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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了吗?不想要工钱了!嗯?!”马工头朝小乐不耐烦地摆摆手,“给我一边干活去!”
……
齐枫曦拽了一下简陋的升降机,爬到了3层,他要做的就是将下面送上来的水泥拎到木架的另一边去,那里有其他的工人正等着用,平时这种活计都是同时由两个工人轮流交替着干的,今天马工头竟然不怕误了工期,将这个运水泥的活交给齐枫曦一个人来干。
上次伤到的左腿还没有完全好过来,再加上每袋子水泥都有足够的分量,齐枫曦拎起来去非常的吃力。果然,一直等到傍晚该收工的时候当天的进度还没有完成,所有人只好在晚上赶工,于是抱怨之声四起。但包工头仍不说换人,依旧叫齐枫曦去到脚手架上拎水泥。
齐枫曦从早上到晚上还没有吃过一顿饭,却拎了几十桶的水泥,等到不知道是第多少桶水泥吊上来的时候,齐枫曦的两个手臂已经软的不听使唤了,刚将水泥卸下来便觉得桶里巨大的分量好像要将自己都拽了下去……
下面传来了一声惊呼……一个人形从三层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下面的水泥堆里,大概是中间被脚手架上的铁杠撞了几下的缘故,减缓了冲击力,又刚好摔在和水泥的地方,齐枫曦摔下来后竟然也还是清醒地。
“老马,你教训教训他就得了,别真在工地上搞出事来,对我们建筑队的名声不好!”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到齐枫曦的耳朵里,努力的抬头,他看到一个秃顶的胖子点着烟晃晃悠悠的走过来,齐枫曦的心里一下子便明了了,竟自嘲的轻笑出声来。当初筹集的60万里就有这个秃顶胖子的20万元钱的,但他万没有想到齐枫曦拿到钱后依旧将他告发了。
齐枫曦讽刺的朝走过来的秃顶笑了笑:“张,张老板是吧?你当初那个……不合格建筑材料导致……民工死亡的材料书的确……的确是我往上面寄的,20万也是我勒索的……我那时写的收据你们不会是丢了吧?没丢的话就去告我吧,再坐个10年牢……我这辈子……就,就谁都不欠了。”这番话好像花尽了齐枫曦最后的气力,他说完后便将头彻底的躺在身下的一滩水泥上。
“别叫俺张老板,”秃顶的胖子夹着烟的左手挥了挥,燃烧着的香烟头在空气里划出几道红光,“俺们公司早诹(就)让你告垮勒(了),俺现在也诹(就)是个小建筑队的头儿,俺倒是想告死你这个王八蛋,再叫你做个十年八年的牢,不过俺们这些人的收据都叫一个大主儿给买走了!要不然腻(你)以为那天谢明飞光揍腻(你)一顿就能放腻(你)走?……不过俺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气的俺天天心口疼,你小子给俺听着!以后你诹(就)隔儿这儿干活吧。什么时候工钱够了医药费什么时候再揍(走)!”
……
齐枫曦是被工人们抬到工棚里的,大家见到了夜间的一幕也便都晓得了齐枫曦和老板原是有过过节的,于是谁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自然也没人敢向老板提出将齐枫曦送医院的事情。毕竟对多数人来说,生计更为重要。
小乐在深夜的时候将白天留给齐枫曦的馒头拿给了他,整个馒头已经完全冷掉了,齐枫曦这时却感觉不到一点饿了,身上几处的剧痛让他忘掉了其它,痛得整宿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不知道谁的手伸过来摸了摸齐枫曦的额头,接着一个好像在天外传来的声音响起来:“烧得很厉害,送医院吧。”
“还有5分钟就出工了,你丢了工还赚钱不?”
“回来再说,出工了、出工了。”另一个更远、更缥缈的声音招呼着所有人。
“一会人死了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就死一个人的?上次他还不是没死,要是丢了工我看你回家还不得给你媳妇骂死!”
几声讪笑响起:“他倒是想被媳妇骂死,你问他知道他媳妇现在在哪儿么。”
“滚!”……
拖铁锨的声音响起,划破清晨的寂静,嘈杂的人声渐行渐远,一会儿工棚里便寂静无声了。齐枫曦身上的疼痛最终抵不过一夜没睡的困倦,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中间几次被渴醒,却睁不开眼睛,也听不到一丁点声音,挣扎着想动却又被一阵阵剧痛疼得半昏过去。
“枫曦、枫曦,”齐枫曦不知道是被摇醒的,还是被痛醒的。他整个人被烧得脱了水,嘴唇也干得裂开,从里往外渗出血来。
“吃饭么?”小乐拿着陶瓷缸子递到他面前,里面是像水煮出来的素炒土豆。
“不,”齐枫曦好不容易才说出一个字来,缓了缓气又说出第二句话来,“小乐,帮我,倒点水。”
水倒是很快的拿了过来,但是小乐怎么也倒不进齐枫曦的嘴里去,齐枫曦似乎无法下咽了一样,结果所有的水又尽数撒了出来。
“我带他上医院。”小乐拿起身边的灰蓝色破棉袄。
“乐子,你真的不想要工钱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大胡子反问。
“反正不能看他死在这儿。”
“要不咱去问问老板?……”大柱犹犹豫豫的说。
“问老板?!你吃错药了?”矮壮结实的王二哥将大柱的话打断,“那个胖子又不是不知道他今天没去上工,要送医院他早就发话了。……哎,乐子你干吗?”
“我送他上医院,反正我没老婆孩子,丢了工大不了再找。”小乐试着将齐枫曦扛起来,却不知那骨折了的人最忌被随便乱动,他这一挪齐枫曦便感到肋骨和腿骨几处地方像是有断骨摩擦似的巨痛,一下子晕了过去。
“再找?”大胡子冲小乐吼了一句,“你以为这城里的工就那么好找?!你丢了这分工我看你家里坑头上老爹的病怎么办!?”
小乐被吓得一哆嗦,又将齐枫曦放回到床上,许久才说:“哪咋办?他……”
小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工棚外边有张老板恭敬阿谀的声音传过来:“董事长,我们保证年底完工……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建筑队的信誉一向好得很!……对对,就是这个工棚,我给您带路,昨天我叫他们抬过来的。……哎,董事长,里面不干净,我叫他们给您把那小子抬出来……”
“不用了。”伴随着一个冷冷的低沉声音,工棚的厚草帘子被揭开,揭开帘子的人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让进一个穿这灰色长风衣的男子,男子身后除了跟了两个建筑队长,承包公司的老板外,还有两个西装革履像秘书似的人物,另外有几个穿黑色皮衣的像贴身保镖一样的人更是紧随他左右。
工棚里迎面而来的混着汗腥、污物、和破棉絮的味道让高大的男子微皱了皱眉。
“嘿嘿,”张老板尴尬的笑笑,“董事长,我就说您不用亲自进来的,他们这些人都不干净……”陈子翱皱眉的动作显然是被秃头的张老板看在了眼里,回头便对工棚里的民工们大喊了一句:“你们都是猪啊,拱(弄)的这里这么脏!”
“齐枫曦在哪?”一阵冷洌的寒风从厚草帘子外刮进来,而陈子翱的声音比寒风更没有温度。
棚子里的十几个民工被这架势搞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谁也没有答上来。还是张老板反应快,看到了齐枫曦躺着的背影,忙指着说:“在那里,在那里,昨天出工受了点伤,……不过按您的吩咐,全都是轻伤,没敢让他死……”
陈子翱没等张老板说完就径直朝里面面靠墙的那个人走过去,带着黑色皮手套右手稍稍用力便拽着齐枫曦的头发将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拽了起来。齐枫曦身上几处骨头断裂的地方又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楚,被痛醒了过来。
……恍惚间看到一个难以置信的面孔……不管是监狱里还是工地上,黎明是人最容易被冻醒的时刻,每当这个时候齐枫曦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晨纯净的笑容……在这六年里的每一天……在没有你任何消息的每一天……
“晨……”齐枫曦因为高烧,整个人严重脱水,泛白的嘴唇裂出几道血缝,“你没有死?”
陈子翱带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慢慢的拂过齐枫曦苍白清癯的面庞,笑得意味不明:“没有,当然没有。你没有死,我怎么能死呢?”
“我已经刑满了,我……自由,我们……可……以……”一阵剧痛袭来,高烧下的齐枫曦又一次晕了过去。
陈子翱依旧微笑着:“我知道,当然知道。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等了这么多年了……齐、枫、曦。”
18梦魂纵有也成虚
“Andy; I have received your present。 Is he the last person?”陈子翱坐在凯迪拉克的宽大的真皮后座上,手机里传出Jerome(杰罗姆)博士沙哑的声音。
“yep;” 窗外菊色的路灯透过车窗映照在正在开车的王严的身上,透过头上的后视镜,他可以看到总裁满意的神情,“I have hunted down my last prey。”
“What about the police? Do they have any new actions?”
“Do not worry about the Police at all; everything goes as we planed。”透过车窗打开的缝隙,一股夹杂着冻土气息的风吹了进来,“Good luck with your operation; doctor。”
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了Doctor Jerome 压低了的笑声:“I would rather to be called an artist。 Thank you for all your presents; Andy。 This time; I will show you my best work。”
“Brilliant!”一缕微笑浮现在陈子翱的嘴角,“ I can’t wait to see it。”
“陈总”,王严看到陈子翱的手机关上了才小心翼翼地说,“刚才冯助理来电话说,那个民工已经送到康健医院的研究院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陈子翱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康建医院的附属研究院专门从事心脑科学的研究,名义上从属于康健医院,实际上却由业丰集团的前总裁陈建君一手出资建立,那里不但有国内最知名的心脑科学专家加入,而且创建时还聘请了国外相关领域的权威,比如两度夺得诺维斯奖的杰罗姆博士,以多篇脑科学论文闻名的邓肯教授,脑部手术堪称世界水平第一的埃萨克医生等等……但外面从没有人知道6年前陈建君花了大量金钱建立这个与他生意毫无关系的研究院的真正原因……
“陈总,料理店到了。”王严将车稳稳的停在一家古香古色的日本料理店前面。
“料理?”陈子翱收回伸向前方的腿,皱眉想想了,“噢,是韩经理定的那桌是吧,差点都忘了。”
天妇罗、各式寿司、海鳗鸡骨汤、三文鱼卷、烤鳗鱼、七草粥、烧鱿鱼筒外加顶级的清酒……韩经理的本来就胖的脸已经笑的像个包子了:“陈总,您尝一下这个,这是最地道的日本料理了……”
“陈总,明天的剪彩还要麻烦您了……”
……
“来来,我代表我们公司祝我们两公司的合作项目一帆风顺……”其他诸人全都点头附和,纷纷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觥筹交错之间一阵清脆的音乐声响起,陈子翱重新打开自己的手机,彩色屏幕上显示出冯助理的名字。
“陈总,您、您太太出事了,”一向沉稳的冯谋也掩饰不住慌乱,“下午陈太太从朱医生那回来的时候和另外一辆车撞上了,开车的小李已经不行了……”
“现在她在哪?”陈子翱的虽然脸色大变,但声音依然冷静。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