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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喊着的儿子也不是我,而且更为沧桑的是,我此时还正在为明天睡入太平间远离这个人世做着最阴暗的准备。
房东听我半天没吭声,就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一看是我,愣了愣,奇道:“小李,是你啊,你今天不值夜班吗?”
我不值夜班在房东老太看来已经是不正常的了,我苦笑了一下,道:“从明天起,在医院值夜的时间会更多,所以今天休息一天,顺便把房租和一些费用交给你。”
房东老太“哦”了一声,说:“下一季度的房租不是还没到日期吗?”
我淡然道:“以后回来的时间会很少,碰到你的机会可能就更少了,还是先给你吧!孩子不也马上要上学了吗!”
房东老太的脸上飘过一丝感动的神色,点点头道:“这样吧,既然你今天回来得早,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多做一个菜,正好孩子去同学家里还没回来。”
我稍一犹豫,点了一下头,没有拒绝。我在想,也许这就算是我告别人世,进入太平间前的一顿送别餐吧!
孩子不一会就回来了,看着正在窄小客厅里布置餐桌的我,略微一愣神,然后怯怯唤了一声“叔叔好!”,就进他自己房间去了。我冲着他的背影茫然地点点头,“叔叔”,曾几何时,我已经被人叫叔叔了,我干巴巴地摸了摸自己枯燥的老脸,心想,这个干瘪清瘦的少年叫我叔叔,还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和这对孤儿寡母坐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我心头袅袅升起的温情几欲使我陶醉,我看着房东老太枯树皮般饱经风霜的脸,又差点几度窒息,说是房东老太,其实和商诗年龄完全相当,但是和她以及她的儿子坐在一起,我却只有一股强烈的认她做妈的冲动,我想,如果我和商诗以及她的儿子坐在一起,那我肯定只有一股强烈的做孩子他爸的冲动。这就是这个社会造成的不同,这个可怜的母亲,要起早贪黑、风餐露宿地去街头摆小摊挣钱供她孩子上学,她的容颜自然也就被岁月的艰辛过早地风干,当她的男人更不幸被岁月夺走之后,她就只能用贫瘠的肩膀苦苦撑起他孩子头上那片灰暗的天空。而商诗呢,当她的男人有幸被报应夺走之后,却有我这样前途无量的男人要死要活地要去为她撑起她香艳肩膀上的那片玫瑰色的天空。更有甚者,她对于这样的艳遇还可以做到根本不予理睬!
这个离奇的社会,这些离奇的人,还有那些离奇的事,我真地就无法摆脱了么?那天晚上我躺在我的棺材盒子里,并没有挖空心思怎么去想象我现在睡的就是太平间的棺材,而是绞尽脑汁在想,我明天进入太平间到底是在远离人世还是在深入人世这样一个突然纠缠住我的命题。我想了一夜没有想通,最后一瞪眼,说,也罢,还是用随之而来的体验和事实来验证吧!于是,我从棺材盒子底一跃而起!
这天清晨,我踏着寂寥的晨风,告别了一夜的物语,回望一眼东方的拂晓,毅然向着西天走去。
这天下午,我在病房忙里偷闲挤出时间来偷偷找到白晶晶,躲在一个房角,遥望着她前凸后翘的美体匆匆意淫了半番,算是告别了我在这个人世间能感受到的唯一的美好!
这天晚上,我就入驻了太平间!
第39章 凄美冷艳的太平间
我们医院的太平间坐落在医院西北角的一片幽深的树林里,这也是这个医院唯一的一片树林,在这个被房地产商开发得七零八落的城市里,能找到一片相对来说安宁洁净的树林真地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我平时其实就很喜欢这片小树林,只是工作太忙,根本无暇到这里边来坐一坐,太平间那个小院就掩映在这些树叶枝杈交缠出来的浓荫里头,由于它在小树林的最深处,所以小院那个班驳的大铁门只能透过缝隙若隐若现,如果是在秋日灿烂阳光的照耀下,大铁门上那锈迹斑斑的斑块闪耀着暗黄的光就会和周边树上的黄叶混迹成一片,让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个太平间由于是盛载阴尸的场所,所以与医院其他建筑是相隔了较远一段距离的,它就象一个被从父母体内流产出来的怪胎,静静地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借着寂寥夜空的掩饰才开始低低的呜咽,不过虽然它因偏离医院主体而显得阴郁冷森,但从医院东边、南边、东南边方向各延伸出的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却显得生意昂然,三条小马路使医院的其他地区通达到太平间前的这片小密林,每条小路旁边都是整齐的花圃,高大坚实的混凝土砌就的边台簇拥着油黑发亮的土壤,在上边长出花团锦簇的瑰丽织锦,还有常年青葱幽绿的四季青,也许是沾了太平间尸寒的养分,花圃里的植物生长得异常的葱绿繁茂,鲜花竟相怒放、争奇斗妍,小木藤萝蔓蔓、盘根错节,在碎石马路两旁形成茂盛的镶边,将小路卷裹成一条葱茏而幽深的殷红长廊,当有尸体穿过这条生机勃勃的长廊抵达生命的另一个尽头的时候,那意境一定是相当的优美!
而此时,我正如那一具具剥离了尘世纷繁滋扰的尸体,借着黄昏落日渲染过来的那一丝丝暗黄的光芒,穿行通过其中的一条生命长廊,怀揣着豪迈的情怀,去向生命的另一个尽头,找到里边的另一具尸体,寻微探幽,为外边那个不堪重负的人世,寻找脱困的良方!
三条小路均弯弯绕绕抵达小密林的中间地带,那里有一条青石板路通往太平间的小院,虽然也很幽深,但看起来还算宽敞,路旁每隔几米就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或者梧桐树,巍然屹立,显得气势非凡,比起小路旁的阴柔婉丽,这里就颇显阳刚瑰丽了,在其中一棵梧桐树下,还有一条青灰色的石凳,端庄而壮实,在大树的衬托下,隐约辐射出一股肃杀之气,我踯躅独行在这条青石路上,不自觉就想,在这个尸寒凄凄、阴冷恻恻的太平间前,搞出这么大一片排场,难道是想镇住太平间里的小鬼,让他们别来为祸人间?如果真是起了这样的作用的话,那人间为什么还是一片黑云漫卷、凄风苦雨?如果干脆将太平间里的这些小鬼放出来,是不是反而可以天清地明?
可叹,我堂堂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竟然幻想出一群小鬼,而且还指望它们来净化世界,也许我某个现在正躺在太平间的医学前辈,要狠狠掴我的耳光,大声质问我还有没有一点医学素养、科学精神了?我摇头苦笑了一下,禁止自己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毅然迈步走向太平间,推开太平间的那扇班驳大铁门。
我一只脚刚一踏进去,另一只脚刚抬起想跟进,眼前突然一闪,从地上竟然猛地站起几个人影来,我着实吓了一哆嗦,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待定睛看仔细了,觉得面熟,正打算在脑子里搜寻一下,搞清楚这几个人是谁,其中一个人说话了:“李医生,您好,请问,潘夫人来看过潘天高的尸体以后,为什么没有将他的尸体拉走?将他的尸体留在太平间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这才想起,原来这几个人就是那次我护送潘天高的尸体来太平间时看到的记者当中的几个,天啦,他们竟然还坚守在这里?当然,大队记者人马已经撤退了,这几个记者看来是潘天高尸体的忠实粉丝,不抱着潘天高的尸体亲几口看来是不会撤退了。不过我对他们是不感兴趣的,只是这个人的话倒让我心有所动。原来商诗也来看过潘天高的尸体,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作为潘天高的妻子,她来进行个遗体告别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现在让我心有戚戚焉的却是,商诗来探望了潘天高的遗体以后,却并没有将他拉走,可见,她确实应该是相信我说的有可能使潘天高的尸体复活这样的话的,既然她相信,可为什么她却给我留一个虚假的手机号码呢?这实在是很费思量,我最后只能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着已经被举到眼前的话筒,本想皱皱眉头,严厉地喝斥他们无聊,我对对潘天高这么感兴趣的人真地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潘天高不就是有点钱么,值得你们这么魂牵梦萦么?但我一转念又想,以后我几乎要天天来太平间值夜,如果这帮人老是守在这里,被每天腻味地缠着问一遍,即便不被烦死,我研究潘天高躯体之迷的心力也要被影响,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他们走。我心念电闪之间,就有了想法,我对他们淡然说道:“这是潘天高的爱人商诗女士做出的决定,至于她是什么想法,我也不知道,你们只能去问她了!”
第40章 从此驻守太平间》
那个记者满脸疑惑道:“可是当时我们追问她了啊,她看起来很漠然,只是安静地摇头,一言不发就走了啊!”
我继续鼓说道:“那她不肯说,我就帮不了你们什么了,在这方面,你们记者是专长!”
记者仍然将信将疑地说:“真地是商诗女士做出的决定么?”
我坦然说道:“这种话我不想说第二次,我想,你们守在这里,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因为你们无非就是守着一具尸体,而尸体又不会说话,有关尸体的一切,你们应该到社会上去寻找,去调查潘天高发财致富的来龙去脉,去追寻与潘天高死尸相关的活人做探访,比如,与潘天高同时期失踪的那个女病人,你们如果将她找到,并做一次访谈,我想,你们肯定立刻就能大红大紫,还有,有关潘天高的尸体为什么没有及时火化,你们都能去问潘夫人商诗,我想,你们守侯在这里无非就是想等到最了解潘天高尸体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目前医院方面最了解这具尸体的人,可是我知道的一切我想你们也都通过各种途径打探清楚了,剩下你们还想知道的我也就不知道了。我觉得,你们目前最需要了解的应该是潘天高生前的其人其事,假设商诗实在不肯告诉你们她的想法的话,这些为人处事也可以间接帮助你们去推测商诗的想法,你们觉得呢?”
记者们纷纷点头,连声说好。我知道他们坚守在这里可能也确实就是需要医院方面的人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肯定也早打探到了我就是这个事件中与潘天高尸体最亲密的人,要不他们怎么知道我是李医生呢?我现在现身给了他们一言半语的,虽然还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猎奇的记者本性,但转而给他们提供了另外一条线索,也足够他们满意的了。果然,他们一个个和我致谢而归,又兴致勃勃地踏向了另一条追寻真理之路!
我故意挑逗他们去找商诗,其实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是不想让任何人去打扰商诗的,但是我的商诗现在已经不给我机会,和我宛然已如路人,我内心里极力使自己变得平静,但是我意识深处的那种绝望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我的心,其实我也并不是再没有和商诗接触的机会,因为从赵警官那里得来的她的号码我已经象烙印一样镌刻在了大脑里,我想忘掉都不可能了!但是,遗憾的是我从来不可能是那种对女人死缠烂打的人,既然商诗不给我留真实号码,就说明她看不上我,不希望与我接触,那你指望我腆着脸皮去主动给她打那个电话,拔掉我一层皮都做不到,可是,我又真地不想就此放弃和她相识相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