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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只巨大的蛇头,大概有重型卡车的车头那么大,身子不知多长多粗,隐藏在黑暗的洞壁里,只有头露出来。
令人震惊的不单单是蛇头,诡异的是蛇长着人的脸,五官俱在,眉目清晰,看上去非常恐怖,而且面无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怪诞感。
这条蛇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我感觉害怕,我现在是中阴身,很可能在它的冲击下就会魂飞魄散。
解南华轻声道:“你不用害怕,它不会伤害你。这就是守护法阵的妖物,如果我料想不错,它就是蛇娘娘的从蛇。”
我陡然一惊。猛然醒悟。巨蛇一共有两条,蛇娘娘渡劫失败而死,可还有一条蛇却从来无人谈起,它就是蛇娘娘的从蛇,没想到还活着。
解南华走前一步,对着上方巨大的蛇头一抱拳:“你看看,是不是我身后的人?”
一股烈风袭来,蛇头以极快的速度从上面俯冲下来,到了我的面前。我浑身瑟瑟发抖,不敢看它,恐惧到了极点。
它给我的感觉,正是一直出现在梦里没有脸的女人。
蛇头围绕我转了一圈,猛然飞起,又遁入黑暗之中。解南华对着黑暗说:“如果可以,请让我进法阵一观。”
我在心里对他说,我也进去吗?
解南华看我:“你不能进。法阵虽然崩塌,却妖异莫名,你现在是中阴身,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小心为好。”
他让我呆在原地,不要乱动,他走进黑暗中,那只蛇头也遁入黑暗里。很长时间,他没出来,我焦急之余苦笑,在外面我也是等,没想到进来了还是要等。
这时解南华走出黑暗,对我说:“我和从蛇谈判了一下,它允许我进入法阵,但是有个条件。我们要帮它抓到TA。”
TA是谁?我在心里问。
“轻月。”解南华说。
啊?我大吃一惊。
解南华道:“情况和我们推测的差不多,是轻月杀了红娥和铁算子师徒,利用他们对付蛇娘娘无法分心,在背后痛下杀手。蛇娘娘更是死的冤枉,蛇娘娘本来是护阵的妖物,轻月和她达成协议,助她渡劫化龙,而她则放开法阵让他进去。轻月到了蛇神庙,用法力在铁柱上绘花,助蛇娘娘成龙,可画了一半,他收手没再画下去。违背誓言,蛇娘娘没有准备,遭遇天劫,渡劫失败,神识已入轮回再生。”
我默默听着,这次轻月的罪名是确凿落实了,有整个过程的见证者,从蛇一直都在。
“从蛇发了天人誓,哪怕一生法力和功德陨落,也要让轻月受到应有的惩罚。它的意思是我们如果能让轻月付出代价,它愿打开法阵让我们进入。”解南华说。
我叹口气,在心里说,轻月现在的能耐,咱们很难把他绳之以法。
解南华对我说:“轻月已经得到了阴王指。”
我惊了,轻月真得到阴王指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听从蛇说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从蛇和蛇娘娘修行千年,修成独门法术,此法名曰化梦,它们能够随意走入人的梦境。从蛇说,可以让我们进入梦境感知当日轻月得到阴王指时发生的一切。”解南华说。
那太好了。我在心里说,我正想知道轻月到底是为什么做出那样的恶事。
解南华对我说:“从蛇会对你做法,我来为你守护。你是中阴身,容易入梦,出来也方便,放心吧,有我在,不要担心。”
这些高人也真是的,遇到事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全让我们打头阵。行啊。谁让我想知道轻月发生了什么呢。
解南华领我往深里走,周围越来越黑,居然连我这个中阴身都看不到东西,没有光,是绝对的黑暗。
解南华停下来,说道:“我一会儿带你出去。”
他猛地打了个口哨,哨音悠长,刺破黑暗,随即戛然而止。我正纳闷,眼前忽然有了光,竟然出现了几个人影。我使劲擦擦眼,不敢相信眼睛。
我看到了轻月。
还是这片洞窟,依然没有光,可是我却能看清这里的人。
我看到了铁算子师徒,他们全身伤口,好像血葫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轻月坐在他们的尸体旁边,不住喘息。极度疲惫的样子,脸色发白。
黑暗中走出一个狐媚女子,我还以为是红娥,仔细看过应该不是。这女人眉眼狭长,媚丝横生,只是面无表情。像是假偶。
她来到轻月面前,眉角一挑,万种的风情。
轻月看看她,却神色冷淡,不以为意。
那女人转身走,轻月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一前一后进入到黑暗中。
我没有动,眼前的场景在自动更换,像是有一台360度全方位的摄像机在跟随他们。我醒悟,现在的我恐怕已经入梦,在从蛇给我制造的幻境之中,看到的是当日发生的事。
这个女人是谁?怎么感觉这么熟悉,我心头浮出一个惊人的想法,难道是蛇娘娘?
她和义叔描绘的梦中女神相似。不过从我的审美来考量,用二十年的代价和她一夜风流简直就是浪费,性价比太低,可能义叔年轻那时候,没怎么见过女人,有个稍微姿色好点的,就当成貂蝉。
轻月随着蛇娘娘走进洞窟深处,不知过了多久,进了一处巨大石室,四根满是浮雕的廊柱立在石室的角落,里面空空荡荡。地中间有一个石头莲花状的高台。
莲花上端坐着一具尸体。
尸体不知死了多少年,几乎风化成了石头,表面是橘子皮一般的皱褶,低眉垂眼,不清面目。
轻月来到尸体前。此时此刻,我在幻境中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发生的一切。
轻月凝神打量尸体,犹豫一下,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尸体的手。
他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尸体散发出来的信息,旁边蛇娘娘冷眼相看。
好一会儿,轻月睁开眼睛。我大吃一惊,他的双眼竟然变成一片血红。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我清清楚楚看到,已经变成了六根手指。
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又生出了一根无名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翻来覆去端详着自己的手。
那具尸体毫无征兆中,突然轰然倒塌。变成一堆碎末。轻月缓缓抬起头,眼睛慢慢闭上,做了个深呼吸,眼角溢出了泪水。
泪水顺着脸颊轻轻滑落,他在无声的悲恸,这一幕让千年老妖的蛇娘娘也有些动容。
在我印象里轻月从来没流过泪。他连笑都很少,一直孤傲和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今他终于哭了,等睁开眼时,双眼泛红如泣血。
他对着第六根手指,喃喃了一句话,我记住了口型。突然眼前一抖,一切消失了,恢复黑暗。
“走吧。”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是解南华。
解南华招呼我往回走,他说:“从蛇已经走了,化梦结束,洞壁封闭。法阵只有把轻月绳之于法才能进去。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还没从那股情绪里出来,好一会儿才在心里告诉他,出去再说。
我们再无交谈,从洞窟出来,穿过毒瘴,来到我的肉身前。
看到“自己”端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我忽然心中有所感。
我的中阴身和我的肉身分裂的这段时间,中阴身经历的记忆和肉身所经历的是不同的。中阴身进了蛇洞,而肉身留在这里打坐,我们一旦重合,变回原来的我。
那记忆是中阴身的,还是肉身的?
我猛然醒悟,想起赖樱和解南华所说的,关于“胎动”中我是谁这个主题的辩思。
解南华看我,疑惑问:“你想到什么了?你好像在境界上有突破的征兆。”
此时此刻,我想起轻月最后所做的口型,他说了一句话:我是谁,到底什么才是爱?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死相斗
解南华施法让我的中阴身重新回到肉身。
我轻轻睁开眼睛,回想起蛇穴里发生的一幕幕犹如大梦一场,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像是睡了一觉才醒。
解南华看我目光呆滞,蹲在面前用手晃着,好半天那股劲才缓和过来,长舒口气跟他说,我没事。
解南华问我在刚才从蛇的幻境里看到了什么。我把境中看到轻月的事说了一遍。
解南华叹口气:“如果我猜想不错的话,那具崩塌的尸体就是夜游神。轻月正是从他的尸体上得到了阴王指。”
我愣了:“夜游神死了?”
“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解南华说:“夜游神葬身于此,阴王指自成法阵,最先被蛇娘娘占据,可惜它虽为千年灵物,但毕竟不是人身,无法参略阴王指的妙处。只能得到阴气蛊惑。轻月感知到了阴王指的存在,和蛇娘娘达成协议,他取得阴王指,助蛇娘娘化龙渡劫。”
“蛇娘娘怎么这么相信他?”我疑惑。
解南华道:“其中过程已不可知,蛇娘娘经历千年红尘。想必什么人什么事都经历过,偏偏栽在轻月手上,还是在渡劫的关键时刻,不得不说是命数,也是业力。它如果正常修行,恐怕已经化龙了,偏偏心智不坚被阴王指所惑,算是劫数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说。
解南华摇摇头:“轻月之能已经大到无法想象……现在对他唯一有一线胜机的人……”
“马丹龙?”我疑问。
解南华苦笑:“马丹龙也够呛,我说的是圆通。”
我倒吸口冷气。
“圆通的天赋和阴王指恰是阴阳相对,或许有办法,回去再说。”解南华道。
我们从蛇洞出来,一路下山,事情虽然搞清楚了,可心头的阴霾却没有驱散。一想到好友轻月变成了这么可怕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在山洞的时候,感觉你的中阴身好像悟到了什么东西。”解南华说。
我点点头:“我想到的是……”我正要说,解南华摆摆手:“机缘起,一念生,别急着总结,先缓缓,事毕再说。”
我们从山上下来,休息一晚,第二天坐车回到住处。
解南华下了江湖令,把八家将请来,本来我以为他会避讳赖樱,没想到他把赖樱也请到了。
我也列席参加,解南华把去蛇洞的过程以及轻月的事细细讲解了一遍,八家将这几个人沉默不语。赖樱忽然站起来:“我先走了。”
解南华点点头,没说什么。
看着赖樱的背影,我觉得怪怪的,一方面我相信赖樱的人品,肯定会大局为重,不会给轻月通风报信。可就这么一句话不说走了,总觉得好像会出什么事。
我咳嗽一下,轻声说:“本来不该我说话。轻月和赖樱的关系,这个……”
解南华打断我:“齐翔,本就不该你说话,你列席听着就好。”
我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坐在那不言语。
解南华道:“召集各位同道,就是想研究一下怎么对付轻月。”
小雪说:“这不是八家将一家的事,找阴王指时天下高人齐聚,现在出了问题也不能我们自己扛。”
解南华道:“恐怕轻月之能,已经不是凑足多少人就可以对付的问题。必须攻其弱点,一击拿下。人再多。也无非是徒遭杀业。”
圆通摸着自己的光头说:“说来说去无非是让小僧出手,也罢,谁让我的神通就是用来对付阴王指呢,我就豁出去一回。”
解南华道:“正有此意。天下能克轻月克阴王指之人,非你莫属,你打算怎么弄?”
圆通沉默片刻,忽然吟诵一首诗:“苦海无边天作岸,业火有情渡众生。”
“什么时候出手?”解南华问。
“现在吧。”圆通站起来,摸着光头,忽然哈哈大笑:“我做事从来不看黄道吉日。”
他一边笑一边往外走,不和我们打招呼,径自开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