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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是真的,那我也真的很伤心,她妈妈一直比较忽视她,相比而言,我自觉是个称职负责的准继父,这女孩从小放养,确实有些行为很过界,我也管教过,也许她对我有一点逆反心,”许文超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也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有人引导她。”
另一位刑警猛地一拍桌子:“你少他妈来这套!幸存的受害人作证说,苏落盏在给你打完电话以后,曾经说过‘他不来,我自己也行’的话,苏家的旧宅也一直是你雇钟点工清理,从你的账户上走的水电费!你维护一个快拆迁的旧房子干什么?分明就是有不可告人的事!今天要不是我们盯你的梢,那个被绑架的女孩没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许文超摇摇头:“维护一座旧宅,和绑架杀人之间的因果关系在哪?按照您这个逻辑,所以本市范围内发生的刑事案件,都应该由市政负责了?”
“他不是说自己烧坏过脑子吗?”骆闻舟诧异地一挑眉,“我看这机灵得很啊,难道傻逼也是间歇性的?”
“骆队,他要坚持否认,咱们也没有别的证据啊,难不成要给他上测谎?”
“去查他的账户、信用卡、名下的车和房产……拿着他的照片去各大租车行问问,还有私人关系,他作案时开的车也有可能是借的。曲桐案发当天行车记录没问题,只能说明他没开自己明面上那辆车,我不相信他有能耐凭空藏起一辆四个轮的来……”
骆闻舟话音没落,就听见审讯室内的刑警问:“我再问你一遍,二十七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在家看书。”许文超面不改色,“我是个自由职业者,不用每天上班,在家看书很正常。”
“既然在家看书,你租车干什么?”
这就是诈供了。
如果许文超当天在西岭开的不是自己的车,那么无论是问熟人借,还是私下里有一辆挂在别人车牌下的车子,都是有迹可循的,很容易查,相比起来,最好的选择是去一些管理不正规的租车行租一辆,有一些野鸡租车公司干脆就是非法经营的,隐藏得很深,这也是许文超最有可能的做法。
骆闻舟闭了嘴,双臂抱在胸前,凝神等着听许文超的说辞。
谁知许文超面不改色地一挑眉,好似十分真心诚意地诧异了一下:“警官,您在说什么?”
“二十七号傍晚,你开车跟踪一辆从西岭出发的校车,伺机想对车上十一个女孩中的一个人下手,结果正好目击了校车被绑匪劫持,这个过程中,有个叫曲桐的女孩从那辆车上逃了出来,遇见了你和苏落盏,出于信任,她向你求救,上了你的车,谁知道反而把自己葬送在你这种禽兽手上!”
许文超哂笑:“这简直……”
审讯的刑警厉声打断了他的辩解:“博物馆外围的监控拍到了你的车牌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警官,”许文超冷静地问,“请问这是二十七号晚上几点的事?”
负责审讯的刑警冷冷地说:“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许文超轻轻举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摇摇头,“好吧,既然你们存心想诈我,看来是不会告诉我确切时间了,但是我还得为自己说句话,如果这桩案子发生在前半夜,那我恐怕是来不及赶过去的。我家的位置您看见了,开车到您所说的西岭地区,至少得三个小时……这还是不考虑堵车和天气不好的情况下,二十七号晚上八点半左右,我在家里叫过一次外卖,订单号和送餐时间都有记录,运气好的话,送外卖的人或许还记得我。”
骆闻舟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自己的预感成了真。
“我建议您尽快去核实,也还我清白。”许文超低头看了一下表,“看来我要在公安局里过夜了,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请律师?哦,对了,还有,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不太清楚苏落盏到底做了什么,但她毕竟还小,警官们可不可以对她温和一些?如果有必要,我愿意承担监护人责任。”
第50章亨伯特·亨伯特十七
“二十七号晚上八点半,许文超确实在家,”陶然先是跟到了医院,与逐渐恢复意识的晨晨说了几句话,又匆忙赶回来,路上接到消息,于是顺路去核实了许文超的不在场证明,“我还查了他近半年的外卖单,很有规律,基本就是几家,送外卖的都认识他。”
旁边一个刑警问:“有没有可能是送外卖的人被收买了?”
“稍微查一下证人和许文超的私人关系,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骆闻舟说,“送外卖的都是小孩,干不长,三两个月就换一批,跟客户最多混个脸熟,不太可能会为了一个点餐的客户做这种重案的伪证,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敢在警察面前胡说八道的……另外还有一点。”
“什么?”
“我这双鞋是四十二的,”骆闻舟轻轻地跺了一下脚,“下午许文超过来的时候穿的是运动鞋,我没太看出来,不过就他刚才穿来的那双皮鞋来看,目测似乎要小一些。”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这时,郎乔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一屁股把自己扔在了椅子上:“老大,你赶紧换个人吧,我是拿那孩子没辙了,我看着她就发毛。”
骆闻舟问:“苏落盏怎么样?”
“人家特别自在,该吃吃、该睡睡,”郎乔摇摇头,接过同事扔过来的一罐咖啡,“她不怕大人,也不怕警察,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可能是太小,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有什么后果,也可能是太狡猾,知道自己小,所以不惧。你跟她好好说话,她跟你装糊涂、撒娇演戏,你吓唬她,她就笑嘻嘻地看着你——对,刚才还跟我要了一瓶甜牛奶,喝完还问我‘困了,可不可以睡一会’,然后就真睡了。说实在的,要是我干坏事的时候被人赃并获地抓到公安局,我吓都吓死了,肯定睡不着,这孩子还是人吗?”
骆闻舟没吭声,神色十分凝重地点了根烟,没顾上往嘴里塞,就兀自出起神来。
许文超,毫无疑问,在这件事里一定扮演了某种角色,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
他串联起了二十几年前和现在的这起案子,他和苏筱岚母女关系匪浅,苏落盏在犯罪现场连续给他打过两个电话,并在警方问起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指认了他。
而他一天之内二进宫的两种态度也非常值得玩味,第一次,他态度温和礼貌,但是表现得并不游刃有余,动辄祭出失忆大法,甚至被陶然逼得有点狼狈,好像没料到这场节外生枝,多少有些慌张。
第二次他却尖锐又镇定,有条不紊,说话滴水不漏。深更半夜,他被警察突然闯进家里拘走,竟然是穿戴整齐的。
许文超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表示自己听到了广播,也知道了曲桐的案子,对公众公开的信息当然不涉及具体细节,但“二十七号晚”和“西岭区”这两个关键词是有的,他分明有那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为什么当时没有提及?
他是毫无准备,慌张得忘了,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警方怀疑了?
又或者……他只是在试探警方的反应?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然而无论如何,人不可能一分为二,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这也是客观事实。
骆闻舟沉吟片刻,伸手敲了敲桌子:“来,大家都听好了,一会我需要你们帮我统计一件事……”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他们传达室的值班员探头进来,打断了骆闻舟的话音:“骆队,是你们叫的外卖吧,人家给送过来了。”
骆闻舟一愣,还不等他开口,几个奔波了大半宿的小伙子已经绿着眼睛扑了上去,然后接过来一看全傻眼了。
只见深夜驾到的既不是烤串也不是麻辣烫,甚至不是麦当劳和肯德基。
一共送来了两个大包,一包是保温的便当袋,另一包是带干冰的冷藏袋,都打着十分豪华的logo,餐具用一个专门的纸盒包裹好,精致程度简直不像一次性的。
打开一看,里面中餐西餐、冷食热食都有,冷藏袋里还有几盒非常新鲜的冰激凌,活像是把某个豪华酒店的自助餐厅搬来了!
骆闻舟被自己一口烟呛得死去活来。
郎乔最先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地抢了一盒冰激凌抱进怀里:“我的妈,老大也太客气了!”
陶然震惊道:“你这是干什么,下半个月的日子不过了?”
“老大你是不是买彩票中奖了?”
“欧洲杯赌球肯定赢了一把大的!”
“说什么呢,咱队长能干那事吗?哎,骆队,是不是你爸妈突然给你发零花钱了?”
“没事发什么零花钱?无事献殷勤,不会是二老要生二胎先打点你吧?”
骆闻舟:“……生你,滚蛋!”
真是一帮亲同事。
他翻过保温袋,赫然看见上面眼熟的酒店标志——他刚从人家门口回来。
骆闻舟的眼角顿时狂跳起来。
“哎,这好像是北边那家土豪酒店,”郎乔突然说,“他们家自助餐厅不是高冷得什么一样么,怎么半夜三更还营业,还……还送外卖?这么亲民!”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骆闻舟额角迸出了两条小青筋,“哪他妈那么多问题?不想吃就干活去!”
郎乔端详着骆闻舟的表情,死去多年的少女心没有征兆地诈了一下尸。
她仔细一想,这么“鸳鸯蝴蝶派”的一顿夜宵,仿佛确乎不符合骆队“煎饼果子热豆浆”的居家风格,一个全新的思路涌入了她的脑子,郎乔脱口说:“等等,不会是有人想泡你,特意送来的爱心晚餐……哎哟!”
她的脑门被骆闻舟用纸团砸了个正着。
骆闻舟装聋作哑地强行忽略了关于夜宵的话题,在扑鼻的食物香气中,他面不改色地接上了自己方才被打断的话音:“你们一边吃我一边说,我现在需要各位分成两组,第一组从失踪儿童信息平台上整理本市各辖区、各县区所有儿童失踪案档案,主要关注这些失踪儿童的性别、年龄,失踪时的体貌特征,与当时的案情简述这四项,依这个顺序,咱们从粗往细筛查一遍——时间先限定在最近两年。”
陶然问:“你怀疑曲桐不是第一个?”
“嫌疑人漫长的追踪做得不露痕迹,并且在突发情况下不惊不慌地带走了曲桐,说明他们当时目标很明确,就是跟踪绑架,不存在突发性和激情冲动,我觉得曲桐绝对不是第一个。”骆闻舟沉声说,“既然我们找不到现在的证据,那就找以前的——第二组,我要你们去挖苏落盏、苏筱岚和许文超这两代人的所有资料,成绩单、账户、通讯记录、个人电脑等等设备,全部都要彻查。”
这两项任务有如两座大山,用脚脖子听都能听出巨大的压力,五行山似的镇在众人头顶上,一时间记笔记的记笔记,低头吃东西的低头吃东西,连美味的夜宵都跟着沉痛了起来,再也没人顾得上探究这顿饭的真相了。
骆闻舟隔着餐巾纸抓起一只烤鸡翅,三下五除二把那鸡翅啃得跟蝗虫飞过的稻田一样:“都是体力活,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