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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翻了个大白眼,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小箱子,“怎么那么不吃亏呢你!”
“谢谢娘,过年嘛,没点压岁钱很没面子啊,另外我还要给令姐姐点好处,不然怎么对得起人家的悉心照顾,还有啊,我要给小苗打赏压岁钱,哎,都是人情,没钱哪行啊。”
侯爷听不下去了,又另拿了个小箱子给他,“别在人家家里给我丢人。”
“谢谢爹,我要省吃俭用才行,万一你们回了洛阳城想不起来我了,我可是要寄人篱下一辈子的,哎,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怜。”
两口子顿时就要吐血,于是只好把箱底掏出来都给他,“赶紧滚蛋吧,我们要启程了。”
谈小宝笑嘻嘻地一人脸上啃了一口,“谢谢爹娘,我走啦!”
哪有半点儿分别的悲伤!
“令姐姐,快来帮我抬箱子啊,我有钱啦!”
沈令菡嘴角一抽,这机灵鬼,这是变相的替他爹娘给生活费,简直鬼精鬼精的。
气喘吁吁地把几个小箱子抱回小院,谈让看了直乐,一时忘了自己还“看不见”这回事,脱口而出道:“这回侯爷是真把这小子卖了吧?”
“嗯?”沈令菡奇怪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搬了什么回来?”
谈让面不改色,手指自己的耳朵,“箱子里的金子在晃,你听不见吗?”
“晃了吗?”沈令菡没听见,因为顾不上听。
“还有,侯爷留下的土产里头也藏了不少,小苗刚发现的。”
“真的啊?这好像不太好吧,咱不该收的。”
谈让笑笑,“不妨事,不收反倒叫侯爷心里过意不去。”
“就是就是,令姐姐你不用在意,我爹娘钱多,用不着省。”谈小宝财大气粗道。
沈令菡嘴角一抽,“行吧,争取在侯爷来接你之前,把你养成头猪。”
“那不成啊,我小娘子会不喜欢我的,我得保持身材。”
众人笑不停。
转眼过了小一个月,天彻底冷了下来,而谈家的气氛比这天儿还冷。
孟氏发丧后,谈逊就搬离了谈家,连招呼都没打,临走前,他烧了孟氏所有的东西,三房如今看起来像是处凶宅,空空荡荡破败杂乱。谈政嫌晦气,便做主直接封了,打算等过完了年干脆拆掉。
府里如今就剩下了两个夫人,秦氏在谈韵出嫁后,主动将管家权交出,说是理应由谈樾媳妇管。这也是顺理成章,毕竟谈家将来就是大房的,迟早要周颜管家。
谈夫人自入了冬,身体一直不太好,断断续续病着,倒是没忘了给老爷张罗妾室,不过谈政近来杂事缠身,更没那心情,便暂时将此事撂下不提。
再就是小四郎,这孩子好像是被吓出了毛病,原先挺活泼机灵个娃娃,现在竟是有些木纳呆傻,郎中瞧过后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被吓狠了,只能看将来会不会好。
家中没了莺燕美妾,没了绕膝儿女,自然没有以前热闹,就连新任管家媳妇周颜都闲来无事,每日例行问过家事之后,便一人在房间里找些消遣。
昨日谈樾回家一趟,今早又匆匆走了,跟她说了没几句话,周颜已经习惯如此,自成亲以来,两人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便知道夫君应该是不太满意她的。
不过周颜见惯了这样的事,倒也不觉难过,像她所在的家族,正妻基本都是摆设,比如她母妃。好处是谈樾此人并不耽于美色,心里装的都是公事,没娶一堆夫人来闹她,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幸事。
她随手帮谈樾收拾换洗衣物,在衣裳内袋中找出了一封书信,她一向很有分寸,从不过问他公事,正待帮他收起来,冷不丁瞧见信封上的署名,她愣了一下。
这是谈樾跟周荣的往来信件。
这或许是——为着谈韵的事?
周颜手里捏着书信,犹豫好半晌没放下,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这书信肯定不是为着谈韵的。
嫁给谈樾是利益联姻,她从来都知道,家里把她放在谈樾身边,无非是充当耳目,但她一直都缩在壳里装聋作哑,她不想成为夫君跟家族之间的牺牲品。
理论上讲,她嫁给谈樾,就该跟他统一立场,不论他对琅琊王府是否忠诚。可站在亲情与家族利益上,她似乎更应该舍弃自我,尽可能的为家族谋利。
直觉告诉她,这封信很关键,她应该打开看看。但她心里始终摇摆不定,在原地站了半晌,手心里已经出了汗。
最终,她还是打开了,做贼似的迅速浏览一遍,然后她茫然地蹲在座椅上,慌乱,不知所措。
她要不要告诉父王呢?
下午的时候,沈令菡在家里陪小宝玩泥巴,两人蹲在热烘烘的房间里灰头土脸,还尤不自知的彼此笑话。
“谈小宝,你好丑哈哈哈!”她趁机往他脸上糊了一坨泥,把个白团子糊成了泥娃娃。
“哼,说的好像你多好看似的,有本事你别洗脸,看三哥哥回来笑话你不?”
谈让伤好以后便照常上职,留了“妻小”在家败家,因为天冷,都不爱出门,就琢磨着在屋子里种青菜。只不过负责种的是小苗,他俩一人种了两颗就不耐烦,然后开始玩泥巴。
“不洗就不洗,阿让才不会嫌弃我。”沈令菡如今颇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都是给谈让惯的。
就这种在屋里折腾泥巴的行为,换成谁家媳妇都得招骂,打一顿都不为过,但沈令菡就没这待遇,别说在屋里折腾点土,放火都没事——只要别烧了她自己就行。
“听起来好气哦。”谈小宝想到三哥哥的差别待遇,居然开始嫉妒,“我以后得找一个小媳妇来疼我。”
“谁要惦记着娶媳妇啊?”此时房门忽然开了,周颜从外头进来,“抱歉,我在外面敲门没人应,就做主进来了。”
“大嫂?”
沈令菡赶紧起来,心说:“她怎么忽然过来了?”
正文 113必须成
沈令菡最近许久都没去前院请安了,一来谈夫人身子不好,早上有时起不来身,索性就免了大家请安,其实家里人少,就俩媳妇大眼瞪小眼的问两句好,这安请的人闹心,确实不如不请。
再者她也不想跟家里人来往,没话说没事谈,人家也不一定想见她,还不如在院子里陪小宝。
周颜倒是偶尔会派人来送点东西,询问两句什么的,不过本人并不常来,尤其管家以后繁忙,沈令菡已经有日子没见她了。
“天儿怪冷的,大嫂快进来暖暖身子,您别笑话啊,我这里乱。”沈令菡洗了手,招呼她坐。
周颜进来的时候吃了一惊,以她的教养见识来看,对这种场面有点接受无能,她从来不知道在屋子里还可以玩泥巴,并且玩的如此——肆无忌惮。
“到底是三郎性子好,肯定特别宠你吧。”周颜笑说,“我哪里会笑话,羡慕还来不及呢。”
一听就知道跟谈樾关系挺一般,有时候一些不经意的语气字眼会出卖一个人的生活状态,跟客套没关系。
于是沈令菡就想,大嫂可能是没人说话无聊吧。
“我脸皮厚,阿让他不跟我一般见识罢了。”沈令菡把桌上的点心推到她面前,“大嫂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周颜尝了一块,“确实不错,不过我不敢多吃,不像你,吃多点不长肉。”
“谁说我不长肉的,只不过我管不住嘴,只要不胖成猪,也就无所谓了。”
周颜笑笑,喝了口茶清清嘴,说道:“三郎近来可好?在府衙做事肯定很忙吧。”
“嗯,是挺忙的,他受伤没能多养几天,说是年关事多,也是没法子。”沈令菡道。
“三郎是个稳得住的,你大哥常常回来夸他,还说等过了年要提拔他去上州。”
沈令菡愣了一下,对上周颜温柔的眼神,“没听阿让提过啊,不瞒嫂子说,我其实觉的他现在这样挺好的,他眼睛不方便,做不得太复杂的事,在琅琊郡能安稳度日就足够,平日说起来,他自己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就只怕辜负了大哥的栽培。”
大嫂说这话,沈令菡就不能当客套话了,听着有鼻子有眼的,总不能就是随口客气一句,但阿让完全没提过,也就是说他不知道。
谈樾这还打算着给意外惊喜?
这事不太对,所以沈令菡单方面的先婉拒一下,反正该得的迟早都有,不差她这一步。
周颜收回眼神,低头喝了口茶,提拔三郎去上州,这是那封信里提到的一样,她之所以冒险来试探一句,就是想看看谈樾对他这个三弟坦诚到什么程度。
如果三郎不知道此事,那证明信中的另一样他也不知道,证明在谈樾心里,他三弟一样是颗棋子。
不知道为什么,周颜忽然松了口气。
“你们能有这样的心态很难得,位高权重者必定没有普通人的安乐,过小日子没什么不好。”
沈令菡心里更狐疑了,大嫂为何怪怪的,像是在提醒她规避风险似的。
谈让此时在衙内办公务,办的正是官吏考核一事。他在谈政身边当主簿,一应文书工作都是他在做,不过由于他眼睛不行,所以只负责起草口述,由另外一个文书小吏书写,最后再由谈政誊写一份。
他虽然负责起草,但并没有考核权,谈政事先将每位下级的评定分值拟定好给他,他只负责写最繁琐的考核评语。按理说这些都应该谈政亲自来做,不过因为谈樾当初在的时候,大事小情都大包大揽,给谈政养出了毛病,所以如今才落在谈让头上。
即便如此,谈政还嫌谈让没有谈樾办事,以至于他比以前忙了不少,尤其年底,忙的焦头烂额,连纳小妾的心思都没了。
给何都尉下评语时,谈让是这样说的:“办事不力,凡事居功至上不计后果,纵容下属欺压良民,利用官职之便替家人谋利,曾收受一处宅院为贿赂,更将长姐之铺产据为己有,恶劣之极。”
书写小吏心里默默替何都尉点蜡,他这下算是彻底玩完了,内史大人给他评了最差等不算,外甥女婿给的评语更是火上浇油,就上述随便一样都够何都尉喝一壶的。
待所有人的评语都完成后,谈让将这些尽数交给谈政,谈政大体扫了两眼,没说什么,便赶着誊写。
到这里就没谈让什么事了,他正要走,谈政却叫下他,“你顺便把案上文书带走,都是需要上呈到上州的。”
谈让挑了下眉,“那不妨等您誊写完,我一起带走。”
谈政没吱声,算是默认。
于是谈让就在旁边处理其它事,等着谈政誊写,一直等到临下职,谈政才疲累的搁下笔,那眼神都要恍惚了。
“都拿走吧。”
谈让默不作声地抱着东西走了。下职之后,他在府衙外头瞧见了小四,小四见了他便转身走了,他便知这是周四要见他。
最近倒是没再有人跟踪他,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依旧得小心着。
周璞在茶肆等他,一并来的还有七先生。上次的毒药粉,是谈让求七先生给的,那之后,谈让一直没去小院。
“劳烦七先生跑一趟。”谈让先客气了一句。
“不劳烦不劳烦,我在这里快要闷出病了,赶紧把你治好了跑路要紧,你过来,我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