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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也看着那条路说:我们还得走好远好远呢,四个小时呢,到时天该黑了。
许三多却不动,他说:我想再呆会,跟你们说说话。
薛林说许三多,你跟我们不一样了。老魏也跟着点头,他说老马说了,我跟他一样,我们都是老实人。可我也知道,他那孬兵不是对你说的,你跟我们不一样。薛林强调了一句你是好兵,我们是孬兵。
许三多说我不是好兵。
李梦说:好兵和孬兵之间是有代沟的,许三多。
许三多说什么叫代沟?我听人说过,到底啥意思?
薛林捅了李梦一下。李梦说:代沟就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不过我们都会记得你的,许三多,老马临走时跟我们说特谢谢你,他说做了老百姓了,那条路是他以后想起军队就会想到的东西。他说人能有个想一辈子的东西,挺不容易的。
许三多好像听不懂,他说什么路?
薛林叹了口长气:让你走到这里来的那条路。
许三多看看脚下的路,一直从脚下看到门口的哨兵和里边的战车。他说:班长为什么要记住这条路?他为什么要特谢谢我?李梦拍了拍他的肩:你以后会有出息的,许三多,你糊涂吧,可你会有大出息的。
然后,李梦老魏还有薛林,他们三个走了。
许三多看着远处的路,看着那三个东倒西歪的兵慢慢走远。
这时的许三多,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分别了。许三多很茫然,他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可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送走了老马,似乎也同时送走很多别的东西,许三多朦朦胧胧地知道,我跟李梦他们以后不会有太大关系了。
傍晚,史今和伍六一洗完澡回来,看见许三多正趴在桌上写东西。史今说别趴着,眼睛不要了。然后问:写什么呢?许三多说写信。史今说许三多最近表现不错,问你爸好。有没有想家?许三多说没有。他说想家不好,班长,今儿送老马我眼圈都没红,但他们都抱着哭。
史今一愣:怎么回事?老马他不伤心?
许三多说:我要好好当兵。他语气坚定,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史今不由摇摇头,他说你真是没有长大。对了,你那信明天再寄吧。许三多说为什么?史今说马上开班务会。
班务会要选先进个人。史今把手上的票团成一团,吩咐道:今天的票跟往常差不多,主要是提名的伍班副。白铁军说不会吧?然后对伍六一使了个眼色。虽说是不记名投票,可我坦白,我投的是班长。伍六一说我也投的是班长。
哪有班长带头来选自个的?那都算废票。史今说。
有人说:伍班副当然是咱们班最拔尖的,可咱们这先进个人能不能选出点新意来啊?
话刚落地,有人马上说:能!
这说能的是伍六一,谁都听得出,他声音虽然很大,但声音里没有热情。
谁好选谁呗,这能有什么新意?甘小宁说。
伍六一说必须得有,要不我跟你急。
史今瞪了他一眼,说六一,你要有意见我重新考虑。
伍六一说我没意见,多大点事啊?就是有点情绪。史今说有情绪会后再说。我提议,咱们班这月的先进个人选许三多,大家有什么意见?
好像大家想都没有想到过,一个个神情错愕异常。
史今说:我知道,他多半不能算咱们这班里最突出的,可他是咱们中间进步最快的。
那是因为他起点太低呗。白铁军说。刚说完,被伍六一捅了一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带头鼓掌。集体生活的人,掌声是很容易认同的,于是都马马虎虎地鼓起掌来。
许三多有点不知所措,忙站起来给大家敬礼。
用不着这样。伍六一掌握着奖励的尺度,他说:十二个人中间有十一个同意给你鼓励,这是希望你在别人那里也让我们说得过去。
史今暗笑,说副班长话不对,可意思是对的,希望你再接再厉。
第八章:咬咬牙就能做到
还是说傻吧。
我从来不是个合群的人,空闲时间就看点仨瓜俩枣的闲书,闲书上的意思是世上没有真正的傻人,既然连植物人都有情感,真正的植物比如说树林吧,如果有一个人在树林里被谋杀了,所有树木都会发出一种独有的哀恸的磁力波。
好像玄了,可我愿意相信,就算我根本不懂什么叫磁力波。所以没有那么聪明和那么傻的人,只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人,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只好使用了最基本的手段,表现他的毫无恶意和善良,比如我。
我笑,拼命地微笑。我拼命发出那种搞不懂是什么的磁力波:我是友好的,我没有太多的主意,你可以帮助我也可以不帮我,但是可能的话,回报你的友好。
成才说我好狗运,一直有人帮我,我觉得不是,是一直有人在回报我的友好,他们很简单地回应了我的简单,他们都很纯真。
我见过一个很像我爸的农人,因为扛着扁担,进了商场被保安驱赶出门,他早就被那些陈列商品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琳琅满目,气象万千,这些词在今天真是屡用不爽,现在加上驱赶,他完全失措,于是他微笑,我看见了一向在我脸上的那种笑容,只是茫茫然向世界发出的一个友好的信号。
他被推到大街上还一直在笑。
推他的保安很像我大哥,搞不好他们还是老乡。
班长把自个定位为傻人,至少是反应不快的人,这倒是真的,他独处的时候脸上带种并无对象的平和笑容,让人看了舒服,和人说话时倒收敛成一种不带笑纹的情感,很淡很淡,可是友好还是不折不扣地发送,即使在骂你,也让你心里舒服。
六一的笑容是带着装甲的,他大概把自己定位成在钢七连出生的人了,这也难怪,几年来他一直保持着可以踢连长屁股的绝对地位。
他大概完全否认那段像我一样不值得回味的过去了。班长对我好,他就说:只有军队才这么纯朴。
他否认军装世界之外的太多东西,他退伍时,我担心他是否还会向每一个人发射他的穿甲燃烧弹。
成才呢?成才是这样的,他永远带着三个以上的选择来对待你,在接触后又有三个选择,然后从这三个中间拿出一个最好的综合。
好是很好的,可对于我的智商来说,那太聪明了。
我奇怪地发现,喜欢成才的人并不多,也许七连的人并不都是那么聪明。
也许是,世界究竟是平常者为多,平常者像班长对我那样,用简单换回简单,精华到八面玲珑的人也许合适当外交家,不甘平常就有点太累了。
所以不需要据理力争的时候,还是傻一点吧。
步战车在靶场里刚停下,许三多就顾头不顾脸地往外冲,然后在车边吐了一地。史今随后下车,站到许三多身边,给他不停地捶背。
班长,我又丢人了。许三多说。史今只是笑,说不错不错。许三多觉得有点怪,他说班长,你怎么老说我不错呀?我许三多委屈死了。史今说,今天训练快结束了你才有反应,而且车上射击,你打得不错。
史今对许三多的安慰,让伍六一有些受不了,他挽起袖子,也过来了。他说我来给你整两下,管你不再有反应。说着就是狠狠的两拳,捶得许三多一下就没声了。
伍六一的手是狠了点,但许三多还真的不吐了。他轻轻地揉了揉,对史今说,真是奇怪呀,副班长整完以后我就不吐了。史今说:有个病人去看头痛病,医生说头痛是吧,当下就给他屁股上来了一锥子,病人说妈呀,怎么扎我,医生说头还痛吗?不痛了,屁股痛!那头痛病
就治好啦!给钱吧!
许三多听得哈哈直乐。
成才和几个兵也大声说笑着从他们旁边走过。
像是害怕那成才,许三多突然不笑了。
史今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接着说自己的。他说伍班副就是这法子,算是个土造的心理疗法,你痛了就不会再想吐了。史今忽然郑重地说:其实许三多,你很多毛病都是心理落下来的,本来你今天完全可以顶住。
许三多说:我在图书室借心理的书看了,上边说什么俄狄浦斯情结、里比多效应,我搞不懂。史今说我也不懂,那是专家说的话,可你班长和副班长一样,也是个土造医生,只管给你把头痛病治好了就成了。
许三多吓得马上盯住了史今,他说你不会也扎我吧?
史今说我是打个比方。乡下来的孩子有几个长时间坐车的?还是这种全封闭,能把肠胃颠出来的。我晕车那会就是练那个。史今指指旁边的单双杠,他说单杠大回环,在上边晕过了,上车就不晕了。
许三多打量着乌黑锃亮的单双杠,问怎么练?
史今二话没说,上手就给许三多悠了几个,看得许三多连连地咂嘴不已。他说怎么能这样的?史今说练练就会了。许三多,你体能相当不错,技巧上再抓一抓就好了。然后给许三多强调说:许三多,这玩意可治晕车了。人都是这样,晕过一次就不会再晕了。
远远地看见伍六一,史今马上喊他过来。
六一,你是在这上边晕过的,后来还晕车吗?
伍六一说:啥叫晕车呀?
改改你那臭牛皮的说话。史今把伍六一拖到单杠前,很有点自豪地说:伍班副上次悠了一百二十一个。
一百二十一个呀?许三多的眼里全都是崇拜。
伍六一爱吃这一套,他说那是瞎玩闹。
那你带他瞎玩闹二三十个吧?史今说罢笑着走开了。
伍六一刚想拒绝,但史今耳聋一样,头也不回。
伍六一无奈地看看许三多,吩咐道:注意动作要领,上了单杠你就不是自己了,你就剩自己找的那个重心,别使蛮劲,由得他转。说着自己呼地转了好几个,随后很利索地收身下来。你自己体会体会吧。
许三多没有上过,笨手笨脚地就往单杠上爬,被伍六一拉了下来:是上单杠,不是爬单杠。你把自己担在上边就会有个重心,那两条腿是有用的,不要离开地了就把它当个累赘。二三十个?我看你没戏。七连的平均纪录是四十五个。
许三多只好熊猫一般,一个接一个地上去,结果是一次又一次地从单杠上摔了下来。
伍六一终于失却耐心,对许三多不住地摇着头。
许三多一瘸一拐回到屋里时,很多人都对伍六一暗示地扮鬼脸坏笑,但伍六一没有做声,他鞋也不脱,就将自己摔到床上。
许三多在床边坐了一会,悄悄地,就又摸出去了。
伍六一装着没有发现。他知道许三多偷偷练单杠去了。正想着,忽然听得有人从单杠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许三多把脖子给摔了,把手也给摔了,他偷偷地摸回屋里,找了一副护腕偷偷地戴在手上,正要转身出去,突然听得有人骂了一声笨蛋。
他知道是甘小宁的声音。
许三多愣住了。因为甘小宁是闭着眼睛说的,他只好把眼光找往别处。甘小宁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他说你看什么?我说的就是你。你套上那么个玩意摔得更狠。
那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