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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道:“戴老爷子欠你的情、我也欠你的情,黄老爷子古道热肠。谁能坐视不理?”
一点红咬了咬牙,道:“但这件事却是无论谁也管不了的。”
楚留香道:“为什么?”
一点红神情显得更焦躁,哽声道:“你也用不着多问,你若真是我的朋友,就带着他们快走。”
楚留香叹道:“以你我的交情。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的吗?”
一点红只是挥手道:“快走!快走!你若再不走,莫怪我跟你翻脸。”
曲无容黯然道:“他实在有难言的苦衷……”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忽然问道:“你看见外面那棵树了吗?”
曲无容怔了怔,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句话,还是点了点头,道:“看见了。”
楚留香道:“一棵树从地上长出来,也和人一样,是为了要成长、结实、传宗接代,但现在它却被这些人的剑光砍得乱七八糟,这是不是很可惜?”
曲无容怔了怔,望着窗外纵横飞舞的剑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还是不明白楚留香的意思。
楚留香已接着道:“无论是人的生命也好,树的生命也好,它若还未成长就被摧毁了,总是件可恨的事,但你能说这是剑的错吗?”
曲无容道:“这……这我也不知道。”
楚留香凝注着她,一字字道:“剑本身并没有错,错的只是那只握剑的手。”
曲无容动容道:“你……你已知道他的事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了那面铜牌──铜牌上刻有十三柄狭长的剑,围绕着一只手。
一点红骤然失色,厉声道:“这是哪里来的?”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却长叹道:“这只手,只怕就是世上最神秘、最邪恶、也最有权力的一只手了,因为他不但在暗中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而且还令人死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直到死后还不知世上有这只手存在。”
他瞪着一点红,沉声道:“世上只要有一只这样的手存在,至少就有一两人难免生于恐惧,而死于黑暗,若将这只手消灭了,大家的日子都会过得太平得多,是吗?”
一点红用力咬着牙,嘴角的肌肉却还是在不住抽动,哽声道:“你想消灭他?”
楚留香厉声道:“你纵然不想消灭他,他也要消灭你的。”
一点红急促的喘息着,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
楚留香道:“我知道他一定是很可怕的人,但无论多可怕的人我都见过了。”
一点红骤然顿住了笑声。道:“我知道你对任何人都无所畏惧,可是他……”,他一双眸子忽然变得更黑,看来就像是个无底的深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无底的痛苦。
楚留香道:“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一点红嘴角抽动着,嗄声道:“你莫忘了,我是他养大的,我的武功也是他传授的,他纵然要杀我。我也不能出卖他。”
楚留香默然半晌,长叹道:“这是你的义气,我绝不勉强你……我只问你,他今天来了没有?”
一点红望着窗外的剑光,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今日若来了。外面只怕早已住手了!”
楚留香道:“为什么?”
一点红道:“因为当今世上,他的剑法已无人能比。”
楚留香目光闪动,试探着道:“那么,现在的薛衣人呢?”
一点红又沉默了半晌,道:“薛衣人的剑法,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根绣花针而已。”
楚留香道:“绣花针?”
一点红道:“绣花针只能绣花。若用来缝衣衲被,就要断了。”
楚留香道:“此话此讲?”
一点红道:“薛衣人的剑法好看,他的剑法实用。”
楚留香想到一点红剑法之辛辣有效,不禁苦笑道:“不错,好看的剑法未必能伤人,杀人的剑法未必好看。”
一点红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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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突然间,地道中又走出来一个人,一袭黑衣,与之前不同。这时候的他,目光湛湛有神,看样子神采奕奕。
楚留香喜不自禁,道:“你恢复了?”
不是韩文又是谁?点了点头,他说道:“七七八八。但放眼天下,五指之数可为敌手!一点红!你好啊!好久不见了!今时今日的你,为何这么狼狈?”
一点红神色复杂,却是没回答韩文的话。
韩文叹了口气,道:“我对你的期望很大,原本以为你的剑可以更上一层楼,可惜,你虽然领悟了什么是‘爱’,可你的剑却还没有领悟到……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想见他一面了。”
一点红似也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你还是不见的好。”
韩文笑了笑,改口问道:“今天他们来了几个人?”
曲无容道:“八个。”,她咬了咬嘴唇,道:“本来是十个的,但在济南城外,已被我们除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为何忽然走了。”
韩文皱眉道:“他们在济南城已盯上了你们?”
曲无容瞧了一点红一眼,黯然道:“他……他本来还不信那些人会真的对他下毒手,直到他受了重伤……若非他受了重伤,我们也不会逃到这里来了。”
她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因为我师父以前对我说过,以后我无论遇着什么危难,都可以到这里来求大师庇护……那时,她实在对我不错。”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已渐渐红了,似又想起了石观音昔年对她的恩情,而忘却了她的仇恨。
楚留香忽然发现这冷漠倔强的女子,在这一个多月里,已变得温柔得多,也变得更多愁善感。他知道惟有“爱情”的力量才能令她转变得这么快、这么多,他不禁暗暗替一点红感到高兴。
因为他知道一点红迟早也会被这种力量软化的,这孤独的少年就像一棵生长在危岩上的树,实在太需要感情的滋润了。他却未发现那青衣尼听了曲无容的话,脸色忽然大变,灰白的眸子里,也燃起一股火焰。
曲无容望着他手里的铜牌,道:“他们十个人之中有个人忽然失踪了,莫非是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并没有杀他,但他倒的确是来杀我的。”
曲无容道:“我们这一路上,和他们交手不下七次,据我所知,失踪的那人乃是其中武功最差的一个,他们怎会要他去对付你?”
韩文道:“因为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刺杀的对象是我们。自然要留下主力来对付你们,派最差的一个去下手。”,他忽又问道:“如此说来,剩下的这八个人,武功难道都比他高?”
曲无容叹道:“我们和他们交手有七次。每次虽然都能死里逃生,但也实在侥幸,有两次连我自己都认为是难逃毒手的了。”
韩文砸了咂嘴也瞧了窗外的剑气一眼,皱眉道:“既然如此,他们两人以一敌三四,只怕还是……看来。我也该出手了!原本这种滥造事儿我可是实在不想管呢!谁叫我好奇心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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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听铁链击地,叮当不绝。
青衣尼满面怒容,瞪着那黄幔垂地的神案,她足踝上缚着的铁链,也在不停的牵动着。
南苹更是满脸惊慌焦急之色,似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窗外剑光虽强。却还并未将那道犀利的剑气和那片夭矫如龙的棍影完全压倒。
楚留香向南苹招了招手,悄声问道:“你大师姐为什么发脾气?”
南苹瞪了曲无容一眼,道:“这位姑娘方才好像在说我大师姐无力保护这地方的人,我大师姐听了很难受,想要出去和那些人一较高下,可是……”
突见青衣尼跺了跺脚,转身飞掠而出。但刚到门口,她足下的铁链已被绷得笔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南苹叹口气,黯然道:“可是她却永远无法走出去。”
只见青衣尼满面怒容,青筋一根根暴起,显然已用了全力。楚留香方才接过她一掌,自然知道这老尼内力之惊人。但她纵然用尽全力,却仍无法将那细细的一根铁链挣断;
南苹望着这已如琴弦般绷紧了的铁链,叹息道:“据说这铁链乃是寒铁精英所铸,纵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利刃。也难将它砍断,何况人力呢?”
只见铁链越绷越紧,那神案也摇动起来,黄幔中响起了一种极轻细的喘息声,似乎神案下也有个人在用力拉铁链。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铁链的另一端,不知是缚在什么地方的?”
南苹垂下了头,道:“你既已看出来了,何必还要问我?”
楚留香道:“难道铁链的另一端也缚在一个人的脚上,他却藏在神案下,不肯现身,只是拉动着铁链,和你大师姐来通消息?”
南苹叹道:“否则我大师姐又怎能听到别人的说话呢?”
楚留香道:“但这人是谁呢?为什么不肯让你大师姐出去?为什么永远躲在神案下不肯见人?”
南苹沉默了半晌,轻轻道:“这也是个秘密,连我们都从未见过他……”
忽然间,只听“蓬”的一声震动,那朽腐的神案经不起真气的冲激,竟被震散,木屑纷飞中,一条人影带着凄厉的啸声冲了出去,却用那覆案的黄幔将面目四肢一起裹住,还是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形面貌。
韩文歪了歪脑袋,看了一眼楚留香,道:“最后帮你一次!看在你来帮我的份儿上!”
楚留香唯有苦笑,这位爷还真是谁的情儿也不想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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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掠出窗外,只见一道剑光如匹练般自木叶丛中飞出,闪电般刺向那刚从神案下冲出去的“怪人”。
他连头带脸都被蒙在黄幔里,根本什么都瞧不见,任何人都以为他是万万躲不过这一剑的。谁知剑光刺下,他身形忽然一闪,已游鱼般自那黑衣劲装的长剑刺客面前滑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青衣尼身影也一闪,自黑衣刺客身后掠过,他们两人的铁链就绕在黑衣刺客身上。
只听“嗤”的一声,那黑衣刺客连惨叫之声都没有发出,就已被这铁链生生勒成两段。鲜血旗花般飞出,铁链又已绷得笔直,青衣尼姑和那身披黄幔的怪人已向另一个黑衣剑客掠过去。
他们这种杀人的方法实在匪夷所思,身法之怪异,出手之辛辣,连韩文见了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暗道好狠的手段!
那边正有六七个黑衣刺客在木叶中和黄鲁直、戴独行二人缠斗。
浓密的枝叶被剑气所摧,雨点般四面纷飞。十几株浓荫如盖的老树,几乎都已剩下了一截光秃秃的树干。那看来就像是一些被脱光了衣服的老头子,露着苍白、孱弱、生满了皱纹的皮肤,在西风中颤抖着。
黑衣剑客掌中的剑也正和一点红昔日所使用的一样,长而狭窄。而且分量比一般剑都要轻得多。他们的剑法自然也和一点红同样辛辣而狠毒,绝没有什么花俏的招式,一出手就要人的命。
而且这些人交手的经验都丰富已极,显然看出黄鲁直和戴独行这三人都不是好惹的。所以他们绝不和戴独行他们正面作战,第一人长剑刺出后,身形就立刻闪到树后。第二人长剑已自另一个方向刺出。
几人剑光缭绕,招式配合得点滴不漏,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到后来戴独行根本分不清对自己刺来的一剑究竟是谁刺出的了。他们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