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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裴大哥受苦了,但想必五年历练,出将入相不在话下,yù已琢成,可当大器。”武媚娘撇了李治一言,再看看裴行俭,依旧是一副不忍睹的样子。
“裴大哥,你不觉得苦涩吗?”萧淑然毕竟年少,平生也没吃过苦头,都是在李治的呵护下成长,顶多年幼时一段不算情史的情史让她难受过,对裴行俭安适的笑容觉得很是惊讶。
看昔年的两个弟妹如此悲天悯人的样子,裴行俭不禁一阵舒畅明朗的开怀大笑,毫无萧瑟凄楚,那是想装也装不出来的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武媚娘、萧淑然愣怔片刻,也破颜笑了。
笑声落点,煌煌灯下,裴行俭抬头看向李治,他也是刚刚进京不久,至今俩人时别经年还是初次再见,俩人都对对方打量了一番。裴行俭看到的是一个与昔年格格不入的的少年,黑sè的长衫上垂下长发,无声轻笑着,薄薄的chún,在嘴角勾起了轻轻的弧度,大袖飘飘,身材伟岸,束发yù冠,两只眯缝的细长眼睛突然一睁,便会放shè出森森亮光!李治看到的,是一个从容沉稳的青年大汉,长发luàn糟糟的,黝黑壮硕,幽幽的眼光让人莫测高深。
“平身吧行俭,一别五年,媚娘偶提起时,朕也每每唏嘘感慨,如今看来,昔年放你到西北历练,总还是没有做错的。”李治微微一笑。
李治说完后,武媚娘和萧淑然一怔,猛然间才意识到如今彼此身份的差异,君臣之别再不能如昔日那般亲密无间,武媚娘复杂的看了一眼李治,相公登基不到两年,如今却越来越像个帝王了,会不会有一天哪怕在闺房中,也只可称呼陛下,而非夫君、相公呢?
裴行俭神秘的笑了笑,起身对着李治便是深深一个大躬,又幽幽一叹:“陛下当年虽年幼,却机谋大策划高,眼光高远,那时臣悲惜父亲兄长惨死,家族日益衰落,虽有凌云之志,却才xiǎo量浅,不能施展。陛下看出来恐微臣有不测之危,便请先皇放臣到西北历练,暴风狂沙,马革裹尸,臣的心自认已被塞外的寒霜磨去了浮躁,只还有些许名留青史建一番大业振兴家族的功利之心还未尽去,正等着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说来惭愧,此次东来,臣也没有礼物进献给陛下,便带来一个人,还望陛下满意。”
李治大是惊愕,愣怔片刻,却纵声大笑起来:“好好好,昔年桀骜不驯的裴行俭裴守约也有一天会拍朕马屁了,看来你那谁也不服的高傲xìng子是彻底收敛了,虽然再见不到昔年蔑视长安权贵,敢顶撞父皇的‘裴老虎’,但这样收敛的猛虎才能咆哮的更远,朕只希望老虎匍匐是真,爪牙依旧锋利也是真,无爪牙的老虎可是连猫都不如,成败方可见真章,朕历来以成败论英雄,日后能不能一骑绝尘,国士无双,就看你自己了,朕可以给你一次,两次,甚至三次机会,但事不过三,朕可不要无用之人!”
李治此话说的甚为冷酷薄情,但裴行俭却笑了起来,深深一叹:“陛下爱之深责之切,臣下心中清楚。为臣者本应为君分忧,却让陛下劳心臣下,臣下惭愧,惭愧!”
“好——”李治笑道:“看你神神秘秘的样子,这次送给朕的人必是不凡,关系重大,不知是谁可以当的如此分量?”
“还请陛下明日大朝会,召集群臣共同商讨,允许臣在这里卖一个关子。”裴行俭平静而郑重的道。
李治觉得大是以外,想说又忍住了,他的好奇心是真的被勾起来了,“好好好,明日大朝会说便是。不过行俭啊,你这些年在西域应该对西域各国的情况都十分了解,朕此次下江南有用的着你的地方,不过母后又担心朕安全,你不lù两手,安安朕母后躁动不安的芳心。”李治xiǎoxiǎo的开个玩笑,惹得长孙无垢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裴行俭闻言笑道:“陛下难道不知臣是自幼许愿做一儒将的吗,论文韬,褚遂良没有jīng笔佳墨,就写不出好字来。不择笔墨而写得又好又快的,只有臣与虞世南,论武略,臣之兵法传自李靖,又学习苏定方,营阵、部伍、料胜负、别器自认皆不凡,陛下要臣演武可是难为微臣了。”
李治闻言哈哈大笑,指了指裴行俭,佯怒道:“好你个裴行俭,五年西域之行竟练得一张利口,当朕不知还是怎的,朕可是听说西突厥年前又有叛luàn,是你带领千余亲军迅速袭击李遮匐,如同传奇xiǎo说里真人不lù相的绝世高手,杀气未显、剑光不现,对手就已经倒下了,一人轻松搏杀百人,勇猛无匹,早已不是昔年徒有老虎之威却无老虎之实的裴老虎了,面对朕这条真龙,还不亮亮你的老虎牙,再藏着掖着,可就要打屁股了。”
裴行俭哈哈一笑,抱拳大声道:“但请陛下着人牵五头战马过来,下臣便让陛下看看臣五年来征战沙场的成果,也好让世人皆知陛下眼光无错,让太后放下心肠。”
李治轻轻笑了笑,大笑道:“xiǎo桂子,搬椅子,朕要看看今天的老虎爪牙是否真的那般厉害,来日放出去,是否能为朕咬死一群恶狼。归海一刀,依裴行俭所说的办。”
一声令下,xiǎo桂子和归海一刀纷纷转头下去吩咐cào办,不一会儿,李治、长孙无垢、武媚娘等人已经依次入座,桌椅板凳,瓜果茶水一样不缺,场下也牵来五匹战马来。隆隆鼓声竟在皇家内院轰然乍起,但闻“咴儿咴儿——!”的一声齐吼,五头青海骢沓沓出场,身披黑sè马革,头戴jīng铁马具,狰狞高大,威武如蛮荒巨兽一般。
更奇特的是,五匹战马头上系着金黄的流苏,李治知道,这金黄流苏代表着皇家御马的等级,如此颜sè正是最好的良马,再看那战马,生得féi厚壮硕,máosè光滑,在灯火下油光发亮,高大如人,传闻吐蕃人的五马分尸,便是由青海骢作刽子手的,劲力之大,不输草原上的蛮牛,如今,这五头青海骢彪悍出场,莫非裴行俭想自我摧残,自行五马分尸?luàn起八糟李治呆呆想了一阵,却闻场中禁军一阵山呼海啸般呐喊,便见场中一个大汉,红sè披风,jīng良的黑sè明光铠,带着头盔,像一座黑铁塔一般,正是换了身铠甲的裴行俭!
战马哒哒声中行到近前,便在五头青海骢旁停了下来,裴行俭向李治遥遥一拱,又向旁边的长孙无垢、武媚娘个方位分别拱手做礼,便闻高喝一声,响彻全场:“臣裴行俭今日在此演武,特为大唐盛世——贺!”大喝声响遍大明宫,竟如同龙蛇狂舞,惊雷炸响,喝声刚过,全场不出意外的爆发出又一阵山呼海啸:“大唐万岁——!将军威武——”
欢呼声平息,便见一个校尉带着一个百队开进场中,带剑校尉一挥令旗,便见五匹青海骢被卸下辔头,五头青海骢被五根粗绳绑住,五根绳被攒成一根巨大的粗绳,套上了巨大的皮绳亘头,裴行俭接过来挽着那根亘头,想了想,干脆绑在腹部,这腹部亦、是人体要害位置,纵是金刚不坏,在五头青海骢万斤巨力撕扯下,也只能是腰断骨折,内脏皆破,顷刻毙命!
蓦然之间,李治好像想到了甚么,倒吸口冷气,他想到了万一失手便会立马分尸的裴行俭,想到了历史上被五马分尸的商鞅,想到了很多,平生一阵寒意,其中更有一种荒诞离奇,恍惚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了,竟不曾开口阻止。
一声“咴儿咴儿——!”的马鸣长嘶,李治蓦然惊醒,只见场中五条青海骢的马尾已经被点着了,变成五支吱吱冒烟的火蛇,战马惊恐死命哀叫,扬起前蹄,落地时轰然狂奔起来!再看裴行俭,却是岿然不动,兀自发出咬牙切齿的哈哈大笑声。排列整齐的广场,猛然间落针可闻,静得如同深山里长年不入红尘的古寺一般,只有裴行俭的笑声响彻在夜空。
李治蹭的起身,向前几步,一腔话硬是梗在喉间,说不出一个字,一颗心更是顿在嗓子眼,似乎下一刻便自己跳出来,萧淑然更是惊叫一声捂住了双眼,不敢再看,长孙无垢也是睁大眼,武媚娘凤眼大睁,目光湛湛,剩下几nv都是张大嘴,大惊失sè。
突然,裴行俭一声大吼,那领红sè斗篷竟云涌飙发骤然鼓起,裴行俭脚下立如钢柱,死死的钉在那里,几乎就在倏忽之间,五头咆哮的青海骢齐齐惨嘶了一声,齐齐的倒退几步,竟如五座xiǎo山被拉到一般颓然倒地,后肢屈膝跪在地上,马蹄上的马蹄铁在大明宫青石地板上磨出道道白白的痕迹,摩擦声刺耳,摄人心hún!
突然间,“啊——!”的一声沉闷的低吼碾过全场,那五头青海骢竟惊恐的啸叫了数声,广场的裴行俭背起捆在手里腰上的巨大粗绳,狂猛的生拉硬拽了起来,五匹青海骢竟被裴行俭倒拽着往后拖拉,无力反抗!
“五马较力——!裴将军胜了!”!
“万岁——!”全场爆发出山崩一般的呐喊。
裴行俭稳稳放下粗绳,大口呼吸了息方作罢,全身上下所见之处早已通红,脸红似血,那双长满粗茧的大手一滴滴的向下滴血,裴行俭不管不顾向台阶上憋住气的李治一躬,便又是一声雷吼:“裴行俭愿替陛下扫清天下,攻略西域,扬我汉家之名,传我大唐雄风——”
雷吼余音隆隆间,便见校尉手上令旗起落,五匹烧光了尾巴的青海骢被牵走,另一头更加壮硕的汗血宝马晃悠着猫步到了裴行俭近前。
李治早已看呆,丝毫不顾形象的张大嘴,不知应答,看着情形,裴行俭是要举起这战马,当真是匪夷所思,万众瞩目之下,但见裴行俭甩掉头盔,甩了甩胳膊tuǐ,便蹲身钻进了马腹下,广场上人人见识了裴行俭神力,竟紧张得屏息了呼吸,偌大广场顷刻又安静下来。不少自诩力气惊人的宫廷禁卫更是瞪大了双眼,mí茫的盯着场中裴行俭发怔。
静寂之中,只见校尉令旗下挥,突然之间,便闻裴行俭一声沉闷嘶吼,硕大的阿哈尔捷金马竟被裴行俭倏忽被扛起升高,又倏忽降落,那头可怜的阿哈尔捷金马惊恐的嘶叫了一声,竟吓得拉出了一坨坨粪便,裴行俭也不在乎,扛起战马,不停的转圈圈,战马惊恐下恍惚间竟好似落泪,似乎这匹母阿哈尔捷金马被裴行俭这彪悍的牲口糟蹋了!
“啊——!裴将军脚下青石裂开了!”一个视力极好的禁军大叫起来。
大明宫场地上的青石都是采的顶顶好的水磨巨石,最能经得起马踏人踩,如此坚硬青石,竟被裴行俭踏裂开了,一片寂静喘息之中,广场上突然又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不少禁军将头上的头盔纷纷摘了下来,提在手里挥舞,另一只手却是高高举起兵器,“大唐万岁”的呐喊声一làng盖过一làng!
再看广场上,裴行俭低吼一声抛开汗血宝马,那五百多斤重的战马竟被远远抛开,裴行俭弓着腰站在广场上奋力的喘息着,周围不断响起“裴将军举马,再世项羽——!”全场狂热的大声呐喊起来,沸腾的欢呼顿时淹没了广场。
长孙无垢站起来,脸sè苍白,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的喘息笑道:“我儿有如此猛士,母后放心了,此人当赏。”在座所有人都点点头,李治长吁口气,道:“朕早有此意,此刻正是好机会。”遂大步踏出,扬声长喝:“大唐裴行俭文韬武略,力大无穷,有大功于国,现诏为安西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