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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六天时,我给苏珊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因为这里的事情耽误的原因,可能还要再过一阵才回去。她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然后说,〃迈克回来了,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我想了一会,才想起再过两天是迈克的生日。苏珊去叫迈克听电话,等了好一会,我才听见话筒被拿起,迈克正在变声中的低哑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不太高兴被从被窝里被拉起来。虽然我已经算了时间,家那边应该是早晨9点多。
我祝他生日快乐,告诉他来不及给他买礼物了,他自己挑一件喜欢的买好了。反正就算给他买回去他也知道不会是花我的钱。他没有吱声,过了一会,我以为他已经挂了,抬了点声音叫了句,听筒里传来〃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掉的声音。
那天我的故事讲得很不顺。故事中的我已经11岁,那时迈克14岁,而珊娜则是9岁。父亲又弄砸了一笔生意,让我们全家成为镇子里人的笑柄。妈妈在屋里哭,连饭也不做,而父亲则一大清早就登上了渔船出海。快下午时,外边起风了。珊娜的脸色突然变的惨白。她身上蕾丝花边的公主服沾上了泥。
〃风……刮风吧。刮风吧。刮风吧。刮风吧。〃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喊着。我恐怖地望着她,知道她在想的是什么。
刮风吧。把父亲的船给刮到最深的海里去。让他永远,永远也回不来……
直到发现迈克以恐怖的目光注视着珊娜和我,我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加入了那单调的咒语般的诅咒……
我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还躺在诊所的椅子上,而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坐在桌边的亚力克并没有记录。他的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我抬起手擦了额头,对上他的视线。
〃是你干的?〃
否则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说出这些事情。这些被禁忌的事情,这些已经应该从脑海中消失的事情,这些甚至不应该存在过的事情。
我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干涩声音。医生在逆光中,我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过了好一会,他点了点头。
〃你一定是很累了。这么多天下来。珊娜说你不喜欢纽约。〃
〃珊娜说……〃我机械地重复他的话,脑子里突然掠过了什么。我坐起身,身体向前倾斜,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说你见到了珊娜?!〃
他犹豫着,但还是点了点头。
〃最近?我来这里以后?就在昨天?〃
我一口气地逼问,而他对我的每个问题,都老实地点头表示确认。我握起了拳头。
〃而你把这个消息瞒着,还让我每天对你说这些狗屎!什么童年的回忆,什么要在里面找到根源……〃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我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不能怪珊娜。〃医生以冷静的口吻说。〃她对童年确实是有一些回忆,白色的栀子花,树丛,狗的叫声,歌声,海浪,某种狗食,以及其他一些零星的片段。但也就只是如此而已。她无法回想起更多的过去。而这就是你在这里的目的。〃
我看着他。他坐在椅子上,身穿一身白色的大褂,看起来镇静自若。我感觉到有苦味从嘴里升起,对着他嘲讽地笑了回去。
〃哦,这么说你是决定扮演他了。〃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天使呀!把发疯边缘的,脆弱的天才诗人从深渊中拯救了回来,也许还顺便获得了她的爱情的年轻医生。以后一定有大医院会抢着请你做他们的住院医生的。〃我笑着,自觉脸上的表情定然很怨毒,〃不过有一个细节医生你大概还不知道。就是你选来帮助你的天才诗人的家伙,本身也是你们行话里怎么说的,哦,躁郁狂。〃
他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太惊讶。〃六个月。〃他说。我脸上的表情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很耐心地解释,〃我是说你在医院里待了六个月,医生却还没有能让你忧郁中恢复过来,结果你妻子和你母亲要求对你进行电击疗法……〃
他的话没能说完,我一拳挥出,年轻时候练过拳击,现在虽然肌肉早就松懈,那一拳还是打得他倒在地上。等他抬起脸,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边留下。
但让我在那里无法移动脚步的,却并非我竟然再次失控的事实,而是他脸上带着的表情。
那是毫无疑问的笑容。
爱我就请离开我
4。
虽然我并不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是打落了别人两颗牙的人,被要求陪着他去看牙医,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如果亚力克有那意思,我甚至可以给他出医药费。虽然纽约的牙医贵得要死,可是苏珊给我的闪闪发光的金卡,自从到了这里还没有派到过一次用场。圣安德鲁的那个年轻医生现在肯定希望我不要那么早就结束行程吧。考虑到这点,我纵然把卡刷到暴,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从医院里出来时,亚力克一直在捂着嘴。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疼,或者只是在做给我看。〃你既然是情感转移者,应该能够提前感觉到的。〃虽然这么说他,可是他也默不做声,我也不好再问什么。
路过一家冰激凌店,他突然停了脚步。我回头,看他盯着贴在窗户上花花绿绿的宣传单,一幅显然的垂涎状态。我想了下。哈根达斯的价钱确实是狗娘养的,但是比起法国大餐还是要合算许多。
〃可是你现在能吃吗?〃想到他刚拔掉的牙,不免还是有点担心。他用稍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回答我,〃医生说吃冷的关系会对疼有好处。〃
于是我带着他进了店。侍应生来了后,我只点了杯咖啡,接着就只是看他把单子从头翻到尾,点了一样一样又一样。
〃你能吃得下吗?〃等到侍应生走后,我装做无心地问,心里在想也许还不如请他去吃法国大餐。他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因此很吃惊。这是我对自己解释为什么会一直盯着他看的原因。他的眼镜落到地上,镜腿有些松动,送回店里去修了。拿下眼镜的他,看起来比平时要更年轻。甚至……
我没有见过几个基因转换人,因此不是很确定。听说他们都会很美貌,而且容貌在成年后不再变老。也有人说因为转基因的副作用,使得这些人的道德观念相当薄弱。说好听些是很容易动情,说难听些就是和谁在一起都能干。
而在冰激凌店的柔和光下,阳光透过织水浮纹的窗帘透进来,店内飘着淡淡的音乐,我突然觉得,坐在对面的亚力克,显得很年轻,甚至有些脆弱。
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抬起了头。〃怎么?〃我摇了摇头,想着也许是太久没有发泄的原因。
倒不是离开家的原因。苏珊是个好妻子,然而很长时间以来,我只是提不起兴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犹如例行公事。所以苏珊遇到那个年轻英俊的医生我一点也都没有不满的心情。甚至觉得有点松了口气。
冷饮一样样端上了桌子,亚力克每样都尝了点,很满意地点头。虽然他已经吃下让我惊讶的量,但还是剩下许多。
从冰激凌店里出来,我想拦一辆出租送亚力克。他拉住我的手,〃送我回家可以吗?〃
如果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胡扯。所以虽然可以说是他在诱惑我,但我并非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落进去的。
很难解释清楚这个情况。我是说我有个温柔美丽,并且多金的妻子,儿子成绩优秀而且还是橄榄球队里的四分卫。虽然是在失业状态,但如果认真去找,工作起码是没有问题。实在不象是应该和妹妹的心理医生搅在一起的人。
然而许多事情不是因为不该发生就不会发生的。
我送了亚力克回家,一路上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可能是蛭捞郏以蚴窃诿τ诜治鲎约旱男睦怼5鹊椒⑾衷僭趺捶治鲆不故敲挥懈鐾沸骱螅曳炊畔滦睦础R残砦依下杷档拿淮恚揖褪且桓鍪О苤饕逭摺?br》 之前并没抱过男人,但是好歹也知道该从哪里入口。亚力克从浴室里拿出避孕套和润滑剂。没有言语。没有亲吻。亚力克的身体冰凉而干燥,煽不动感情,却能煽动情欲。我想也许他身为男性这点不但没有成为阻碍,反而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促进若是他是女人,那我很可能会想起苏珊,甚至想到我的妹妹珊娜。她现在正不知道躺在哪里的床上,眼前所见净是幻觉中的没有身体的漂浮的狗头,以及散发着腐败气息的栀子花。我进入他的身体时并没有太控制力量,亚力克发出轻微的呻吟。他的那里很紧。我当然知道,本不是用来Zuo爱的那里当然无法和女人的湿润温暖比较,但还是为那种干涩的感觉惊讶。我想在进入的过程中可能稍微撕裂了他,因为后来床单上有血迹,可是他也并没有流露出太痛苦的样子,只是在过程中一直抓着我的背。
完事之后,我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听见他起床,接着是淋浴的声音。他回房间时,我闭着眼睛,不想见他,他却缠了上来。
〃罗林。罗林。罗。林……〃他叫着我的名字,舌头轻轻上卷,向下很快地滑动到下颚。罗。林。罗林。似乎在玩味着我的名字。我知道那应该是静静享受的余韵,可是他在耳边呼唤着名字的声音,似乎和记忆里的什么重合。罗林,罗林,罗林地一直叫着。在意识到之前,我已经翻身把他压倒在床上。〃闭嘴。闭嘴!!shut the fuck up!〃
屋里很暗,我却还是能感到他的视线。见到他之后,那双万花筒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怖的神色。我知道那恐怖的来源就是我。
爱我就请离开我
5。
于是在我因为我那个发疯了的天才妹妹留在我最痛恨的城市之后六天,我和她的心理医生上了床。一般情况下,人似乎还可以用这是为了别的理由来给自己辩解,可惜我没有。我是说我并没有因为苏珊,也就是我月入十万以上的外科医生老婆的不在而性欲不满,也没有在那个被叫做大苹果的都市里有什么孤独的感觉。最糟糕的是,如果那医生因为和我睡觉,而让我见见珊娜,那我还能说起码是个合算的交易。可是没有。到第二天在诊所见面,他又戴上了眼睛,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清冷理智的非常专业,非常用心,非常狗屎。
于是我还是一天天地给他讲述我家里的故事。那可还真是个故事。我跟他说了父亲母亲当年第一次的初见,那时他还是个大兵哥,穿着笔挺,一脸前途无量。我跟他说了我那时年轻美丽的母亲她直到现在也还能说是个美人,当时梳着长辫子,坐在汽车的最后一排,穿着白袜子的两脚规矩地并拢放在地面上。小的时候我们曾一次次听父亲讲这个故事,每当他说到最后,他的集合地点已经到了,他却还没有能问出母亲的姓名,于是他跟着汽车跑着,期待着最后能有意外的机会。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心里祈祷,〃不要说,妈妈,不要说〃
然而母亲回过头,象他看了一眼。空中飘下白色的小花,他跑着接到,发现是一块绣着名字的手帕。一年后,他按照手帕上的名字找到了那户人家。战争正在打响,他肩上的星几乎能把人照亮。于是,19岁的他和18岁的她就那样走进了礼堂。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小孩,那就是我的大哥迈克。
说到这里我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