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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有些火急火燎的江镐,忍不住对着陆秀夫轻轻一笑:
“你看,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忍不住的。”
陆秀夫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而江镐在这片刻功夫已经大步走到叶应武和陆秀夫之间,甚至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压低声音急促说道:“贾余丰私通鞑虏,人证已经送到军营,物证还没有。”
“他敢!”陆秀夫双眉倒竖,语气虽然很低沉,却已经冰冷如铁,如果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在这里,恐怕早就大吼出来了。
贾余丰私通鞑虏倒真的没有出乎叶应武的意料,要知道整个大宋朝,私通鞑虏最厉害的,想来就是那位贾相公了,上行下效,叶应武就不信贾似道的麾下亲信会没有和北方眉来眼去,否则多年以后慨然北上,文天祥也不会说“贾余庆献谄于后”了。
想想一个国度的高层一直和强大的敌人纠葛不清,这个国度又怎么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陆秀夫握紧拳头,却又无计可施:“贾余丰呢?”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秀夫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江镐已经熟悉了的谄媚声音。
“不知知军大人、通判大人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贾余丰依旧是微微弓着腰,双手抱拳,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依旧是那让人生厌的笑容,仿佛他内心中胸有成竹。
叶应武静静地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微微弓腰以示谦卑的中年男子,说实话贾余丰站在这里,总是给他们一种胆小的感觉,似乎这个知县虽然不是什么有作为的知县,甚至还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知县,但是绝对不会是那种鱼肉百姓、践踏生命、私通鞑虏的人。
也不知道这个已经成精了的人,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才给自己披上这么一层能够迷惑住大多数人的眼睛的外衣,让一名又一名前来找麻烦的上级官员将这块到嘴的肥肉轻而易举的放过。
“有失远迎?”叶应武轻轻哼了一声,目光炯炯有神,带着凛冽的杀机,“贾知县倒还知道有失远迎,本官和君实兄已经站在此处,可知县大人,又在何处?!”
叶应武声色俱厉,饶是贾余丰已经有心理准备,已然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寒战,按理说,一名大宋的上官,就算是在愤怒,也不会上来就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在他们那里士大夫的风度和礼节是什么时候都不可或缺的,可偏偏叶应武不这样,上来就直接发难。
“这是县衙,你贾余丰不在此处处理公务,又应该在何处?”陆秀夫紧随其后,虽然语气没有那么冰冷,但是却是实打实的问罪。
“启禀两位大人,下官在悠梦楼设宴招待天武军两位都指挥使,所以耽误了些许时间,还请两位大人恕罪。”贾余丰知道这两个主儿都是硬茬,所以也不敢搪塞,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既然是知县公务繁忙,那反倒是本官和君实兄的过错了?”叶应武轻轻笑道,脸色缓和了些许,“难道知县便想看着本官和君实兄在此处站着吹风吗?”
听着叶应武一口一个“本官”,江镐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不过想起来贾余丰犯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罪过,暗暗责骂自己一声,表情再一次严肃而庄重起来。
明明知道叶应武和陆秀夫来者不善,贾余丰却也不得不强打精神伺候着两位大爷,毕竟贾似道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若是先被着两位给拿下了,到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咬了咬牙,贾余丰赔笑道:“的确是下官的疏忽,还请两位大人到后堂,下官虽然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当这芝麻官,但是还是久仰两位大人的大名,一时激动竟然忘了此事,两位大人可要多多宽恕啊。”
“带路吧。”叶应武不愿意和他再多啰嗦,冲着江镐做了一个手势,还未等贾余丰抬脚,一队天武军士卒就已经从左右两个方向冲进后堂去了,而另外一队士卒甚至找来了梯子,让手持神臂弩的能够轻松的爬上屋顶和高墙。
忍不住偷偷苦笑一声,贾余丰只能迈动脚步,却是无比沉重。
若是只是江镐和王进两人还好,凭借着自家家丁还能抵抗一二,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是现在却好,地头蛇和强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那些家丁恐怕还不够人家练手的。
突然间贾余丰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为什么江万里那几个老狐狸明明知道大宋是重文轻武,武官地位之低下有目共睹,却依旧将自家子弟安排到天武军当中。
天武军就是江万里一党的嫡系,是这天倾之世当中立足的根本。
江万里,王爚,叶梦鼎,章鉴还有那马廷鸾。
端得好算计。
第七十一章乾坤朗朗(下)
江南西路,隆兴府。
缓缓将茶杯放下,叶梦鼎沉默不语。
“这一次要是能够把贾余丰拿下,以后我们可安生了不少呢。”王爚微微笑着说道,手中的棋子“砰”的一声落在棋盘上,从棋盘上来看,王爚的黑子局势大好,如果叶梦鼎再不补救的话,恐怕那一条大龙就被硬生生吃掉了,而在真正的政治博弈上,他们的局势,又何尝不是前所未有的一片大好呢?
叶梦鼎的目光依旧是炯炯有神,丝毫没有因为年龄而变得暗淡,仿佛时间在他身上留下刻痕,却没有带走眼眸当中的那份昂扬的斗志和夺目的神采:
“这一次远烈那里顶着的压力也不小,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位贾相公到底会采取什么来反击,所以我们自始至终都不能放弃警惕,若是这一次让贾余丰逃过一劫,恐怕就真的再难将这枚钉子拔起来了。”
王爚微微皱眉:“贾余丰已经是瓮中之鳖,就算贾似道竭尽全力能够保他不死便算是谢天谢地了,其实最重要的是,贾余丰离开之后,谁能担任通山县知县之职,若是再让贾似道将一枚钉子安插进去,那么就真的可以说是前功尽弃了,而且换来的人只要能为百姓做一点儿好事,恐怕我们再想将这人赶走,就难办了。”
叶梦鼎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棋盘:“公秉(章鉴字公秉)怎么说,还有,这件事有没有派人去征询子远(江万里字子远)的看法?毕竟事关重大,不能拿下通山县知县,就不能确保天武军不会腹背受敌。若是天武军北上,暴露出后背,老夫就不信贾似道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引来鞑子骑兵,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虽然叶梦鼎说的有些含糊,但是王爚还是听明白了。谁都不能保证贾似道不会勾结蒙古扼杀天武军,要知道这位当朝宰执对付内部的敌人可要比对付外面的敌人下手狠多了。
迟疑片刻,王爚还是微微点头:“子远那里已经去信询问过了,公秉和他都属意远趋,远趋知通山县,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老夫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想到三个人竟然一致的选择了叶应及,饶是叶梦鼎定力惊人也忍不住愣神片刻,旋即苦笑一声,要真的说起来叶应及的确是不二人选,但是这就意味着叶家长子、次子都要在兴国军,那里可是一等一的抗击鞑虏的前沿,谁都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便天有不测风云。
难怪刚才王爚犹豫了片刻方才说出来,毕竟将人家两个儿子都推到悬崖边上任谁都不好意思开口。
叶梦鼎轻轻叹息一声,“啪!”白子落在棋盘上。见到叶梦鼎迟疑了这么久方才落子,王爚急忙看去,旋即摇了摇头,自己布局这么长时间,终究还是让叶梦鼎逃过了一劫。
“老夫认为可以。”叶梦鼎缓缓开口,仿佛心头压着一块巨石,“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贾余丰扳倒。”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章鉴大步走了进来,但是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一直走到两人身边方才压低嗓音:“朝堂上那位贾相公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前来的可是他的左臂右膀之一的翁应龙。”
王爚和叶梦鼎对视一眼,旋即叶梦鼎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笑道:“管他翁应龙翁应虎,来便来了,老夫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那奸相如此信任。”
“还是小心为上,速速派人去告诉远烈贤侄,毕竟先有个准备。”王爚轻轻说道,手中的棋子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棋盘,“宋瑞大才,可惜不在此处,也不知道那陆君实到底能不能相助远烈了结此事。”
章鉴一点儿都不客气的从王爚手中抢过棋子,直接落到棋盘上,竟然又将叶梦鼎的大龙锁死:“老夫倒是很想看看,那陆君实既然能够入了淮南李庭芝的幕府,是不是真的有三分真才实学。”
王爚瞪了章鉴一眼,倒是不以为忤:“可不要忘了,赏识那陆君实的,不只有淮南李庭芝呢,是不是,镇之?”
这一次轮到叶梦鼎瞪王爚了,可是却只能换来王爚和章鉴有些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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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后堂实际上也不大。
叶应武和陆秀夫一左一右坐在堂上。
贾余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苦笑着坐着椅子边缘。衙役还是很有眼色的为三个人上了茶,不过此时贾余丰哪里还有心情品茶:“不知道两位大人来下官这一亩三分地上所为何事?下官听说知军大人前去叠山游山玩水,可是有什么不快?若是有大胆刁民骚扰了大人,是下官管教不严,还请大人多多恕罪。”
“贾知县,有什么事情应该不用本官说了,本官历来相信,三尺之上有神明,若是贾知县坐下了什么违心的事情,不如先说出来,否则就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了。”叶应武冷冷的说道,刚才已经消散的杀意再一次浮现,看的贾余丰心中一紧。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贾余丰方才咬着牙说道:“启禀两位大人,下官接任知县的时候,这通山县治安之混乱实在是有目共睹,所以下官也是万不得已方才对一些人惩罚重了些,饶是如此依然有一些刁民整日闹事,所以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请两位大人明察,可千万不要被那些刁民的一面之词蒙蔽了。”
“是么?”陆秀夫声色俱厉,刚刚拿起的茶杯重重的落回桌子上,茶水溅起很高,“本官还没有听说哪个地方阖城尽是刁民,而且这县衙之中衙役和捕快之凶恶,本官也是看得一清二楚!是不是贾知县还像让本官将之前的冤案一一重审?!”
贾余丰打了一个寒战,旋即不易察觉的冷冷一笑,不过当叶应武和陆秀夫的目光交织到他的脸上是,却依旧是那种谄媚的笑容:“若是两位大人真的信不过下官,那下官也无话可说,两位大人想要重审之前的案件,下官必将卷宗拱手奉上。”
叶应武一怔,心中已经明白,那贾余丰恐怕已经将证据抹的一干二净了,就算是能够找到人证恐怕也难以服众。同样明白这个道理,陆秀夫忍不住看向叶应武。
“远的案件且不论,本官倒是很有兴趣审一审贾知县新判的这个案子,李家大郎。”叶应武冷冷说道,百姓伸冤便是因为李家大郎一案而起,而且这个案子也算是刚刚发生,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时候叶应武才有些遗憾自己竟然对于后世那么先进的刑侦知识一点儿都没有了解过,充其量只能算是课余时候看过宋慈大名鼎鼎的《洗冤录》,不过那也只能说是“看过”,至于现在还记得多少叶应武也不敢打包票。
更何况《洗冤录》说实在是一本法医书籍,和寻找现场证据又有些不同,只能希望老天爷保佑贾余丰有什么疏漏。
“两位大人可是要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