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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上千年的风吹雨淋,似乎没有将碑上的刻痕完全剥掉,整个碑是用附近养马山上出产的一种大青石雕刻而成的。看得出雕工非常精细,应该是出自当时的名家之手,只是找遍了整个石碑都找不到作者的名字。
碑整个高度约有两米,石碑下压着一头古怪的生物。
我蹲下身子,这才看清楚,那怪物长着长长的鱼身,上半身是人的形状,它撇开尖利的牙齿,强壮的身躯上披附着青色的鳞甲,左手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矛,右手举着一把人面的盾牌,看起来十分铮狞恐怖。
看情况,这东西应该是一种水中妖怪。难道是夜叉?
我皱着眉头用手摸了摸妖怪的脑袋,然后摇了摇头。
不对,虽然确实很像夜叉,但绝对不是夜叉。这种妖怪,自己从来就没有在任何书籍文献上见到过。
一旁的赵韵含见我满脸疑惑,轻声解释道:“这就是金娃娃。”
“金娃娃?”我诧异地回头盯着她,“这么说,这个三途川,也是养马河的一条支流?”
有文献记载,养马河流域一共一百公里,然后在养马村附近分为了四条支流,最后流入长江。
赵韵含赞赏地点点头,问道:“阿夜,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三途川?”
“当然知道。”
我的视线又回到了那个古怪的金娃娃像上。“所谓的三途川,最早最清楚的流传是在汉代。据说是奈河桥下的那条河,每一个死掉的人,如果要进入枉死厅,就一定要渡过三途川。
据说在汉代之前,三途川上还没有奈何桥。人死后,鬼魂进入枉死城的途径只有一个,就是乘上一个穿着黑色蓑衣,披着黑色斗篷的小鬼的船,然后接受三途川的审判。
如果你生前罪大恶极,就会舟毁人亡,眼巴巴地看着脚步下的般缓缓沉入河里,将自己拉入十八层地狱。汉代以后才有了奈何桥—说的……“我的话在这里猛地停住,急忙再次打量着石碑。这条支干流为什么会取名为三途川?为什么金娃娃的雕像会被三途川压住?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寓意?
不知过了多久,赵韵含用力拉着我的手臂,示意回到车里去。我恋恋不舍的这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会忘用数们相机将那个古马石碑的四面八方都照了下来。
车继续向前行驶,一种上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几个小时后顺利的到了目的地,养马河。
说到养马河,这个地方我也有所耳闻,据说这里许多地方,还保留着清末的建筑风格,以及许多莫名其妙的风俗习惯。
例如养马村的人早晨最忌鸡飞上房,认为鸡上房招火灾。而且遇到火灾的居民三天内忌烧锅,也就是不能在家里做饭,免得再次遭灾。
他们中午忌讳在院内动土,免得冲动坛神。死在外面的人忌抬进家门,免得沾了邪气。
还有忌孕妇摘果,据说摘后第二年会遭到难产。产妇未满四十天不能进别人家的门,不能看死了,免得污秽人家和尸体腐烂。
正月初一忌往地上倒水、扫地,以避蚀财。抱起婴儿忌在房檐下坐,避免被抓阴抓走。婴儿的衣服忌夜露,免沾邪气。建房时挑方向忌对准别人的中堂,免煞住人家风水。母猪产仔以后忌外人来看,以免带走奶水。
最郁闷的是,吃饭六人同桌时,忌讳单双对坐成乌龟席。据说会冒犯金娃娃,会让自己的儿女被水鬼拉去当替死鬼。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而且五岁半以前的事情也不太记得清了,不过我还知道这些风俗。
将行李放进村中唯一的一家破败不堪的旅馆里,我便和赵韵含走到村里瞎溜达。
“关于最近十三年来不断有淹死的小孩假活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赵韵含明显逛得无聊,开口问道。
我摇头,“你连基本的资料都没有给我提供多少,我怎么可能有看法。”
赵韵含苦笑:“我知道的也不过才那么一丁点罢了。全都告诉了你。不过,既然事情是从十三年前开始的,应该在十三年前发生过某些事情,或者说,那时候养马河畔产生了某种因素的变化才对。”我哼了一声:“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不过有那么多人调查了那么多年,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调查出来,我就奇怪了,你赵韵含大美女为什么会这么感兴趣?难道里边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赵韵含用力挽住了我的手臂,“我确定有目的。因为人家好奇嘛!难道你跑到这里来,也是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我一时语塞。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究竟自己为什么会跑来,内心里虽然有股强烈的不安感,但是更强烈的是大脑中的一股翕动。
那股令自己非来不可的感觉,虽然包藏着好奇,可是,感情色彩中远远不只好奇那么简单。
唉,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说回来,恐怕我比女人心更加复杂,复杂到自己都越来越无法了解自己的想法了。
“阿夜。”赵韵含想了想又道:“十三年前,你们一家不是正好在养马村吗?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我瞪了她一眼,然后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难怪你会那么大费周折地把我勾引到这个鬼地方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很抱歉,五岁半以前的事情,本人完全记不得了!”赵韵含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你的家人就没有提到过?”
“从来没有。”我皱了皱眉,“我也懒得问。有些事情,说不定知道了反而不好。”
其实说实话,以自己那么炽烈的好奇心,居然会容忍人生的其中一段留下空白的记忆而不闻不问,实在算得上是一种神绩,不过,我确实没有问过,也莫名其妙地不太想问。
或许是自己下意识的认为,那个时段,发生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虽然我很胆大,但是我还没有胆大到犯*。既然大脑已经采取了自我保护措施,干嘛还去刨根掘底,那不是自讨苦吃吗?有时候息欺欺人何尝不是一种轻松!
赵韵含也聪明地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只是弯月般的眉头微微压低了一点,做出沉思状。
“这个游戏确实有些新颖,但是我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赵韵含大为不解。
“看仔细了,看正在跳舞的那个孩子的姿势。”我小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跳端公’的一个简单的变种。”“跳端公/”赵韵含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怎么可能!他们只不过是些孩子。而且正规的跳端公,早在百余年前就在各地绝迹!”所谓跳端公,民国以前还曾经在境内乡间流行。据说是遇天灾人祸或家人久病不癔,便认为有鬼作崇,往往要请端公驱鬼禳灾。
跳端公又称跳神、跳郎君、庆坛、传老爷等诸如些类的名称。
事前主家先与端公说明跳神缘由,将生辰八字告知端公,再由端公掐算跳算日期。到期主家备办香烛、纸针,雄鸡“刀头”,请端公来跳神收鬼。
所收之鬼“也就是烧化的纸钱灰或符灰”,用土陶罐盛着,红纸封口,交由主人按指定地点埋藏或扔掉,也有用稻草扎制“毛人”贴上咒符,所比法事后用火焚化,表示鬼已被收。
跳端公也常穿插爬刀梯、扑火坑、铧头贯胸等活动,表示端公身上附有神灵。端公还兼作“打保符”、“过关煞”、“庆坛”等多种法事。
不过正规的跳端公并没有太多的噱头,只是讲究姿势的重要性。
当时正规的端公舞者多为年轻漂亮的处女,她们从小就被严格训练各种用途不一的舞蹈姿势。而且据说,每个姿势都有不同的用处,绝对不能混淆,否则会适得其反。
我曾经在二伯父夜轩收集的一本很古老的文献里,看到过前人素描下的端公舞者各个舞蹈的姿势,因为觉得上边的姐姐很漂亮,所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眼前那些孩子玩游戏跳的舞,就是其中一种叫做“罗阴魂”的舞蹈,而且来源非常的正宗。
稍微回忆了少许,我又开口道:“这个舞蹈叫作”罗阴魂“,是驱邪主人魔的一种,具体的用处是赶水鬼。”赵韵含想了想,这才点头:“不奇怪,有大河的村落,历史悠久的话,大多都会因为常常有人淹死而惧怕水鬼,小孩子的游戏里会有这种舞蹈也很平常,恐怕是从前大人教的吧,然后一代一代的流传了下来。”“应该是这样。”我也有同感。
不远处,玩游戏的孩子们在中间的孩子跳舞跳错的时候,拍手大声唱起来:“金娃娃,金娃娃,金精水鬼欺不得。幽人不洁凡草生,水鬼水鬼跑上门。”我一听,顿时笑了起来,看来养马河流域金娃娃的传说举不胜举,甚至融入了儿歌里,只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金娃娃,究竟是不是水鬼,如果不是,到底又是呢?
短短的一百多公里距离,同样是金娃娃,例题是所表现出来的形象却完全不同。
最上游的金娃娃造型是个看不出男女的小孩子,穿着红色的肚兜。
中游直到养马村这一带,金娃娃的像只是一堆塔一般的石头,并不像个人,甚至不是妖怪或者生物。
而下游到养马河的四个支流位置,金娃娃成了一种夜叉样子的怪物,真的很令人费解。
用力摇了摇头,眼见太阳已经爬过头顶很远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忘了吃午饭。看看手机,都下午三点了,便拉了赵韵含跑到村里唯一的一家小饭馆吃饭。
说实话,那些饭菜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而且东西也不太干净,吃得对面的美女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我倒是吃得不动声色,边吃边想着心事。
如果说自己曾经在这里住过,十三年的时间虽然很长,但是也不足以让人改朝换代。当时认识的人应该还活着吧!
而那些一起玩耍过的小孩子,长大后,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这个曾以在他们生命里匆匆闯进来,一年多后,又匆匆离去的过客?
至少,自己是完全遗忘掉了,甚至将那时候的经历忘了个一干二净。
说不在意,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心里有些踌躇,或许有机会的自豪感,自己是不是应该拜访一下这里本该认识的人,将记忆里的那段空白填补掉呢?
内心又开始烦躁起来,感觉很不舒服,我抬头,冲赵韵含问道:“你不是在学民俗学吗?上一扁论文写的是什么?”
赵韵含顿时来了精神,是“民间文化研究以及反思。”
我暗笑,果然和我调查的一样,这个赵韵含还真是有心,就算是随便捏造个假身分引起我的注意,都准备得那么认真。
“阿夜,你知道吗?所谓民俗学,研究的就是民间的生活文化。作为生活文化的民间文化,联结着当地人的过去、现在乃至未来。
“每一个地域,人都是生活在一个既定的文化环境中,实践着长期以来形成的生活方式,接受祖先恪守的价值观念,并且在具体的生存条件下,对传统的生存方式加以再创造,对传统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念,进行现时代的阐发。”她说得很认真,“而我,就是对各地的世界观以及价值观念,所繁衍出来的神神怪怪传说很感兴趣。”这一点我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