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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阶而上,通山别院就在山路的尽头,叶应武缓缓走着,这条路自己曾经和谢枋得一起走过,也曾经和绮琴、陆婉言一起走过,说句实话这一次还算是自己第一次走。
就在山路尽头,一个一身儒雅长衫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叶应武,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叶使君来得到倒是很快。”
叶应武一笑:“是么?想来还是让群玉(廖莹中的字)兄久等了。”
廖莹中摆了摆手:“这可不敢当,鄙人也不过是听闻消息,刚刚赶过来而已,叶使君这边请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起向前走去,丝毫没有不相识不久之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仇人,更像是迎着风衣带飘飞的两个读书仕子,只不过依旧可以看得出来,叶应武年轻气盛,自有非凡气概。而廖莹中则是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忧愁,似乎对于前途还有着担忧。
“在这里还算习惯吗?”叶应武轻声笑道。
“书院么,自然是读书人修身养性、探寻道理的地方,怎能不习惯。”廖莹中轻声说着,流露出的除了无奈还有一种从容和妥协,“既来之,便安之,鄙人还没有别的要求。”
孩子们玩耍的声音已经从院墙之内传来,原来通山别院小小的匾额,已经被另外一块匾额取代,当先的是四个烫金的大字,“通山书院”。龙飞凤舞,飞扬跋扈,虽然并不算漂亮,但是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这种字放眼整个天武军,也就只有叶应武写的出来。
当然叶应武也不会让人去猜,就在这四个字的一角,“叶远烈”三个字虽然不大,但是却在无声的提醒着人们。这是天武军的书院,是叶应武的书院,也是未来兴州文武的后备力量。
文天祥、谢枋得、陆秀夫以及张世杰等大大小小将领官员的子女都在这里,书院外面是茂密的山林掩映,还有天武军来往巡逻屯驻,如果说找出另外比这里更好的书院,放眼整个赣北是没有了,即使是整个江南西路,恐怕也就只有久负盛名的白鹭洲书院可以略胜一筹。
不过这通山书院当中也有从白鹭洲书院请来的老先生,当然也不乏像廖莹中这样的在一个领域堪称“大家”的人。更重要的是,还有天武军伤残的老兵在这里,教授孩子们一些基本的杀敌技巧和简易的排兵布阵方式。
叶应武知道,自己不可能像白鹭洲书院那样通过漫长的时间磨砺和知识的教化培养学生,这种中国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的方式,所能培养出来的也就只能是读书人,而不是自己需要的允文允武的人才。
要知道白鹭洲书院再赫赫有名,这么多年香火延续,真正名垂青史的也就只有创始人江万里和文天祥两个人。
见到廖莹中和叶应武并肩走进来,原本还在玩闹的孩子立刻快速的跑到房屋门口和走廊上下。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所有人都是双手前伸,搭在一起,然后冲着两人的方向有些生疏的弯腰行礼。
汉唐古礼。与焉再现!
“徒儿参见山长,先生!”一众学生朗声说道,或许声音还带着稚嫩,但是脸上都是肃杀。而这些孩子当中,年龄大一些的带头的便是当初隆兴府血案中沈家的遗孤,只不过这个七八岁的孩子现在似乎已经融入了全新的生活。让叶应武心中总算是愧疚减少了一些。
叶应武一笑,这是他亲手创建的书院,也是他要为天武军培养延续后代的地方,自然不会将山长(又称教授,学院的执掌者)这个最重要的位置拱手让给别人,而实际上整个通山学院日常主要是学正刘辰翁和学录廖莹中来负责,廖莹中也不过就是几天前刚刚赶到,所以主要一直是刘辰翁主管。
刘辰翁是白鹭洲书院走出的另外一个文人墨客,不久之前曾经担任临安府学教授,不过很快江万里被贬,刘辰翁这个江万里的门下弟子自然也是跟着遭殃,径直被罢黜回家,后来受到叶应武的邀请和江万里的吩咐,刘辰翁重操旧业来到这里主持通山书院。
对于这个爱国诗人来说,自然也明白自己肩负着什么,这些看上去顽皮的孩子,实际上就是未来的天武军栋梁,所以虽然以时间从高空摔落很是无奈,不过刘辰翁还是很快振作起来,将整个通山书院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
这个也不过就是三十三岁的中年人,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让叶应武很赞赏的。不过自己这一次难得前来一次,竟然没有见到刘辰翁出来迎接,就算是叶应武向来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还是有些心中不快:“不知道刘会孟(会孟是刘辰翁的字)在何处?某还想和他对饮三杯,商量一下书院的各项事务呢。”
廖莹中无奈的说道:“回禀使君,不是刘会孟不出来见人,不知道使君可曾听过邓中甫的名字?”
“邓中甫,你是说邓光荐?”叶应武迟疑片刻之后说道,邓光荐的字正是中甫,这个人和刘辰翁、文天祥是同窗,当初江万里和文天祥都给自己提起过这个名字,叶应武也知道这个人在历史上也算是留存名字的爱国义士。
邓光荐此人也算是很有趣,江万里为了南宋几番辗转的时候,曾经多次想要让他前来相助一臂之力,可是都被邓光荐婉言谢绝了,一直到南宋灭亡在即,文天祥从北面匹马过江,召集义军,邓光荐方才向转了性子一样,拖家带口投奔文天祥,并且为了文天祥的义军着实出力。一直任到南宋的礼部侍郎。
只不过江万里此时已经投水而死。
叶应武细细揣摩,估计这个邓光荐实际上是已经看穿了南宋朝廷没有挽救的可能,所以方才多次拒绝江万里,不过后来面对一腔热血的同窗好友文天祥。他终究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友孤身一人为了已经分崩离析的南宋赴死。
所以对于邓光荐,叶应武也没有强求他,只是委托江万里和文天祥写了一封信询问他出山的意见,后来得到的回信上面说法也是模模糊糊,显然邓光荐自己也在犹豫。当时叶应武着急东去江南,也没有再把他放在心上,现在廖莹中突然提起来,叶应武方才回忆起这么一个有些古怪的人。
“没错,就是邓光荐。”廖莹中轻轻点头,说起这些自己曾经针锋相对的敌人,他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邓中甫这一次单车北上,已经到达隆兴府。刘会孟已经急匆匆的赶过去迎接了,毕竟若是能把这样的人才拉进书院,对于书院来说不啻遇得到一笔莫大的财富。”
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突然笑道:“这个邓中甫还是很有脾气和个性的,某还真的想要见见这个人。速速派人告诉会孟兄,不管邓中甫是不是真心想要来,先尽量把他请到永兴县,某有一事想要和他商量一二。”
廖莹中一怔,能让叶应武突然这么感兴趣的,向来都不是凡人。急忙郑重一点头,此时孩子们已经在另外的先生带领下走进教室,琅琅书声从窗户中飘出来,一直顺着风向远方。
叶应武犹豫片刻。举步走上竹子铺就的回廊,原本通山别院当中的水池已经被填了一般,另外一点儿剩下的也是用篱笆围起来了,生怕孩子们掉进去。填平的地方上面有些格格不入的竖立着几个草人,而就在草人的前面几把精致的弓弩零散分布着,几名天武军士卒在走廊中来往。见到叶应武,都是一怔,不过旋即下意识的站得笔直:
“参见使君!”
他们有的人衣袖空空,有的人裤管飘飞,这些都是天武军在几次大战中伤残的将士,其中有几人被叶应武遴选出来安排在这里,负责孩子们最基本的弓弩射击、格斗等,虽然当时刘辰翁等人很是排斥和反对叶应武这样的安排,不过叶应武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们的堵了回来:“某不想看着那一天天崩地裂的时候,这些孩子手无缚鸡之力。”
对于叶应武这样的解释,刘辰翁等人沉默片刻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让步,不过他们对于这些陆续而来的天武军伤残将士还是很尊敬的,把他们看作和自己一样教书育人的先生,毕竟刘辰翁等人多数是白鹭洲书院走出来的,爱国的思想贯彻到了骨子里,而天武军这些将士正是将这一观念贯彻到底的,所以在刘辰翁他们心中,这些看上去风就能吹倒,但是却依然带着凛冽杀气的将士,值得他们的尊重。
叶应武郑重的冲着他们一拱手:“有劳诸位了。”
“使君有所托付,咱们怎能小觑,”领头的那名都头笑道,“虽然弟兄几个都已经不是完人了,没有办法追随着使君冲杀在前,但是在这里呵护这些孩子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叶应武点了点头:“你们也要注意休息,此间就拜托了,某需要的不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侃侃而谈的士子,你们明白吗?”
“属下明白,牢记于心!”几名士卒急忙回答。
目送几名士卒离去,叶应武方才无奈着摇了摇头,这已经是他所能给他们的最好的安排了。而他身后的廖莹中轻声说道:“这些将士们对使君是感恩戴德的。”
叶应武目光深邃,看向回廊另外一侧的竹林,良久之后方才一笑:“因为某从未辜负他们,他们也从未辜负某,初心未改,便是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琼海深处空足音
吉阳军(今海南三亚市)。
波涛万千,在这天的尽头拍打着礁石。中原虽然有春夏秋冬四季风景,但是从来没有如此壮阔的景色,无边无际的大海从这一块块礁石、从这一片片银沙向远方延伸,漫无边际。
茂密的椰子林则从大海的岸边一直向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虽然在江南、在中原已经是冬季,但是此时这天涯海角的地方,依然是火热温暖如夏,清澈的海水诱惑着人想要直接跳下去纵想清凉。
一艘海船在天边出现,海上只有微风细浪,鼓动着雪白的船帆,巨大的船艏缓缓向前,在天蓝色的透明地毯上犁出一条痕迹。
“如此风光,如此景色,竟然是我大宋所有,当真是让人感慨万千。”王达靠在船舷上,打量着如此景色,这和之前到达过的夷洲岛相比,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来来往往的水兵们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统帅正在感慨些什么,每个人都是赤膊上阵,将雪白的风帆收起来。身后脚步声响起,王达急忙转身看去,却是李叹亲自过来了,这个一向是一身灰袍的中年男子,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是今天却是不同,他无论上衣只有一件,袖子高高挽起,下面所幸干脆直接是短裤。
这身打扮很是清凉,让自以为够凉快了的王达看到了顿时感觉自己还是太保守了,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害羞的。王达悔恨的叹息一声,急忙说道:
“统制,前方就是吉阳军的岸边了。”
李叹点了点头:“这一次不是来攻占土地的,毕竟这里名义上还是大宋的领土,吉阳军也是大宋名义下的州府。”
王达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吉阳军甚至整个海南地区包括琼州、南宁军、万安军在内,真正的屯驻兵力基本屈指可数,正规的前线屯驻大兵自然是一个也没有。甚至就连正常州府的厢军都是欠奉,南宋在这里维持统治的也就只有一些基本可以被无视的乡兵,而且这周围也是连一支像样的水师都没有,就凭借着在琼州的那几条破船。王达相信凭借着自己脚下的这艘海船就足够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山河勾勒起伏,大海呼啸磅礴,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