
襄阳守军毕竟要比其他地方的屯驻大兵好上一些,在前面的盾牌兵、拒马枪士卒接连溃散的时候,后面已经重新拉起来两三条松散的防线,只要盾牌和拒马枪还有,就有挡住蒙古骑兵的能力。
“重装甲士,快啊!”一名虞侯看着深深凹陷下来的阵型以及就在不远处沾满鲜血的马刀,几乎已经声嘶力竭。
后面的重装甲士却还在艰难的穿戴沉重的步人甲。而蒙古骑兵已经拼尽全力向前突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每一步都是无数尸体和鲜血堆砌。
大雪纷飞,铺盖在尚且流淌着血液的尸体上。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孔中就变得僵硬。
吕文焕一把抽出佩剑:“骑兵,随某杀!”
一直在后面观战的两千骑兵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时听闻吕文焕号令,顿时纷纷呐喊着握紧兵刃,紧紧追上他们的统帅。和天武军百战都明显偏蒙古化的骑兵不同,襄阳骑兵依旧配备的是汉家骑兵向来的马槊,在风雪中,长长的马槊缓缓端平!
宋军骑兵没有人说话,呼吸愈发急促,胯下战马的速度也已经越来越快。马槊刺破风,直直的捅进蒙古骑兵的胸膛!一朵一朵鲜艳的血花在风中绽放,分外夺目。
“南蛮子骑兵,速速围攻!”几名蒙古千夫长都发现了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宋军骑兵,对于宋军骑兵他们实际上从来都不敢轻视,每一名和宋军有过交手的将领都知道,宋军骑兵虽然并不强悍,甚至连合适的战马都没有,但是他们想来是作为最后的必杀使出的,当宋军骑兵出动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
这支宋军军队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或者说这支军队准备全部战死沙场!
面对锋利的马槊,即使是纵横塞外这么多年的蒙古骑兵,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并且更加灵活地操控战马以求能够在宋军骑兵相对比较薄弱的侧翼发动致命一击。
“弓弩手。压制!”后面传来一声暴喝,神臂弩几乎是在同时怒吼,缓缓撤退的蒙古骑兵在绕向侧翼的道路上被突如其来的箭矢迎面撞上,刹那间就有上百人落马,遍地都是惨叫着的士卒。
“草原上的健儿们。苍生天在看着你们,突击!”蒙古千夫长拼尽全力用蒙古语大喊,原本绕向侧翼的蒙古骑兵几乎是在瞬间转变战马方向,径直冲入旁边毫无防备的宋军步卒当中。
宋军步卒都是在紧张的对付另外一支杀入阵中的蒙古骑兵,哪里会想到这本应该被自家骑兵牵制住的鞑子竟然从侧后方又杀了过来,而且是直接冲向弓弩手的位置,马不停蹄。
侧后方很是薄弱,甚至连盾牌手也就是零零散散五六百人,面对上千蒙古骑兵的冲击,几乎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崩溃。随着盾牌手的拼命后退。弓弩手和长矛手已经乱作一团。
也意识到上当了,吕文焕却是咬牙不管自家那些步卒,径直带着两千骑兵咬上另外一支蒙古骑兵的腰际。蒙古骑兵也意识到这支宋军骑兵很是危险,当机立断分出来一半的人继续向前突进,另外的人马调转马头迎战宋军骑兵。
吕文焕冷冷一笑,却是并不迎敌,再一次调转战马的马头,两千宋军骑兵就像是蒙古骑兵总想吃但是就是吃不到的猎物,不断地在风雪中兜圈子,而周围的蒙古骑兵也不得不放弃眼前的步卒。转而对付这些神出鬼没的对手。
在宋军步卒彻底混乱的同时,蒙古骑兵也已经混乱不堪。
只不过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更何况吕文焕称不上智者。他终究还是忘了还有后面大队的蒙古步卒存在。这些或许战力还比不上鄂州屯驻大兵,但是胜在人数够多的步卒径直杀进混乱的宋军阵中。
刚刚披甲出战的重装甲士甚至还没有发挥出来他们对付骑兵的强大战力,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蒙古步卒淹没。硕大的斧头和沉重的铠甲让他们在面对有如潮水的步卒的时候几乎没有回转用武之力。
“杀上去!”后面几名指挥使拼命驱赶将士,只不过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卒却都是下意识的后退。
风雪中,宋军五万将士各自为战,但是渐渐地被蒙古步骑驱赶着不得不向西南方向撤退。
“距离襄阳越来越远了。”吕文焕看着眼前越来越不利的战况以及在后面像是草原上饿狼一般追咬不放的蒙古骑兵。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他心中愈发的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很有可能是蒙古鞑子专门设下的圈套,想要的就是这五万将士的性命!
就当吕文焕左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西南方向爆发出惊呼声。
“陷坑,是大陷坑!”不知道谁先吼了一声,原本就已经在缓缓后退的宋军彻底陷入混乱!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埋伏了,就在宋军的西南方向,大大小小二三十个陷坑不但让后退的道路更加狭窄,而且已经吞噬了数百名将士的生命。这种里面埋有竹签的陷坑,摔下去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鞑子,都是鞑子啊!”紧接着是让吕文焕彻底心碎的呼喊,西南方向,风雪之中原本隐约的身影逐渐明显。
一面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大队的蒙古步骑缓缓显露出狰狞的身形,仿佛眼前已经是盘中餐。一队足足千人的蒙古骑兵呼啸着在陷坑外掠过,虽然此时风雪甚大,很难展开骑射,但是依然在宋军当中引发起了更大的恐慌。
吕文焕下意识的向身边看去,身后两千骑兵已经被马速更快、控马技术更为卓越的蒙古骑兵追上,死死咬住,已经丧失了速度的将士不断的落马。而西南方向,不知道有多少的蒙古步骑正在出现,而在自己的正前方,蒙古步卒一浪又一浪的冲击宋军。仿佛要把剩下的宋军全都赶进那些庞大的陷坑当中。
彻头彻尾的阴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的死路!
吕文焕死死攥住马缰:“儿郎们,随某杀出一条生路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身后两千骑兵毕竟是骑兵。长途跋涉的疲惫要比步卒少一些,而且能够当选骑兵,必然是精锐当中的精锐,所以吕文焕一声呼喊,不想就此认输溃败的骑兵们纷纷响应。已经只剩下一千六七百的将士拼命策动战马,一面面满是伤痕的赤色旗帜依旧孤单而不屈的在风雪中高高飘扬。
几支宋军溃败的步卒见到吕文焕尚且飘扬的帅旗,纷纷向着这边靠拢,而弓弩手们终于还是没有辜负他们的使命,神臂弩再一次呼啸,并且时不时伴随着突火枪沉闷的吼声,总算是将那些附骨之蛆一般的蒙古骑兵驱赶开来。
只不过让吕文焕头疼的是,蒙古步卒显然也发现了这支侥幸逃脱的宋军骑兵,自有近万手持长枪的士卒迈动脚步向这边逼迫。能够将这支宋军骑兵歼灭,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就算是不能,也要把他们逼到蒙古骑兵的马刀之下。
“难道天要亡我?!”吕文焕忍不住在心中悲叹一声,自己上一次趁着除夕偷袭,被阿术识破,这一次却又是阿术故意卖出一个破绽,自己便不顾兄长的反对执意出兵。
现在可好,想要雪耻没有做到,倒是又吃了一场败仗!
“将军,咱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几名手足无措的都头急匆匆的聚拢过来,“麾下的将士们都已经损失过半了。咱们撑不住了。”
“向着襄阳······不。郢州方向突围!”吕文焕咬牙说道,“阿术肯定已经料到咱们会向着襄阳方向撤退,所以必然在那边有重兵布防,甚至还有可能另外挖有陷坑。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向郢州。”
一名都头迟疑的说道:“可是将军,郢州在咱们的西南方向,要想杀出去可不容易。”
吕文焕咬着牙说道:“那也没有别的选择了,陷坑现在已经差不多被填平了,某估计西南方向阿术也不敢有太多的人马,所以咱们就从这个方向杀过去。只要把蒙古鞑子杀退了,自然就能冲出去。”
几名都头有些疑惑的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纷纷颔首,他们也想不出来其他有用的办法,反正到时候突围不出去,也是吕文焕的责任,他们顶多只是奉命而为罢了。
“冲!”吕文焕朗声高喊,宋军步卒再一次迈动已经沉重的步伐,踩在越来越厚实、越来越光滑的地面上,向着西南挺进。
而西南方向的蒙古步骑攻势也很是凶猛,不断挤压着前面宋军败兵向东北撤退。后面蒙古步骑则是猛地分作两队,分别攻击侧翼,反倒是把东北方向露了出来。
大有让宋军从这里突围的样子。
只要还没有被吓破胆子的宋军统帅,都知道这分明就是另外一个已经布置好的陷阱,但是此时大多数的宋军将士早就晕头转向,甚至连自己是往哪个方向突围的都不知道,就只明白,没有蒙古鞑子的地方或许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吕文焕脸色已经苍白,看着自己的骑兵队伍在跌跌撞撞向北而去的人流推动下寸步难行。
这是阴谋啊,分明是要把这五万大军一口吞下啊!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听他的,整个襄阳南下五万步骑,已然溃败!
更多的蒙古步骑从东北方向出现,一排又一排,像是执行最后末日审判的死神。而宋军士卒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目视前方,就这么跌跌撞撞迎向前方再一次出现的敌人。
吕文焕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天亡我也,当真是天亡我也,没有了这五万步骑,襄阳守城的压力将会陡增,而蒙古步骑也会士气大振。
两行眼泪在风中流淌,又旋即结成冰霜。
兄长,某对不起你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挽弓襄阳射天狼(下)
“启禀将军,前面有蒙古鞑子。”吴楚材急匆匆的跑到王进身边,“杨都指挥使那边已经派人去告知了。”
王进微微一怔,风雪吹打在脸上,只不过王进已经顾不上遮挡了:“蒙古鞑子?在哪个方向?”
“东北方向,而且人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