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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兵器一飞走,我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几乎虚脱。大汗淋漓,两条腿无比绵软。我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极限,现在手指头都无法动一下。
表面上我还要硬撑,不愿意把虚弱表现出来。
这时,船头的无量红光再次闪烁起来,从甲板上滑过。马面看着这道红光从远处扫移而来,他说:“齐翔,无量光映照因果业力,光到时我将凝聚业力对你最后一击。你若还能挺住,我就放过你。”
我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擦擦头上的汗:“来吧,我如果动一动就算输。”
无量红光已经移了过来,马面杵着三叉戟威风凛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般。
我凝神静气。准备迎接这无法想象的最后一击。
时间都凝滞了,整个世界里似乎只剩下我和马面,江水冲击着船身,阴风从破洞里吹出来,这个时候无量光到了。
红色光芒照在马面的身上,我惊讶看到马面出现了极大的变化,他冒出股股黑烟,每一道烟都又细又长,犹如白云翻飞。
这些黑烟几乎把马面包裹在里面,他的脸色越来越青。我心下恻然,他不会是要放大招了吧,感觉气势阴森啊,犹如泰山压顶。
他身上的黑烟成千上万,每一根黑烟在空中渐渐凝成人形。
这些黑烟形成的人,只有上半身,下半身还是一缕烟雾,他们的脸狰狞可怖,两只眼睛是深深的黑洞,嘴大张着,似乎在极痛苦的嚎叫。
马面在这些无穷无尽的黑烟中,仅仅能看到他阴冷的面目,仿佛被黑烟形成的火焰完全包裹住了。
“这是……”我心惊胆寒地问。
“这是我在阴曹地府处理过的罪魂。”马面狞笑:“每一条罪魂都是一个沉重的业力。”
他猛地把三叉戟提起来,这条长长的兵器上竟然也缠绕着层层的黑烟,黑烟如同蛇一般纠缠在一起,在兵器的表面蜿蜒爬行。
“齐翔,看看我这最后一击。”马面两只大鼻孔喷出白气,浑身的肌肉鼓起来。满甲板上鸦雀无声,所有的罪魂都看傻了,全都瑟瑟发抖避之不及。
我的力气基本都耗光,虚弱不堪。别说大招了,就是马面寻常凭力气打过来,我都无法反抗。
我心里叹口气这可真的完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等着挨最后一下。
就在这时,船身好像遇到什么阻碍。颤了几颤,停下来。船头有声音在黑暗中高喝:“马面,别打了到岸了,你该下船了。”
马面烦躁,大吼:“我还有最后一击。现在业力随身,这一击不打出去,就会反噬于我。”
船头那声音也不耐烦:“快点。这里是冥河岸边,耽误久了,水中有冤魂凝聚的女妖出没。”
“放心吧,”马面说:“一击而已。不过就是一个呼吸。”
他不再答话,凝神看着我:“齐翔,看看能不能接住我这业力一击。”
他猛然跳起来,整个人悬浮空中,忽然朝我冲过来。三股叉的尖端正对着我的前胸。
这三股叉犹如一条巨大的黑蛇,吐着疯狂的信子,冒着黑烟飞了过来。
我万念俱灰,根本没想着躲开,也无从可躲。我唯一做的事。就是缓缓转过身,不再去看。
我背对马面,看着甲板外大江,那无边无际的黑色,在浪起浪涌。
这个过程可能也就是瞬间。又或是很长时间,黑色大江的影像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下一秒钟后背剧烈疼痛,然后是巨大的推背感,我被这股力量狠狠推了出去,在空中滑行。重重摔在甲板边缘,差点就飞出船落进江里。
我被马面的三股叉牢牢钉在甲板上。
叉子尖贯穿我的左肩,稍差一点就插进心脏。
马面大踏步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如俯瞰蝼蚁:“齐翔,这就叫业力一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问心无愧的。所谓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业力一击,天下无人可挡!你虽有些胆气,也有些执着,但在阳世间也不过一草狗尔,小心思小猥琐小算盘,难成大器难登大雅之堂,阳世不是常说你这样的人是屌丝吗?”
说完这话他喘了口粗气,大手握住三叉戟的后柄,缓缓拽起,我也跟着三叉戟的尖端从地上被提了起来。
叉子头已经穿过了我的肩胛骨,尖端端从前面露出来。我垂着头一动不动,全身僵硬。
马面道:“你也算不错,我这业力一击下,还能勉强站着。齐翔跟我下船吧。到阎罗殿接受惩罚,路上我不会为难你。”
他俯身下来,一只大手拍在我的肩膀,一只手握住叉柄,开始往两个方向使劲。他想把叉子从我的身体里拔出来。
可拔了两下,叉子居然未动,马面皱眉:“搞什么?”
我缓缓挺直腰杆,转过头看他,马面居然被我的眼神怔住。他脸色阴晴不定。
他看到了,此刻我的双手正紧紧抓着三股叉的前尖,他竟然没有拽动。
我擦擦嘴角的血,看着马面:“你说的对,天下没人是问心无愧的,除非是傻子或是婴儿。但凡是个人就会有小心思和小算盘,我做过很多错事,也伤害过一些人,做不到问心无愧。我能做的就是反省吾身,努力放下罪心。做到问将来无愧!我是屌丝,没什么大理想,可小富即安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呢。我有这个信念,然后坚守这个信念,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情怀。”
说到这里。我缓缓向前走着,三股叉的后柄握在马面的手里没有动,尖端在我的身体里缓缓向后倒退。
我的肩膀痛到了极点,还在咬牙忍着,满头都是冷汗。一步一步重似千斤,马面没有阻扰我,而是静静看着。
我一步步用尽全力,终于从叉子端走了出来,鲜血洒了一地。
马面叹了口气,收起兵器说:“齐翔,你今天所为所作,所思所想,给我很大的震动。有人云,一言而成师,你有这番言论,也可以称得上我马面的老师了。不过上命难违,我公务在身,不能私放你。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到公堂上和幽冥教主对话一二,想必他也不会为难你。”
我摇摇头:“你可以在这里杀了我,只要我没死,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做完自己要做的,我要到无间地狱救人。”
马面冷森:“那就得罪了。”
他大踏步向前。朝着我过来,看这意思想要用强。他刚来到我身边,忽然从黑色大江的深处传来一阵清幽的琵琶声。琵琶那个弦音像是水珠从高空落到玉盘里,清脆的不得了,一粒是一粒,一声声像是弹到你的心里。
船头那个声音竟然充满了恐惧:“马面啊马面,让你赶紧走,你磨磨唧唧。完了完了,冥河女妖出现了。开船开船!”
马面大怒:“我还没下船,开什么船!我只能到这一站,不能继续往下走,接下来的地界是我不能去的。”
“你算个屁,自己想办法!我已经为你耽误了一炷香时间,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那声音也勃然大怒:“刚才让你走你不走,你知不知道女妖的声音会完全克制无量光,出现任何后果你来负责,你去承担失职的因果!”
“我马上就走。”马面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齐翔,跟我下船!”
这时船身突然震动,江水拍岸,一股股阴风吹过来。
船头声音喊了一声:“晚了,开船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马面提着弱不禁风的我,在甲板上大步流星往前走,前面挡路的阴魂让他一脚踢飞。
我们来到船头,站在栏杆后面往下看,大船已经离开岸边,估计能有四五米了。马面仔细看了看:“距离刚刚好。”
他向后倒退数步,开始冲刺。我大惊,原来他想从船上跳出去。
这里江水不但能侵蚀阴魂,这些地府大神也是相当忌惮。
倒退之后,他往前冲刺,速度极快,耳边的风呜呜吹。我心脏狂跳,身体紧紧缩成一团,眼瞅着马面越跑越快,转眼冲刺到了甲板的边缘。
这时,大江深处传来一阵细腻的女人歌声,合着琵琶,声声柔腻婉转:“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马面竟然生生停住脚步,僵住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人间生死红尘中
江面声音渺渺而来,听得非常清晰,马面脸色很难看,把我松开。他坐在甲板上,对船头喊:“加快速度,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无力地坐在他的旁边,看着栏杆外的黑色江水。
大江无边无沿,看不到一丝生气,完全找不到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女人声配着琵琶声,声声细腻,声声婉转,仿佛能唱到人的心里。马面本来随意盘着腿。改成了盘膝,双手叠放在腿上,开始凝神静气。我看出他要干什么了,他在打坐。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
马面眼未睁,沉声说:“冥河女妖为世间痴男怨女的怨气所化,堕阴间而无法解脱,就连菩萨超度也解不开。河水里的声音能破一切至宝法器,但凡心中有一丝情挂念,便会中招。”
“这么邪门?”我说。
马面长长叹口气,摸向怀里摸出一个玉瓶,随手一扔到我的手里:“吃了它,你的伤口便会愈合。”
“你……”我惊诧地看着他。
马面道:“我要带你走的河岸已经错过,我带不走你了,接下来的路你好自为之吧。”
我打开玉瓶,倒出一枚滴溜溜的黑色药丸,马面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不会阴我,我一张口把药丸吞进肚子。
马面道:“现在所行的江面布满了暗礁,下面是无数怨气女妖,这段路非常危险,我看你也有修行在身,且找一偏僻之地打坐内视吧,不要被歌声所迷。”
吃过药丸果然神奇,肩膀竟然不疼了,我低头查看,血也不出了。虽有模糊的伤口,按上去似乎真的不怎么疼了。
我扶着栏杆站起来,江面上起了风,浓浓的黑雾中什么都看不清,而歌声愈加清晰。
女妖唱的曲子太空灵了,对耳朵来说简直是女毒,声音细腻,而且带有层层的回音。
我根本无法平心静气进入内视状态,听听魂儿就飞了。女妖的声音能够直接引人入迷离之境,不单单是我,满船的阴魂都坐在甲板上侧耳倾听,脸上呈现出极度迷恋的神情。
船上一片死寂,黑森森的,压制阴魂的无量光也不好用了。整艘船像是死船一般,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在江面向前飘荡。
我渐渐沉醉在女妖声音之中,她们的声音仿佛绕过耳朵,直接进入心田,随着歌声,她们唱山眼前出山,她们唱水眼前出水,她们唱红尘眼前即出大千红尘。
几乎全船的阴魂都陷入了一种迷幻里不可自拔。此刻风平浪静,大船静静漂浮,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安详。
忽然,本来空灵腻人的歌声变了腔调,变成一群女人在撕心裂肺的呐喊:“啊~~~~~啊~~~~~~”
两个声音之间连过渡都没有,从甜美的歌声马上变成疯子一样的嚎叫,船上几乎所有的鬼魂全都下意识捂住耳朵,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整艘船突然在江面巨震,陡然停下来。随即船身一个侧歪。甲板上有阴魂大叫一声:“触礁啦!船不动了!”
马面陡然惊醒,从内视状态回来,站起来大声吼:“老实坐着,喊什么。”
江水里女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甲板上一片骚动,突然中有黑糊糊的巨大影子从高空落下。正砸在甲板上,顿时砸出大洞。
众鬼哗然,一起往上看,上面接二连三往下掉巨大的黑影,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块块岩石。
我们的头上本来就是岩顶,一块块巨岩往下砸着,阴魂们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