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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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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渡伸手一接那东西就笑了,瞥见旁边被骆闻舟公开承认镇住的郎乔和肖海洋一眼,他抬手在自己手指尖亲了一下,又伸手按在了骆闻舟的嘴唇上,在骆闻舟打他手之前飞快地撤退,飘然而去。

  骆闻舟:“看什么,不干活了!”

  十分钟后,肖海洋蔫头耷脑、一步三回头地从忙碌的市局刑警队里走出来,他人是竹竿似的一条,像一条流浪的瘦狗,看起来几乎有点落寞,独自走过周末清晨显得有些萧条的大街,他有点说不出的茫然,心里知道自己这回也许会被开除革职,只是不死心地想挽救一下……然而挽救得似乎不太得法,总觉得骆闻舟看见他以后更来气了。

  可是以后不能当警察了怎么办呢?

  肖海洋的脚步停在人行横道上,察觉到自己似乎也并没有觉出天崩地裂似的失业之痛——费渡说得对,这份工作、顾钊,这些年都是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的枷锁,一朝卸下,还没顾上失魂落魄,先有种隐隐的解脱感。

  “我是这样的人吗?”他心里默默地想。

  这时,对街上突然有一辆车对他鸣了笛,肖海洋刚开始以为是自己挡路了,连忙加快脚步走过人行横道,随即又看了一眼,才注意到那好像是骆队的车。车窗摇下来——想谁来谁,只见方才被骆闻舟轰走的费渡露出脸来。

  “上车。”费渡说。

  “不用了,我家不远,”肖海洋说,随即又想起什么,生硬地补了一句,“谢谢。”

  “没想送你,”费渡笑了起来,“我准备去一趟那个女孩王潇家,记不清她登记的地址了,你记得吗?”

  肖海洋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莫名其妙地坐上了费渡的车。

  

第117章韦尔霍文斯基(二十七)

  费总可能是身负民间传说的不传之秘——“拍花”绝技,三言两语地把肖海洋忽悠上了车,中途还不慌不忙地下车买了一块车挂熏香,将以前那个丧心病狂的固体清新剂顺手塞进了路边垃圾桶。

  肖海洋从他下车开始,就在思考:“我不都告诉他地址了吗?导航一下不就行了,我为什么要上车当人肉导航仪?”

  直到费渡挑三拣四地办完了他的“要紧事”,小眼镜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安全带都没来得及解开。

  “这回好多了吧?”浆果香从白瓷包裹的挂香里散开,像一阵清冽的风,把车里的空气洗了一遍,费渡叹了口气,“他这车我开了几天,快熏出脑震荡来了。”

  肖海洋没心情和他讨论这些小情调,飞快地推了一下眼镜,他一只手犹犹豫豫地扶在了门上:“你……你应该知道怎么走了吧,劳驾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铁站口。”

  费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吗?”

  肖海洋声音有些发涩:“我被停职了。”

  “那不是正好,”费渡一笑,“你停职,我没职。咱俩现在都是普通公民,私下里去拜访一个小女孩,不是以警方名义问话,也不用非得通知监护人。”

  肖海洋不吭声。

  费渡一耸肩,果真把车靠了边,停在一个地铁站门口,十分无所谓地说:“那行,不想去你就下车吧,今天麻烦了。”

  地铁口人来人往,一个小小的书报亭仰面朝天地支着摊,旁边正小火煮着一锅待售的玉米。肖海洋把车门推开了一角,寒风立刻在他的眼镜封了一层白汽,费渡也不挽留,兀自打开车载广播,声音清脆的主播正在聚焦社会热点。

  “那么现在,‘校园暴力’重新成了热门话题之一,不知道大家在学校里有没有经历过不为人知的心酸呢?来自手机尾号‘0039’的朋友说:‘我上小学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有一次被班里几个同学堵到,骂我是狗崽子,还把我扔到了河里,河水刚刚结出一层小冰碴,冷得刺骨,从那以后,我腿上就落下了毛病’——唔,看来这是一位比较年长的朋友发来的一条有温度的信,他当年的同学真的很过分,四十年都念念不忘……”

  肖海洋缩回了自己迈出去的那只脚,一言不发地关上了车门,板着脸正襟危坐在副驾上。

  费渡观察他,观出了一点颇为有趣的地方——这个肖海洋身体的重心永远都是前倾的,肩膀和后背永远都是绷紧的,眼镜片后面的目光充满警惕,好像随时准备冲出去炸个碉堡什么的。

  费渡眼角露出一点笑意,重新挂挡,踩了油门。

  “昨天你可能没听见,其实夏晓楠交代了一些校园暴力的细节,”费渡好像毫不在意地跟他泄露机密,余光瞥见肖海洋一字也不敢漏听的专注,他就接着说,“我们现在怀疑,这个育奋中学里存在性侵同学的情况,但是相关涉事人员——无论施暴方还是受害人,都不肯承认。”

  肖海洋略微睁大了眼睛。

  费渡却不往下说了,话音一转:“要不是因为这个,王潇其实就只是个参与离家出走的普通学生,你只顺路去过她家一次,居然就能立刻准确地报出地址,果然是过目不忘。”

  其实即使真正过目不忘的人,在被问及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小细节时,也需要有一个回忆和反应的时间,能脱口而出的,除了记性好,还得是他很熟悉的事。

  这是肖海洋的习惯,每次接到一个新的案件,他都会花时间在第一时间把庞杂的信息事无巨细地整理一遍,来来回回地用心思考过很多遍,这才能具备“点读机”的功能,在别人问起的时候随问随答。

  然而此时,肖海洋只是有些局促地略低了头,没有解释。

  “说真的,一般人如果不想去,最多报给我一个地址,不会我一说上车就立刻上来,所以你打心眼里还是想去,对吧?你嘴上说得难听,其实还是放心不下这个案子,否则不会停职第二天就匆忙跑来交检查——写了个通宵?”

  肖海洋眼睛下面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终于开了口:“交了检查可能也没用。”

  泄密但未遂,这事可大可小,可以不了了之,也可以直接开除公职,全看相关负责人怎么处理。肖海洋吐出口气,望向结着水汽的窗外,自嘲地咧了咧嘴——就算骆闻舟本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大概也被他冲动之下那一串难听的话气晕了。

  费渡忽然问:“顾警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肖海洋没料到他有此一问,犹豫了片刻,搜肠刮肚,落到口头,却只是一句干巴巴的:“……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费渡没有打断他。

  “也不知道他在追求什么,挺大一个人,长得也不比谁丑,连个家也没有,就自己住个小破房子,平时也没什么上进心,每次发点工资奖金,给他妈寄一些,剩下的好像都零零散散地补贴给各种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了,自己花不了几块钱,我偶尔见到他的朋友过来坐一坐,数落他说就他线人多,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时不常过来找他打秋风。他居然也管他们。就跟整个燕城都是他罩着的一样……其实他什么也不是,自己上班还要骑自行车。”

  书里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顾钊算个什么侠?

  穷侠?酸侠?光棍侠?还是叮当乱响的自行车侠?

  肖海洋突然住了嘴,忍无可忍地伸手盖住半边脸:“我不是冲谁,我就是觉得……”

  “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费渡不慌不忙地接上他的话,“你需要他的时候,他挺身而出,而他需要你的时候,你无能为力。”

  这句话不知怎么扎进了肖海洋心里,他的肩膀蜷缩了起来,艰辛维持多年的“大人”外壳突然坍塌,露出十四年前惊恐地透过门缝张望的小男孩。

  “对不起……”

  “哪来那么多对不起?”费渡没去接他起伏的情绪,凉凉的一句话把肖海洋打回现实,“你真不知道骆队把你干的事瞒下来是什么意思吗?”

  肖海洋先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了,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啊……那个……”

  费渡弯了一下眼角,平稳地停了车:“到了,王潇家应该就是这里吧?”

  王潇的家在老城区,是早年单位宿舍楼,据说至今也没有产权。门口有个瘫痪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晒太阳,旁边清理不及时的生活垃圾已经罗起了老高。

  但凡家里稍微有点条件,即便贷款也搬走了,现如今剩下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从楼到人,全体泛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局促。宿舍似的小楼走进去是一条长长的楼道,采光不良,一进去就让人眼前一黑,笼子似的小屋顺着楼道两侧排开,一层就有二十多户,密集的格局让人想起一格一格的鸡舍。

  费渡小心地绕过地面一滩不明液体:“他们家不至于还住这吧?”

  肖海洋条件反射似的回答:“王潇父母都有正式工作,在公交公司上班,收入其实还可以,下班以后也都不闲着,帮人打点工,也能赚零花钱,但是为了她将来能留学,这么多年一分钱也不舍得花。”

  费渡随口问:“为什么非得留学?”

  “据说她初中的时候就有点跟不上,学校老师建议家长考虑让她放弃普通高中,去技校学个一技之长,父母一听就不干了,接受不了孩子还走自己的老路,疯魔似的非要追求高学历,在老师那闹了一通,之后又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育奋的国际部,把原本准备买房的首付款都花了,才把她转过去。”

  费渡看了他一眼。

  肖海洋局促地避开他的视线:“审问育奋那个女老师之前做的背景调查——204,王潇家。”

  王潇父母果然像肖海洋说的,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从市局离开后大概各自直奔打工地点了,父母就像两头驴,每天暗无天日地闷头往前奔,孩子则是个牵线的人偶,拴在驴尾巴上,连滚带爬地被他们拖着走,不知痛痒地滚向远大前程。

  费渡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门上的“猫眼”镜头中间黑了一下,应该是有人在门后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却没有动静。

  “王潇吗?”费渡十分自然地开了口,好像面前不是门板,是个活生生的女孩一样,“我们是从市局过来的,这位肖警官你应该记得吧?”

  屋里毫无动静,但“猫眼小镜”中心的黑影还在,少女应该还在门后。

  费渡:“想和你聊几句可以吗?”

  王潇依然一声不响。

  肖海洋最不会处理这种情况,有点忧虑地看了费渡一眼。

  费渡却毫不意外:“我知道你心里也有话想说。”

  等了一会,只听“咔哒”一声。

  然而一条门缝都还没来得及推开,费渡就在肖海洋的目瞪口呆中,从外面抓住了门把手,重新把要打开的门关严实了。

  “别开门,”费渡说着,从大衣兜里摸出一根笔,顺手把门上插的一份广告传单摘了下来,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大人没教过你独自在家的时候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吗?多不安全——这是我的电话,一会我和肖警官就到你家后院去等着,你从窗户可以看见我们,想聊的话就打这个号码,可以吗?”

  写着电话的传单一半被塞进屋里,一半露在外面,片刻后,那张纸被人缓缓地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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