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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调羽道:“歌舞还没学成,只是老师却已死在大金将士的刀下。”
这句话说的十分尖锐,宗弼听了却哈哈大笑:“这么说你在汴梁是没什么可学的了。”
温调羽等脸色微变,已听宗弼说道:“那便随本太子回大金吧。一路好生给我演歌演舞,路过辽口时,本太子自然会送你回你们三将军那里去!”
温调羽大声道:“温调羽的歌舞,只跳给三将军看。”
宗弼大怒,周小昌忙来打和场道:“四太子,这位温姑娘脾气不大好,就是三将军她也要冲撞。但三将军却也因此更看重她。待我劝她一劝,劝她一劝。”
跟着便使眼色让温调羽不要太过强硬,宗弼却不管这么多,喝道:“你说你只给杨开远唱歌跳舞!哼,我就偏偏要你为我唱歌跳舞!来啊,带走!”
几个士兵围了上来,周小昌赶紧虚张双臂护住不让士兵们推攮,叫道:“温姑娘自己会走,自己会走!”又对温调羽道:“温姑娘,不要让小昌太难做。”
温调羽叹了一口气道:“好,我们走吧。反正迟早要回辽南去,这样也好。”
华元一六七八年三四月间,在中原骚扰数月,旁若无人的金兵终于分路班师:宗翰挟赵桓渡黄河从绛州、晋州、汾州、太原归大同,宗望挟赵佶由东路出发取道河北,双方约定会于燕京。
宗望一路以精兵在前呼呼喝喝开路,沿途各路还没有被击溃的大宋守军无敢撄其锋芒。宗泽领兵趋滑州,走黎阳,至大名,欲渡河扼金人归路。结果赵构后援兵马不至,勤王之师更是没个踪影。宗泽兵力单薄,不敢轻进,忽然想起曹广弼来,当下派死士前往上党邀曹广弼左右夹击。半个月后消息传来,原来曹广弼已领兵往汾州截杀宗翰去了。宗翰手上有赵桓,分量不在赵佶之下,所以宗泽闻讯扼腕不已,无奈之余驻兵不动。
金军的好车好马都用在自己人处,只拨给了赵氏宗室一些牛车,但相对于数量庞大的宗室,就是牛车也有些不够,所以一些妃嫔、驸马甚至得自己走路。宗望怕受袭击,一路都不让这些宗室走官道,从汴梁出来后便全是生路,行走时不避风雨,休息时席地而坐,这番罪过遭得可就大了。温调羽跟在押解这些牛车的车队后面,所受到的待遇也比赵佶好些,至少金兵并不怎么拘押周小昌,所以周小昌沿途可以去买些酒食饭菜给她和翠儿吃。那边赵氏宗室缺衣少食,赵佶的弟弟燕王赵候甚至在路上饿死,就地以马槽埋葬。
温调羽在后面听说十分不忍,请周小昌想办法给安排副棺木,周小昌道:“这时节,平民百姓死了别说马槽,连张草席都没有!温姑娘,我们也在难中,不要多管人家的闲事了。”
这时河南河北城池大部分都还在宋臣手中,所以从刘家寺出发以后便再没入城,一路都是荒野景色,温调羽哪里辨得清楚走到了哪里,直到见着黄河,才知道终于要渡河了。
渡河以后,又走十余日,忽然前后战火纷起,刀剑声作、马匹嘶鸣,宋家宗室都以为勤王之师到了,人人抱怀希望,希望来军能将自己劫回去。张叔夜本已绝食求死,这时忽然振作,带着两个儿子,趁乱奔到赵佶身边护侍,希望援兵杀到。当此之时,这些亲王公主个个朝不保夕,内心都只盼望着能脱出金人魔掌,至于荣华富贵,那是不敢再想了。
那杀伐之声忽南忽北,忽东忽西,张叔夜是精于军旅之人,听了良久道:“来勤王的人兵法不弱!这东南西北,定有三个方向是疑兵!不过人马似乎不多!可惜,可惜!”说到这里他已经黯然下来,知道勤王之兵若是不众,那多半一击不中就会离去。只是见到赵佶满脸期盼的神色,不忍开口道破。果然不久便听杀伐之声静了下来,想来来犯军马已经退却。这下赵佶不用张叔夜说也知道来冲金兵的军马要么已被击败,要么便已撤走,他从有了一点希望到再次失望,心中自然更加难受!
周小昌等事情平息以后出去四方打听,回来对温调羽道:“好像是忠武军,他们冲杀了一阵,没伤到金人的根本,却把那队押运金银的马车给劫走了!现在二太子那边正在暴跳如雷呢。唉,可惜不是二将军,要不然就更加好看了。”
周小昌猜错了,这次来阻截金兵归路的正是曹广弼。不过和宗泽不同,曹广弼的目标不是为了迎回赵桓、赵佶,而是为了救出折彦冲!
折彦冲的所在,金人瞒得极紧,就是以汉部这样发达的情报网也无法正确判断其所在。曹广弼综合各种情况猜度,一开始倾向于折彦冲会在西路军,因此命王彦守上党,自己亲带五千轻骑埋伏在汾河河边。谁知道误着副车,只劫到了五十车金银!曹广弼一击不中,不等宗翰反应马上退走。
恰巧先前派去联系种彦崧的人回来了,来的人却是马扩——他在北线兵败以后便入太行山依附忠武军,这时匆匆赶来,告知曹广弼:种彦崧打算在金军东路军进入真定之前袭击金兵。
曹广弼将劫到的金银交由郦琼带回上党,然后便领轻骑日行数百里,飞往忠武军的所在地,虽然及时在种彦崧发动攻击之前赶到,但带来的两千人马就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能勉强呆在马上了。曹广弼连夜帮种彦崧修改阻截战术,再次对宗望发动袭击,结果又是没找到折彦冲只劫到金银,这次的收获更多,竟劫到了金一百万锭,银四百万锭,珠宝印玺无数。这次由于东西太多,曹广弼就想沿途丢弃,林翼贪财,在没收到曹广弼命令之前就发动埋伏在旁边帮忙鼓噪助威布疑的忠武军民夫搬抢金银,结果被金兵骑兵寻到,双方厮杀了半日,打到后来连民夫也被迫拿起短兵加入战团,双方厮杀到天黑才各自退去。这一仗忠武军损失惨重,虽然得到了金银,但全军伤亡已接近三分之一,而且金人也在战乱中知道带兵的是曹广弼。
曹广弼心想若是遇到宗望主力回师一击,只怕忠武军和自己带来的人马非全军覆没不可,所以让种彦崧带领大队避入太行,自己率领五百轻骑为疑兵去因开宗望的主力。
他这一招十分危险,因为此时全军上下无论人力马力都已颇为疲乏,所以在引开金兵主力后能否脱身自己也没有把握。幸好宗望极为精明,追到中途就看破这队人马逃跑的轨迹有异,这时金军东路军还没有进入完全由金人控制的地盘,宗望怕中了埋伏便没有穷追下去,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份精明错过了活捉曹广弼的机会。
曹广弼在金兵不再追赶以后,才绕了个***西进与种彦崧、林翼等会合,一路想起这次阻截金兵的险境也忍不住后怕。
种彦崧对上千将士的伤亡十分悲痛,反而是本应为事件负责的林翼却在为得了大批财物窃窃自喜,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曹广弼仰头叹道:“两番截杀,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连大哥在哪里都没摸到边,我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原来曹广弼想宗翰宗望拘押折彦冲必用重兵把守,若是折彦冲藏在中军那曹广弼也就没办法了,他赌的就是宗翰、宗望不会把一个对各族将士都颇有号召力的折彦冲带在身边以免变起肘腋。所以曹广弼的两次截杀都避开了宗望、宗翰的中军,而选择另外几个防备较为严密的队伍,在从这些队伍中选出他认为最有可能的一支。
金人这次北归,对两支队伍极为看重:第一支就是押解赵氏宗室的队伍,这支队伍留下的吃喝拉撒、死人掩埋之类的行迹太过明显,所以一开始就被曹广弼排除;而第二支自然就是押解财物的队伍了。曹广弼两次袭击,挑中的都刚好是宗翰、宗望的运财队伍,这部分是因为巧合,部分也是因为曹广弼一时走不出他自己的思维惯势所致。
第二二二章 抗金大旗(上)
汴梁陷落后,以往胡人北、汉人南的势力分布被完全打乱,中原地区的政治势力开始呈现犬牙交错的情况。大金、大宋和汉部的力量互相交叉又互相渗透,势力分布变得极为复杂。
金兵入侵中原已逾年,但真正完全掌控的不过是太原、真定、保州等靠近燕云的地区,除此之外的大部分地区都还在为宋室坚守,宗翰之所以要打下汴梁,原因之一就是想取得宋廷的割地诏书命两河各州县的军民投降,不过宗翰没有算错汴梁的抵抗力,却算错了两河军民的气节。河东、河北乃是中原故地,自战国以来忠义勇劲便深入其民风之根底,这种精神近数百年来虽然不断遭到破坏,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民风仍然十分剽悍。宋廷割地诏书虽然发出,但两河尚未陷落的州县除了一个石州以外全部不承认这道丧权辱国的乱命。
不过,在两次南下期间,金军毕竟已经沿着河北、河东两条主要道路打下了许多州县,并沿途设立据点,如河东的太原、汾州、晋州、绛州一带便为金军所控制。但这些地区之外的周边区域金人一时之间便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进行征服统治。
反过来,两河大部分州县虽然仍然在为大宋坚守,但由于几条主要的交通干道为金人所截断,太原、中山等战略要地为金人所占据,加上作为中枢的汴梁已经失陷,所以宋室虽然在两河仍拥有最大的领土面积,但这些七零八碎的领土不仅无法形成统一、强大的力量,而且大部分无险可守,所以面对金人的压力都有随时崩溃的危机。
和大金、大宋相比,汉部在两河控制的领土最小——甚至可以说没有。沧州的地方士绅虽然已唯汉部马首是瞻,但挂的仍是拥护大宋的旗帜;而曹广弼占据了的上党也是如此。
上党所在的隆德府位于晋东南,向西过威胜军就是河东地区的主干道汾河河谷,向东越过相州就能抵达黄河,而上党本身又是一个山盘河绕的险要之地,兼有煤铁矿产,所以曹广弼才会一来便相中了它作为根据地。这支义军一路北来声名越播越远,尤其在连续两次阻截金人归路后更是声威大振,两河有志抗金的英雄豪杰闻风而至者不数月就达数万人,临近州县听说这里能够避寇安生而涌来的移民更是不计其数。
隆德府原本就有近十万民众,加上曹、种所率的两支义军以及新近来归的带来的军民人口已超过二十万。曹广弼从京师带出来的队伍里本来就有上千个知识分子,这些人里还有不少原本在汴梁就有官位,但虞琪处理起民政事务来仍感大不顺手——原来汴梁来的这些士人大多久居清要,擅长中枢之务而缺乏料理亲民之政的经验,这种情况到忠武军加入后才大大改观。
忠武军从一开始就是一支显得有些奇怪的队伍,这个队伍麻雀虽小,但五脏具全,不但有数千专门负责战斗的战士和一个专门负责后勤的庞大队伍,还拥有大量的工匠、农夫和牧民,甚至还有移动学校、移动医馆和移动寺院!所以曹广弼的这个上党根据地一有忠武军的加入,整个地区的行政运作、手工业发展和农业生产很快就上了轨道。这时宗翰、宗望需要时间来处理这次冒险南侵的成果和问题,短时间内无法发动对上党的大规模围攻,这让上党拥有了进行休整的宝贵时间。
而种彦崧在遇到曹广弼以后,也让忠武军的作用产生了质的变化。种彦崧这些年来虽然屡经历练,但他可以作为一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