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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倒进水里,老沙几乎要失去意识,被冷水一灌,清醒了点,慢吞吞的朝蓄水池上游回。
老沙等着怪人的尸体漂浮上来,可是等了很久,身上冷得瑟瑟发抖,也没看见阴兵的尸首。看来是沉下去了。
老沙在跟阴兵做生死之斗的时候,大拿和二子把冬生送回了家。
冬生的家,离钢厂不是很远,但一开始,冬生走不动路,都是大拿背着走,夜路不好走,路上又到处施工,坑坑洼洼没有落脚的地方,大拿在蓄水池里闹了两场,状态也不太好,就更加走得缓慢。
入夜之后的虎符镇,看不到任何人影,黑漆漆的连盏灯都看不到。二子拿着手电照着前面,边走边骂:“妈的,前几天晚上还有人在街边卖烧烤,怎么现在晚上连个……都看不到!”
说到“鬼”字的时候,二子浑身一凛,硬生生的吞回去。
“钢厂里白天那么大动静,你觉得那些保安能守得住秘密!交代不许说出去,肯定是白交代了!关门关窗,早点休息,也挺好,省得招惹是非。”大拿背着冬生,时不时停下来,把滑溜溜的冬生拉扯上去。
冬生整个身躯都软了,果冻似的,老往下掉。
大拿不敢往冬生身上多想。把冬生送回家,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在钢厂里的诡异事一件连着一件,冬生继续待在钢厂,肯定没有好处。
只是送回家之后,冬生又会要面临怎样的局面,大拿也猜测不到。
两人就这么走着,二子时不时的找点无聊的话题,跟大拿聊。大拿明白这小子是怕,照应着,随便说几句。
快到冬生居住的那条街口的时候,一辆装满泥土和废渣的土方车,悄无声息的从他们身边开过去。
两盏前置灯的灯光很微弱,昏黄无比,几乎照不见前路,发动机的轰鸣声,也十分轻微。
“李队……”二子眼睁睁的看着这辆土方车开过后一阵,才急忙靠近大拿身边来,哆嗦的扯住大拿的衣服。
“怎么?”大拿望向那辆土方车,心里想道:这深更半夜还施工,也够辛苦。
“这辆车有古怪,你看不出来吗?”二子慌慌张张的说。
“有什么古怪?”大拿不耐烦的往前走几步,他最讨厌二子这种怂样。
“我看这不是活人开的车!”二子说出这几个字,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大惊小怪,灯光这么弱,看不到很正常!快走吧,冬生叔太重,我快要背不动。”大拿不顾二子神叨叨的样子,继续朝前走。
“我刚才用手电照见了驾驶室,里面什么都没有!”二子蹲在地上,“不行,我走不动了,我脚软。”
“妈的,你跟黑小除了拖后腿还能做什么!”大拿气不打一处来,冬生命都快没了,这不争气的二子还在这里疑神疑鬼。
“我听人说镇上的老街口,隔三差五就有没人开着的土方车经过!那里面拖的都是新土,有时候,还能看到棺材!没想到是真的!”二子抱着脑袋,连手电也拿不住。
“你他妈再胡搅蛮缠,就一个人在这里蹲到天亮吧,”大拿上前把二子的手电抢过来,不再理睬他,“我没心情陪你玩。”
二子一见大拿动了真火,立刻追上去,两人走了几步,二子又站住了,指着前面说:“你看,刚才那辆车不见了!不是鬼车是什么!”
大拿怔住,的确,刚才那辆土方车,明明是在路上慢慢的向前行驶着,这一眨眼功夫,竟然就消失不见。
大拿吐口气,安静的站了一会儿,不说话的往冬生家里走。二子见大拿突然变得阴沉,不敢再多说什么,紧跟上去。
离冬生家就几步路。冬生忽然来了精神,对大拿说:“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回去。”
“没事,就到家了。”大拿怕在这最后几步路出问题,脚步加快。
冬生挣扎了下,从大拿背上滑落。
大拿寒毛都竖起来,冬生的身体太柔软了,仿佛没有了骨头。而同时,大拿感到手心上,沾满了各种恶心的粘液,还有一整块皮肤。
冬生就站在大拿身后,大拿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不知道冬生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他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猜测冬生一定变了大样。
“叔,你怎么了?”二子在旁说道,“李队。你快看看我叔……”
大拿回过头,就看到冬生完全躺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双脚极度萎缩,他不再是一个人的模样,而只能说是一个肉团,用蜗牛蠕动的方式,一寸寸的移动,在地面上留下水渍的痕迹。
“我自己能走,你们不用管我,都回家去吧,谢谢你们……”冬生的声音从肉团里发出来。
当大拿的手电光照在冬生身上,二子吓得嘴巴张大,紧接着,又自己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尖叫的声音没来得及传出去。
大拿这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着手,他只有一个念头:冬生已经不是人!
但冬生自己意识不到,他用的是平时的语调,很斯文,也很亲切,可这种语气,再加上这种情形,让大拿和二小只想远离。
“你们回去吧,回去吧,明天我做点好吃的,给你们送去,钢厂的伙食太差了,你们又都在长身体……呵呵。”冬生兀自的说着,蠕动了一米多的距离,离自己家的家门越来越近。
要是冬生就这么进门,冬生婶和他家小孩子还不得吓死!
大拿首先想到的是这点,对二子说:“快,快,去找个板车过来,我们要把冬生叔拖回钢厂去!”
“你跟老沙是神经病啊,一会儿把他送回来,一会儿又要带回去!”二子直跺脚。
“我怎么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大拿跨前,要去抱起冬生,“赶快去找,让外人看到,我们脱不开干系。”
就在这时,冬生的动作突然加快,哧溜哧溜的滚进了旁边的一个阴沟里,溅起臭水。
“完蛋了!”大拿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往阴沟里跳进去。
这条老街,规划中是餐饮一条街,平时阴沟里都是些餐余泔水之类的秽物。好在生意都不怎么好,关门歇业了不少家门铺,开着的就那么几家。所以阴沟里的水,还不至于特别肮脏。
水并不深,大拿跳进去之后,只到腰部,但冬生是个肉团,一落到水里,立刻失去了踪影。
大拿举起手电在阴沟里走了一段距离,没有找到冬生。
阴沟露天的部分,走完了,要再找,就只能进入预制板盖着的地下。
大拿望向那个黑森森的孔洞,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声细微而沉闷的响声。
我听到老沙说起大拿见到冬生变成了一团肉呼呼的东西钻入下水道跑了。不禁吭哧一声笑出来。老沙见我这个反应,略微点点头,“你觉得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我摆着手说,“这段内容一定是二子说给你听的,绝不是大拿。”
“你的意思是二子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他看见恐怖的东西,会夸张数倍。”老沙说。
“一定是这样。”我坚定的点头。
“但是后来大拿也说起过冬生的确是身体软成一团,钻进下水道了。”
“我来推测这种情况吧,”我对着老沙说,“那个蓄水池里肯定有某种细菌,肯定是真菌一类的东西。”
老沙眼睛睁大,“有点靠谱了,你说给我听听。”
“你说的冬生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和真菌感染有关。”我慢慢的说,“首先,冬生是接触到蓄水池里的水,甚至喝过,才开始有问题的。他身上湿漉漉滑腻腻的,那就是真菌在身上巨量繁殖的现象。还有冬生从水里出来之后,说过一些不靠谱的话,这说明真菌的毒素能够影响到他的神经,甚至是大脑。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身上软乎乎的,爬到下水道里,让我想起了一种东西。”
“是不是地下的东西?”老沙看来是赞成我的推测。
“是的,”我对老沙说,“有一种东西,其实是种黏真菌,生活在地下的泥土里,肉呼呼的一团,时间长了,还会长出口鼻的模样,所以很多不懂科学的人,从地下挖到这种东西后,就会很害怕,认为冒犯了什么东西。”
“你别吞吞吐吐的了,”老沙说,“直说吧。”
“太岁。”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挖到太岁的人,家里会有人生病然后死亡的事情,”老沙说,“中国自古就很忌讳太岁这个玩意。”
“我刚才说过了,太岁是一种黏真菌,这种真菌的品种很多,”我回答老沙,“所以虽然大致的形状差不多,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真菌是会传染到人的身上。有的真菌完全无毒,甚至可以食用,他们和蘑菇是近亲。和蘑菇一样,这种黏真菌,有的可能会产生毒素,而且都是神经性的毒素,破坏的就是人体的神经系统,让人癫狂。有的真菌感染性很强,会迅速在人体的组织上繁殖,比如冬生身上的粘液,就是真菌症状,不过冬生身上的真菌更加厉害,不仅是在皮肤表面上繁殖,能溶解肌肉组织,甚至骨骼,这也就是说明了冬生为什么身体软成一团,身体的肌肉皮肤组织脱落。但是还能爬动。”
“那他为什么会想往地下钻下去?”
我笑了两声,“幸亏你遇到我这种从小喜欢琢磨自然神秘事物的人,不然还真被你给问倒了。”
“看你这么有信心的样子,”老沙说,“早知道当年就把你带着跟我一起去虎符镇了。”
“别,”我连忙摆手,“我就是个只会说的,让我去做什么,比你差得远了,你还记得你能在墙壁上跟壁虎一样攀爬,这种本事,我一辈子都学不来。”
“不说这个了,”老沙说,“就如你所说,冬生身上感染了某种厉害的黏真菌,他为什么要爬到地下。”
“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靠光合作用生长的,但是还是有例外。”我对老沙解释,“比如某种生长在地下的真菌,它们不仅不依靠光合作用生长,而且非常害怕阳光。”
“怪不得冬生出事都是晚上,而且一定要回到水中,并且钻到地下。”老沙又问我,“可是我和大拿都下了蓄水池,为什么我们没事。”
“第一,”我对老沙说,“你和大拿没有喝过蓄水池里的水。”
“这个跟喝了水有很大关系吗?”
“这个我不好解释,”我接着说,“第二,我跟你说个事情,我念书的时候,住集体寝室,你知道学生嘛,都是很不爱干净的,所以脚气传染的很厉害。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会得脚气的。”
老沙笑:“我们明明说黏真菌,你又扯到脚气上干嘛?”
“脚气就是真菌感染。”我摊摊手,“有的人怎么样都不会被传染,有的人却相反,甚至连手上脸上都长了癣瘢,这就是不同的人,对真菌的抵抗能力不同的缘故。”
“我和大拿没有被感染,”老沙说,“可能和我们的身体体质有关?”
“就是这样啊。”我轻松的说,“很简单的道理。”
“那种黏真菌,也就是平常人说的太岁,是不是很不常见。”老沙问我。
我点点头,“的确很稀有,说实话,民间也有吃太岁的说法,那东西味道很鲜美,高蛋白质。”
老沙听我这么一说,立即对我说:“这么看来,冬生病成那个样子,真的就是自找了。”
“你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冬生开餐馆,做菜给人吃,不是吃出过毛病吗?”老沙说,“你忘了?”
“原来还真不是喝了水那么简单!”我立即明白了老沙的意思。
老沙就不跟我扯淡了,继续说下去。
大拿和二子,无奈只好走到冬生的家里。冬生家开的餐馆,院子上面搭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