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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肆无忌惮的乱翻东西,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要报警的。办公桌,书架,以及一些抽屉里都没有特殊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我转头看看佩新,她正茫然无知且慌乱的看着我。
我打算放弃了,因为不可能像警察那样随意翻动所有东西,如果我翻的太仔细,在报警之后很可能会引起怀疑。在我慢慢离开桌子,想要走出书房时,眼睛无意中看到了被触动鼠标后亮起的屏幕。
电脑屏幕的背景,是富春山居图,如果在平时我看到了这幅待机画面,可能不会多想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环境迫使我的思维必须要慎密一些。
陈老是个不会轻易更改习惯的人,无论大事还是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习惯养成了,就会一直保持下去。我记得,陈老的电脑待机图案,从始至终都是郑板桥的兰竹图,至少上次我到他这儿来的时候,是这样的。
从兰竹图变为富春山居图,这说明,电脑待机屏幕被更改的时间不长,甚至,很可能是在不久前刚刚替换的。
由此,我又联想到了很多。我平时负责金属器的初步清理还有修复助理工作,对字画类文物的接触不是太多。大概在五六个月之前,陈老的一个朋友搞到了一幅富春山居图的赝品,那幅赝品的仿真程度非常高,而且赝品复制的时间估计是在明初,和真品的年代差距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很专业的人,可能看不出端倪。当时陈老教我鉴赏这幅赝品,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出赝品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老当时就笑,然后对我道:“多看看,破绽就在里面。”
破绽就在里面。
我不知道陈老更换待机屏幕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让我不由自主的朝复杂处想。我开始仔细的注视这张待机画面,因为已经觉得它不对了,所以在很短时间里,我就发现了蹊跷。
不用多说,这张待机图片在被替换之前,原图经过了一些处理,处理具体表现在落款和题跋上。我是陈老带出来的,所以对他熟悉的东西都有印象。简单说,落款被改动过,那是古典基础密码学里很常用的置换方式,一般人对密码学没有了解的话,可能会看的一头雾水,不过只要接触过,就会觉得这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当我看出了待机图片的破绽之后,马上就明白,陈老留下了一些信息。
根据他留下的提示,我在电脑的d盘里找到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创建的时间就是当天晚上八点十五分,距离现在大概有四个半小时。文件夹里只有一个文档,打开之后,我看到了一段话。
“书架,《四僧画派图文收鉴》中有东西,带走。离开这里,马上离开,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你,它要来了,最重要的,不要火……”
文档中的字迹就这么多,可能没有写完。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迫使陈老放弃了留言,不过,我能看到的就这么多了。当我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心里疑窦丛生,那种预感更强烈了。最起码,陈老不是自然死亡,他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段话真的是留给我看的,那就说明,他的警告也是给我的,他让我马上离开,因为它要来了?很让我疑惑的一段话,它,是什么?陈老的话明显没有写完,不要火?他想跟我表达传递什么意思?
看着这段未写完的话,我很快就感觉脑海中出现了当时的情景,在陈老死去之前,他肯定有一定的预感,或者说出事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征兆,让他警觉,所以,他才会临时留下这段话,不过,话没有留完,他就迫不得已匆匆关闭了文档。
“我们……要不要报警……”
我沉思间,佩新就站在书房门外怯生生的问了一句,这句话把我从思考中拉了出来,现在的确不是考虑的时候。我删掉了文档,然后关上电脑,跑到书架那边,找到了《四僧画派图文收鉴》这本书。拿到书的时候,马上能感觉到书里夹着东西。
当我看到书里夹着的东西时,有种似曾熟悉的感觉,继而一分辨,就确认了。这是一片铜钱大小,黑褐色的硬物,这东西我认得,那是从鸟喙鼎内部清理下来的结痂物,这种东西本来是没用的,修复之后就会处理掉,但当时我被陈老的话给吓住了,老老实实把清理下来的结痂物都交给了他,这一块,可能是他自己留下来的。
事情已经非常奇怪了,我担心这里的事,同时还要担心留在我家里的武胜利,没有太多可以考虑的时间,所以我把那块结痂物收起来之后,迅速退出书房。佩新完全没了章法,我就对她说,报警吧。
我暂时没有走,等到警察赶到之后,我和佩新就被单独带到别的地方问话,关于电脑里的文档还有书本里的结痂物,我隐瞒了过去。别的细节都由佩新交代的清清楚楚。
“我怎么办?”问话告一段落的时候,佩新眼泪汪汪的望着我,我一下也犯了难,武胜利就在家里,我不能把佩新带回去。
“你看能不能先到同学或者朋友家里挤一晚上?我处理些事情,明天会去找你。”
佩新当时就哭了,她本来就有点粘人,遇见这种变故,心理上可能更脆弱。我在心里就暗骂武胜利,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赶紧跑回家,想先把武胜利给打发走。
当我心急火燎的跑回家时,武胜利仍然僵尸一样的窝在沙发上。我皱皱眉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就道:“陈可贵出事了?是不是死了?”
我心里的不满更甚,因为我能看得出,武胜利对陈老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而且说到死了的时候,他好像在说一件很漫不经心的事。
“嘿嘿嘿……”武胜利突然就冷笑起来,道:“从鸟喙鼎被运到所里,我就知道,他活不长了。”
第四章隐形的凶手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感觉眼前的武胜利非常陌生,在过去工作或者闲暇时接触的过程中,我始终认为他是个性格内向,比较木讷老实的人,但现在看着他嘴角的冷笑,让我觉得有点阴森。
然而令我感觉阴森的,并不单纯是武胜利此刻的表情,还有他所说的话。鸟喙鼎刚刚运到所里的时候,他就知道陈老会出事?
“你知道些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马上愤怒了,武胜利的冷笑里,还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这种种一切,都让我很自然的想起陈老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北方,别那么激动。”武胜利收起脸上的笑容,在沙发里直了直腰:“我知道,你是陈可贵带出来的,而且平时你们的私交很好,陈可贵没有儿女,或许吧,有的时候,他可能真的是把你当一个子侄看待的。我想问问你,你觉得陈可贵,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时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武胜利,不管我和陈老是什么关系,但出于对一个年长的逝者的尊重,我不想在人死之后背后议论什么。最重要的是,从我见到陈老第一面一直到现在,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人。
“我和你看待一个人的角度不同,所以,对他的印象也就不同。”武胜利喘了口气,对我说:“要我去评论陈可贵的话,那我就只能笑笑。”
武胜利可能对陈老有什么偏见,而且定下心来想一想,我突然就发现,他的这种偏见应该不是一时半会之前才产生的。过去在所里的时候,隔一段时间会有顾问的授课会,给单位的一些年轻人讲讲业务方面的事情,我觉得所里的人对陈老至少都是很尊重的,惟独武胜利,他似乎很避讳接触陈老,从来不会参加陈老的授课。
当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单纯的认为武胜利只是性格孤僻,不愿到人多的地方去,然而现在想想,我的判断肯定是错误的。
事实上,就从武胜利再次出现,到陈老死去,这已经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谜团,我猜不到里面的端倪。
“你怎么知道鸟喙鼎运到所里,陈老就会出事?”
“这个问题说起来,就要扯的比较远了。”武胜利想想,说:“说的多了,你也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情况。所里的人都知道,陈可贵在单位呆了一辈子,甚至退休了都不愿意离开,我不否认,他热爱自己的工作,不过,在八五年到八八年之间,至少三年时间里,陈可贵消失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就算当时所里的领导,也不可能清楚。”
“恩?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是问鸟喙鼎运来的时候,我为什么判断他会出事?”武胜利道:“这一切,都和他在那三年时间里所做的事有关。”
这一下就把我听的很糊涂,有点理不顺思路,武胜利说的这么含糊,我只能听出来,陈老在很久之前可能离开了文物所一段时间,正是因为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导致了他今天的死亡?
我仍然很迷茫,不过陈老留下来的警告再一次浮现在心头,他的警告绝对不是开玩笑,我顿时慎重起来,甚至不由自主的朝一片漆黑的窗外望了望。我从参加工作之后,就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什么的,可是事实却告诉我,我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从心理上,我很信任陈老。
“你知道的事情很多?那你告诉我,是谁害了陈老?”我从武胜利讲述的口气中已经听得出来,他绝对知道一些事情,这个让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这个人隐藏的有点深,接触了那么久,我一点都未察觉。
“是谁害了他?”武胜利又一次冷笑起来,笑的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了,咳咳的咳嗽了两声,道:“如果没出意外,你可能已经报警了吧?不过我保证,没有人能抓住杀了陈可贵的凶手。”
“你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看着他的冷笑,突然就有点厌恶:“你以为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是不是。”
“陈可贵这个案子,肯定会让警察很费心神。”武胜利的嘴角挂着一丝令人玩味的笑,慢慢道:“因为杀陈可贵的凶手,是不存在的。”
“你说什么?”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北方,很多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武胜利摇摇头,拒绝再沿着这个话题谈论下去:“我真的很需要鸟喙鼎的铭文。”
“我真的没有。”我拒绝了武胜利,心里一阵杂乱的烦躁,我已经隐约的察觉出,陈老的悲剧,仅仅只是个开始,这个不祥的预感让我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我只想让武胜利早点离开。
但是他很不识趣,已经看出我不高兴,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看看表,马上就要天亮了,接下来肯定要配合警察的工作,还要准备料理陈老的后事,忙的一团糟。我无可奈何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反锁了门,虽然脑子里很乱,但确实是累了,躺下来不久就睡了过去。
心里装着事,让我的睡眠很不正常,早上就自己醒了过来,随后,佩新打来电话,让我现在去找她。一直到我从初醒的懵懂中苏醒时,才想起这一晚上确实委屈这丫头了。我匆匆洗漱了一下,武胜利还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也懒得和他说那么多,反手带上房门。
我到了和佩新约定的地点,一下子就看到她旁边坐了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男人,因为对方穿的是便衣,初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认出来,但仔细回想一下,我就想起,这个人是个警察,昨天夜里虽然他没有直接对我问话,不过我见过他。
佩新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