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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就做得很明显,公然赞美说,从他看到她的美貌容颜和娴雅丰姿起,这房主人的女儿就俘获了他的心。他不是一个畏缩不前的求婚者,第二天他就向姑娘表诉衷情,从此以后,他总是翻来覆去地说爱她,完全不顾她会说些什么使他灰心丧气的话。
“还有什么人呢!";他大声说道,“好,让他倒霉吧!让他小心点吧!我能把我一生的机缘和我全部身心所向往的人让给别人吗?你可以坚持说";不";,伊蒂!但总有一天你会说";行";,我还年轻,完全可以等待。”
麦克默多是一个危险的求婚者,他有一张爱尔兰人能说会道的嘴巴和一套随机应变、连哄带骗的手段。他还有丰富的经验和神秘莫测的魅力,颇能博得妇女的欢心,最终得到她的爱情。他谈其他出身地莫纳根郡那些可爱的山谷,谈到引人入胜的遥远的岛屿、低矮的小山和绿油油的湖边草地,从这种到处是尘埃和积雪的地方去想象那里的景色,更仿佛使人觉得它愈发美妙无穷。
他然后把话题转到北方城市的生活,他熟悉底特律和密执安州一些伐木区新兴的市镇,最后还到过芝加哥,他在那里一家锯木厂里作工。然后就暗示地说到风流韵事,说到在那个大都会遇到的奇事,而那些奇事是那么离奇,又是那么隐秘,简直非言语所能讲述。他有时忽然若有所思地远离话题,有时话题突然中断,有时飞往一个神奇的世界,有时结局就在这沉闷而荒凉的山谷里。而伊蒂静静地听他讲述,她那一双乌黑的大眼里闪现出怜悯和同情的光彩,而这两种心情一定会那么急速、那么自然地转变成爱情。
因为麦克默多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所以他找到了一个记帐员的临时工作。这就占去了他大部分的白昼时间,也就无暇去向自由人分会的头目报到。一天晚上,他在火车上认识的旅伴迈克·斯坎伦来拜访他,才提醒了麦克默多。斯坎伦个子矮小,面容瘦削,眼睛黑黑的,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他很高兴又看到了麦克默多。喝了一两杯威士忌酒以后,斯坎伦说明了来意。
“喂,麦克默多,";斯坎伦说道,“我记得你的地址,所以我冒昧地来找你,我真奇怪,你怎么没有去向身主报到,为什么还不去拜谒首领麦金蒂呢?”
“啊,我正在找事,太忙了。”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你一定要找时间去看看他。天啊,伙计,你到这里以后,第一天早晨竟没有到工会去登记姓名,简直是疯了!要是你得罪了他,唉,你决不要……就说到这吧!”
麦克默多有点惊奇,说道:“斯坎伦,我入会已经两年多了,可是我从来没听到过象这样紧急的义务呢。”
“在芝加哥或许不是这样!”
“嗯,那里也是同样的社团啊。”
“是吗?";斯坎伦久久地凝视着他,眼里闪出凶光。
“不是吗?”
“这些事你以后可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给我讲清楚。我听说我下车后你和警察争吵过。”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
“啊,在这地方,好事坏事都传得很快。”
“嗯,不错。我把我对这帮家伙的看法告诉了他们。”
“天哪,你一定会变成为麦金蒂的心腹人的!”
“什么?他也恨这些警察吗?”
斯坎伦迸发出一阵笑声。
“你去看他吧,我的伙计,";斯坎伦在告辞起身时对麦克默多说道,“如果你不去看他,那他就不是恨警察,而要恨你了。现在,请你接受一个朋友的规劝,马上去看他吧!”
碰巧就在这天晚上,麦克默多遇到一个更紧急的情况,使他不得不这样去做。也许因为他对伊蒂的关心比以前更明显,也许这种关心被好心的德国房东逐渐觉察出来。但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房东把这个年轻人招呼到自己房中,毫不掩饰地谈到正题上来。
“先生,据我看来,";他说道,“你渐渐地爱上我的伊蒂了,是这样吗?还是我误会了?”
“是的,正是这样,";年轻人答道。
“好,现在我对你直说吧,这是毫无用处的。在你以前,已经有人缠上她了。”
“她也对我这么说过。”
“好,你应当相信她说的是真情。不过,她告诉你这个人是谁了吗?”
“没有,我问过她,可是她不肯告诉我。”
“我想她不会告诉你的,这个小丫头。也许她不愿意把你吓跑吧。”
“吓跑!";麦克默多一下子火冒三丈。
“啊,不错,我的朋友!你怕他,这也不算什么羞耻啊。这个人是特德·鲍德温。”
“这恶魔是什么人?”
“他是死酷党的一个首领。”
“死酷党!以前我听说过。这里也有死酷党,那里也有死酷党,而且总是窃窃私语!你们大家都怕什么呢?死酷党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房东象每一个人谈起那个恐怖组织时一样,本能地放低了声音。
“死酷党,";他说道,“就是自由人会。”
年轻人大吃一惊,说道:“为什么?我自己就是一个自由人会会员。”
“你!要是我早知道,我决不会让你住在我这里——即使你每星期给我一百美元,我也不干。”
“这个自由人会有什么不好呢?会章的宗旨是博爱和增进友谊啊。”
“有些地方可能是这样的。这里却不然!”
“它在这里是什么样的呢?”
“是一个暗杀组织,正是这样。”
麦克默多不相信地笑了笑,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这里怕没有五十桩暗杀事件做证据!象米尔曼和范肖尔斯特,还有尼科尔森一家,老海厄姆先生,小比利·詹姆斯以及其他一些人不都是证据吗?还要证据!这个山谷里难道还有一个男女不了解死酷党么?”
“喂!";麦克默多诚恳地说道,“我希望你收回你说的话,或是向我道歉。你必须先做到其中一点,然后我就搬走。你替我设身处地想一想,我在这个镇子里是一个外乡人,我是一个社团成员,但我只知道这是一个纯洁的社团。你在全国范围内到处可以找到它,不过总是一个纯洁的组织。现在,正当我打算加入这里的组织时,你说它全然是一个杀人的社团,叫做";死酷党";。我认为你该向我道歉,不然的话,就请你解释明白,谢夫特先生。”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先生。自由人会的首领,就是死酷党的首领。假如你得罪了这一个,那一个就要报复你。我们的证据太多了。”
“这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我要的是证据!";麦克默多说道。
“假如你在这儿住长些,你自己就会找到证据的。不过我忘了你也是其中的一员了。你很快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坏。不过你可以住到别处去,先生。我不能再留你住在这里了。一个死酷党人来勾引我的伊蒂,而我不敢拒绝,这已经够糟糕了,我还能再收另一个做我的房客吗?对,真的,过了今晚,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因此,麦克默多知道,他不仅要被赶出舒适的住处,而且被迫离开他所爱的姑娘。就在这天晚上,他发现伊蒂独自一人坐在屋里,便向她倾诉了遇到的麻烦事。
“诚然,尽管你父亲已经下了逐客令,";麦克默多说道,“如果这仅仅是我的住处问题,那我就不在乎了。不过,说老实话,伊蒂,虽然我认识你仅仅一个星期,你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了,离开你我无法生活啊!”
“啊,别说了,麦克默多先生!别这么说!";姑娘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没告诉过你吗?你来得太晚了。有另外一个人,即使我没有答应马上嫁给他,至少我决不能再许配其他人了。”
“伊蒂,我要是先向你求婚,那就行了吗?”
姑娘双手掩着脸,呜咽地说:“天哪,我多么愿意你是先来求婚的啊!”
麦克默多当即跪在她的面前,大声说道:
“看在上帝面上,伊蒂,那就按你刚说的那样办吧!你难道愿意为了轻轻一诺而毁灭你我一生的幸福吗?我心爱的,就照你的心意办吧!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这比你任何允诺都要可靠。”
麦克默多把伊蒂雪白的小手放在自己两只健壮有力的褐色大手中间,说道:
“说一声你是我的吧,让我们同心合力应付不测。”
“我们不留在这儿吧?”
“不,就留在这儿。”
“不,不,杰克!";麦克默多这时双手搂住她,她说道,“决不能在这儿。你能带我远走高飞吗?”
麦克默多脸上一时现出踌躇不决的样子,可是最后还是显露出坚决果敢的神色来。
“不,还是留在这儿,";他说道,“伊蒂,我们寸步不移,我会保护你的。”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离开呢?”
“不行,伊蒂,我不能离开这儿。”
“到底为什么呢?”
“假如我觉得我是被人赶走的,那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再说,这儿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难道不是一个自由国家里的自由人吗?如果你爱我,我也爱你,谁敢来在我们中间插手呢?”
“你不了解,杰克,你来这儿的时间太短了。你还不了解这个鲍德温。你也不了解麦金蒂和他的死酷党。”
“是的,我不了解他们,可是我不怕他们,我也不相信他们!";麦克默多说道,“我在粗野的人群里混过,亲爱的,我不光是不怕他们,相反,到头来他们总是怕我——总是这样,伊蒂。乍看起来这简直是发疯!要是这些人,象你父亲说的那样,在这山谷中屡次为非作歹,大家又都知道他们的名字,那怎么没有一个人受法律制裁呢?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伊蒂!”
“因为没有人敢出面对证。如果谁去作证,他连一个月也活不了。还因为他们的同党很多,总是出来作假证说被告和某案某案不沾边。杰克,肯定说这一切你会自己看出来的!我早知道美国的每家报纸对这方面都有报道。”
“不错,我确实也看到过一些,可我总以为这都是编造出来的。也许这些人做这种事总有些原因。也许他们受了冤屈,不得已而为之吧。”
“唉,杰克,我不爱听这种话!他也是这样说的——那个人!”
“鲍德温——他也这么说吗?是吗?”
“就因为这个,我才讨厌他。啊,杰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实话了,我打心眼儿里讨厌他,可是又怕他。我为我自己而怕他,不过,主要是为我父亲,我才怕他。我知道,要是我敢向他说出真心话,那我们爷儿俩就要遭大难了。所以我才半真半假地敷衍他。其实我们爷儿俩也只剩这点儿希望了。只要你能带我远走高飞,杰克,我们可以把父亲也带上,永远摆脱这些恶人的势力。”
麦克默多脸上又显出踌躇不决的神色,后来又斩钉截铁地说:
“你不会大祸临头的,伊蒂,你父亲也一样。要说恶人,只要我俩还活着,你会发现,我比他们最凶恶的人还要凶恶呢。”
“不,不,杰克!我完全相信你。”
麦克默多苦笑道:“天啊,你对我太不了解了!亲爱的,你那纯洁的灵魂,甚至想象不出我所经历过的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