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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您做他家属给他交费的那个病人!”
“什么?”我这句话话音未落,人已经弹射到了廊道里,朝着那个病室飞奔过去。走过护士站的时候,看到很多护士正神色匆匆,手底里忙碌个不停,也有在病室前的廊道里穿梭的身影,接着,我就看到张晓皱着眉头抱着一床被子从那个病室里出来,我几步跨上前去,颤声问道:“他真地已经死了?”
张晓寂然地点点头,一声不响地从我旁边走过去。
如果现在不是在病房,我身上没有穿着白大褂,我肯定就坐倒在地上了,按理说,我对那个可怜乡亲只有同情没有感情,我不应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就是很难过,也许是因为我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多钱结果还是没有挽回他的生命,我在为自己的钱痛惜吧。
我心里空落落地走进那个病室,里边那张病床旁边已经没有任何医疗仪器了,所有的医疗设备都已经撤走,除了几个护士在收拾一些零碎的东西之外,只剩下我那个可怜乡亲骨瘦如柴的尸体干巴巴赤条条地躺在病床上,就等着选择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了,如果有人来收尸,给他找一处山清水秀的陵园,那他的灵魂就能袅袅升入太空,如果没人来给他收尸或者没钱来给他收尸,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只能龟缩在太平间里某口棺材的某个尸缝里,而灵魂则只能汇入太平间由万千冤魂交织出的阴郁空气里久久不能飘散。
很显然,我的这个可怜乡亲只能选择成为后者了。不是说我不愿意给他收尸,一方面我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不是我说我是他的家属我就能成为他的家属的,在法律上我得不到认可,我可以作为他的家属去帮助他,但是我却没有资格作为他的家属去处理他的尸体,另一方面即便我被法律授权,我也没有能力处理他的后事了,当我那最后半平方米房子的钱投入到他的治疗上之后,哪怕我自己死掉都没有一分钱可用于料理后事了。
我呆立了一会,王征就进来了,我问他:“几点死的?”
“就在7点30分的时候才宣布抢救无效死亡的!”
“谁抢救的?”
“关老师!”
“怎么又是他?”
“好象是他和别人换的班吧!”
“还有谁参与了抢救?”
“我啊?”
“我问护士?”
“哦,张晓护士!”
“她昨晚也值班吗?”
“是的!”
“病人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我六点半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个病室又是一声惨叫,我知道又是那个晚期肿瘤病人在呼号,就跑过来查看病情,结果我到了以后,这个病人倒并不叫喊了,而是斜着眼睛望着里边这张床,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吓一大跳,原来里边这张床上的病人身上插着的所有的医疗管路全都掉落了,我赶忙去探看他的生命体征,呼吸,心率,脉搏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体也开始变凉,我立刻打休息室电话通知了关老师。最后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几点开始抢救的?”我的鼻息开始粗重。
“7点!”
“为什么六点半发现,七点才开始抢救?”
王征怔了怔道:“我也不知道,关老师七点才过来的!”
“为什么只抢救了半个小时就宣告死亡?”我知道按照相关规定,临死病人除非家属要求放弃抢救,一般必须抢救一个小时才能放弃的。
“哦,关老师让张晓护士咨询了住院处,说你没钱交住院押金了,只交了五千多块,不够后续治疗了!”
我一听差点气绝,嘴唇颤抖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王征看我这副模样,有点害怕,忙劝慰我说:“李老师,您别着急,实际上这个病人抢救半个小时都毫无意义了,一开始根本就失去抢救的价值了!”
王征还以为我是在为病人因为没有抢救足够的时间而丧失有可能被救活的机会而遗憾,实际上他哪里知晓我心中已经压抑了多日的愤慨。我对他摆摆手道:“你别说了,我知道。”然后就不再理他,而看向旁边靠门这张床上的那个晚期肿瘤病人,他的神色还和上次看到他的情形差不多,说不上是惊慌还是怯弱,总之他的眼神是躲躲闪闪的,象是在躲闪眼前正在巡视他的人的目光,又似乎是在躲闪着某个尚未被人知的神秘物事。由于他本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所以我还难以判断他这种奇怪的眼神到底是内心慌乱的反映还是精神不正常的表现,只不过他在里边那个病人身上输液管路全部神秘掉落时适逢其时的惨叫,到底是巧之又巧的偶然呢还是契合着什么契机在里头?
第80章 护送我的乡亲去太平间
我正在兀自琢磨的时候,病室门口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我抬头一看,原来科主任带着几个医生进来了,胡大夫和关兴也在里头,胡大夫一脸凄然,而关兴则似乎是一脸得色。我心头无名怒火直往上涌,但碍于科主任在场,我只好将其生生压住。我以前对待关兴一贯的心态是犯不着和一头畜生计较,所以我在这一年来还真是没和他发生过任何争斗,这次我也还是不想和他撕破脸皮,那就只有忍吧!
科主任扫了我一眼后,意味深长地说:“小李,你是这个病人的家属,你看他的尸体怎么处理?”
我脸上一阵潮热,心头颇觉惭愧,我知道科主任的话外之音是在说,当初是你不听劝告,非要自做主张揽下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不但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还给病房凭空招来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你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行为,看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我听着科主任那语重心长的语气,实际上我揣摩他的心理活动应该还是指望着我能从此事当中警醒,然后能够浪子回头,痛改前非。可是我当时却并没有领他的情,而是一阵冲动之下,我竟然说:“我揽下的事,我会负责到底的,我不会让他欠医院一分钱,我也不会让他拖累科里丝毫的!”
科主任没想到我还会这么说,愣了一愣,然后苦笑着摇了下头,一言不发,转身又走了。关兴嘴角流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跟在科主任屁股后边也走了。胡医生则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小李子,我看主任的意思并不是要让你一个人扛这件事情,你放心吧!”
我对着胡医生友好地笑笑,心头流过一丝无言的温暖。待胡医生走后,我对着那个可怜乡亲自言自语地说:“老伙计,对不起了,我一没资格二没钱给你安放一个更好的处所,只能委屈你住到太平间去了!”
然后我就给华浩打了个电话,让他指派太平间的人来拉尸体,实际上我还是利用了我在医院工作的便利,如果以家属的身份将尸体存放在太平间,是要交尸体冻存费的,打完电话后,我便去住院处办结帐手续,结果发现我居然还欠一千多块钱,不过科主任已经给住院处打过招呼,把这笔费用转入科室帐下,否则的话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下来,我还真拿不出这一千多块钱,这个关兴对我的算计,实在是达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既将我一扫而光,又不让科室给我出太多的钱,因为整个科室的损失也是会分摊到他的头上去的。哎,没有办法,谁叫我心太软,也许在这个世道上,心太软的人注定要受种种折难吧!
我顺利地拿到了这位可怜乡亲的死亡证明书,上边的死因一栏写的是“多器官功能衰竭”,实际上不管哪个病人死亡最后肯定都是因为多器官功能衰竭,所以这么写死因就等于是说死因不明,在关兴的罪恶黑手下,还有什么能是白的呢?当然,这个病人的死因不明还真不能怪罪关兴,因为他本身的病情就实在是匪夷所思的,那么他的死也应该是匪夷所思的,要不好端端地他身上的输液管路怎么会全部掉下来呢?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太平间的人已经来了,还是上次护送潘天高的尸体的那两个,于是又是我随同他们护送着尸体去太平间,上次我作为尸体的主治医生,这次我作为尸体的家属,当然,这次不可能指望关兴作为主治医生会随同,因为这样的差事,只有有良心的人才会勇于承担。
上次潘天高的尸体进太平间,记者媒体闪光灯一大堆,真是太平盛世,热闹非凡,这次这位可怜的乡亲进太平间,却是风萧萧兮尸骨寒,壮尸一进去兮不复返。完全是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想起来真是让人感叹,叹世态炎凉,叹人心冷暖!哎,也罢,不能对这个人世付诸太多的热情,那样最终只能是让自己痛苦,还是冷眼看世界吧,有道是,人间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我们三具阴冷的人体护送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就这么阴森冷寂地朝着太平间的斜坡滑过去,太平间的工作人员要去通知老张头,被我阻止了,我说我已经跟医务处的华浩老师请示过了,就直接由我来安放他的尸体。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本身就不需要什么头脑,又加之常年和尸体打交道,头脑又逐渐退化,所以很轻易就相信了我的话,由着我指挥着尸车往潘天高尸棺的方向推去。我担心如果让老张头来放置尸体的话,知道这是具无人认领的无名尸,肯定会将他塞到上次我在太平间里查找美女尸体时发现的那个尸体缝隙里,我可不想让我的这位生前饱受磨难的乡亲死后还要继续遭受憋屈,任由着潘天高的尸体占据那么大的自由空间,而让我的乡亲去在夹缝中求死存,无论从情理还是情感上讲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所以我毫不犹豫将尸车推到了潘天高的身边。
第81章 将两条尸体安放在了一起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裹尸布的拉链,将尸体从布袋里端出来,然后我按部就班推开潘天高的尸棺盖子,纵身跃上棺材,站稳马步蹲在棺沿上,回头对着两个目瞪口呆的太平间工作人员说:“帮我忙把他端上来!”
两个天天泡在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可能从来没见过我这架势,愣了好一会神,才回过味来,一人抬着一端,齐发一声喊,将我那个可怜乡亲递了上来。
我绷紧全身,力量集中在双手,将我那个乡亲平平端起,手上吃重,不便转身,于是我干脆一只脚往后边凌空一踏,不偏不倚,正好踩在另一边的棺沿上,这样我才平衡住了身形,我感觉到下盘很稳定了,就将身子板了过来,于是我就等于端着我的乡亲横跨在了潘天高的头顶,我慢慢改变手臂用力的方向,最后把平端改成竖抱,差点让我乡亲的嘴吻在我脸上,我让他的脚缓缓下落,由于方向没把握好,他的脚落在了潘天高的脸盘旁边,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放下去再说。
于是我在棺材沿上一点一点往后退,我的乡亲的身体也就一点一点降临潘天高的旁边,最后我只把着我乡亲的干瘪脑袋,我的身体也快俯身进了棺材的时候,我才跳了下去,把我乡亲的头平平安安地安放在了一个较大的空间处,不过潘天高的脚丫子正对着我乡亲的脑袋,这让我觉得别扭,我于是又将我乡亲的身子掉了个头,让他的脑袋和潘天高的脑袋齐头并进,不过我又发现,潘天高的脑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