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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第一幕是水精(Undinee),第二幕是风精(Sylphe)。现在那可怜的风精在演出惊人的奇迹之后也已遁走。而且凶手从Sylphus变成男性。雷维斯先生,你知道风精是谁吗?”
“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够了,我们不要再互相调侃了!”雷维斯彷佛被击倒般狼狈。
然而原本极端倨傲的克利瓦夫夫人却忽然透出惶恐神色,而且可能因为太过冲动,发出了完全不像属于她的声音:“法水先生,我看到了,我的确看到你所说的那个男人。我想,昨夜进入我房间的很可能就是那个风精(Sylphus)。”
“什么,风精?”熊城的不快表情转为僵硬,“可是,当时的房门应该是锁上的吧?”
“那是当然。但它还是很不可思议地被打开了。然后我看见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站在昏暗的门前。”克利瓦夫夫人的舌头似乎打结般,以异样的声音接着叙述,“我十一点左右进入卧室时确实有锁上房门。打盹片刻后醒过来,想看看枕畔的时钟,不知为何却觉得睡衣的前襟好像被人扯住,头发也像被拉住般,整颗头无法动弹。由于我一向习惯松开头发睡觉,心想会不会是被人绑住了,于是从背脊到头顶完全麻痹,不但发不出声音,身体更无法移动分毫。这时,我的背后吹来一阵冷风,轻微的脚步声逐渐往我睡衣下摆的方向远离而去,不久,脚步声的主人走到门前时进入了我的视野——那男人回头了!”
“是谁?”检察官急急问道,觉得自己似乎也快窒息了。
“不,我不知道。”克利瓦夫夫人不甘心地叹息出声。“因为桌灯照射不到那一带。但是从轮廓能够大致判断出他的身高大约五尺四、五寸,身材很瘦,感觉有点太过瘦弱,但是,只有眼睛……”
虽然与她所形容的样貌有所出入,却仍与旗太郎神似。
“眼睛如何?”熊城几乎是惯性的打岔。
克利瓦夫夫人随即以傲然的态度回头面向熊城,讽刺地说:“在黑暗中看起来像是甲状腺亢奋症患者的眼睛,你可能会说我错看了,对方或许只是戴着小型眼镜。”她像是在搜寻记忆,不久后接着说,“不论如何,我希望你们能用感觉以外的神经听我说话。我还要强调一点——那对眼睛发出如同珍珠般的光芒。之后,等他的身影消失于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向左方逐渐远离后,我才开始有重新活过来似的感觉,而且,头发也不知何时被松开,头部也能自由移动了。当时正好是十二点半,我再次锁上房门,将门把与衣柜连结固定,但是我再也无法入睡。天亮之后,我详细调查室内,却没发现任何异状,所以我肯定,那男人绝对是利用傀儡玩偶之人!这个狡猾却又懦弱的人,因为我醒过来,所以不敢动我分毫。”
克利瓦夫夫人的结论虽然留下了很大的疑点,但其呢喃般的平静声音却让身旁两人彷佛作了一场恶梦。赛雷那夫人与雷维斯的双手都神经质地交握着,好像连说话的气力都已尽失。
法水像是从睡梦中醒来,慌忙弹落烟灰,但却面向赛雷那夫人说道:“赛雷那夫人,关于那位流浪者的来路我们稍后再讨论,但是,你知道这么一段内容吗?‘谁能够妨碍我立刻与恶魔合而为一’……”
当他正想念出接下来的“但是,那把短剑……”时,赛雷那夫人好像随即陷入混乱,从最初的音节就丧失了诗文特有的韵律。
“‘那把短剑的刻印为何让我的身体战栗呢?’——你为什么又要问这种事呢?”她的情绪逐渐激动,全身颤抖地大叫,“你们一定正在寻找吧?可是,你们怎么可能知道那男人是谁呢?不,绝对不可能知道!”
法水将香烟夹在唇问,以毋宁是残忍的微笑望着对方:“我并非寻求你的潜在批判,像那种风精的默剧,怎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个——‘你栖住何处呢?黯郁的回响。’”他引用德梅尔的《沼泽之上》,视线仍停留在塞雷那夫人脸上。
“啊……”克利瓦夫夫人莫名地畏怯接道,“你竟然知道伸子弹错,反复弹了两次早上的赞美诗?今天早上她曾弹过一次大卫诗篇第九十一篇的赞美诗,正午的镇魂曲之后,她其实应该弹奏第一百四十八首的‘火与冰雹,雪和雾气,成就他命的狂风’。”
“不,我说的是礼拜堂内部的事。”法水冷酷地说,“我想知道的是,当时‘的确存在着蔷薇,附近鸟啼声消失’。”
“这么说,你指的是焚烧蔷薇乳香的事?”雷维斯以奇妙不安的语气,试探似地望着法水。“那是欧莉卡小姐在后半段过了很久以后、暂时中断演奏时所焚烧的。请你停止滑稽的腹语吧!我们只是向你请教要如何处置玩偶。”
“请让我考虑到明天。”法水坚定地说,“但是,基本上,我们认为它是拥有人身自由的机械,基于保护立场,应该不会让你们动那位魔法博士任何一根手指。”
法水说完的同时,克利瓦夫夫人露骨地以动作传达其愤慨,催促另外两人起身,恨恨地俯视法水,悲痛地说:“没办法,你们所考虑的只是这个虐杀史的统计数字。从结果上来说,我们的命运仍与阿尔比教徒或威特里洋卡郡民一样。不过,如果能找出对策……如果能够的话,我们会独自采取行动。”
(注)
1、阿尔比教徒:起源于南法阿尔比的新兴宗教,受摩尼教影响,否定新约圣经的一切内容,并参加法王因诺生提倡的新十字军,在一二○九年至一二二九年之间,死亡了将近四十七万人。
2、威特里洋卡郡民:一八七八年,俄属阿斯特拉罕黑死病猖獗期间,俄国派遣炮兵包围封锁威特里洋卡郡,发射空包弹并威胁将进行枪决,导致郡民无法逃生,几乎全部死于黑死病。
“不,别客气。”法水随即回以讽刺,“克利瓦夫夫人,应该是圣阿姆洛西奥吧他曾说过‘死亡对恶人还是有利的’。”
被遗忘在后、系着狗链的圣伯纳犬忧伤地低鸣,紧追在赛雷那夫人身后。
不久,一位与离去的三人擦身而过的便衣刑警完成庭院的调查,进入房间,将调查报告交给法水:“穿透盔甲的短刀还是只有那一把。另外也已经依照你的吩咐找来警视厅的乙骨医师。”
法水接着再度吩咐对方前去拍摄位于尖塔的十二宫华丽圆窗。
熊城困惑地轻轻叹息出声:“唉!又是房门和门锁吗?真搞不懂凶手究竟是诅咒者或锁匠。约翰·德恩博士的隐形门总不可能有那么多吧!”
“真令人惊讶!”法水讽刺地微笑,“像那样的东西哪有什么技巧值得你大惊小怪?当然,如果走出这栋宅邸的范围,那是应该惊讶怀疑,但是,刚才在书库内,你应该已经见过犯罪学现象的完美书目,也就是说,那扇门没有被锁上的技巧乃是这里的精神生活之一部分,你回警视厅以后查看克罗斯就能了解一切。”
(注)法水说的应该是在克罗斯《预审判官要览》中的罪犯职业习性之章节,引用自阿贝特《犯罪的秘密》中的一例。亦即,以前曾是仆人的一位鞋模工潜入某银行家屋内的某个房间,为了让该房间与卧室之间的房门不会锁上,便事先在锁孔中插入巧妙加工的棱柱状木片,因此银行家就寝前锁上房门时产生了门已上锁的错觉,于是犯人的计划获得完全的成功。
法水不想再开口,就这样视之为理所当然的事而放弃追究,对平素了解其个性的两人而言,当然会觉得异常惊愕。但是,毕竟这桩事件的深奥与神秘是他在书库中所测得的结果。
检察官再度批判法水的讯问态度:“我虽然不是雷维斯,可是,我希望你做的纯粹只是动作剧,你最好别再搞那种恋爱诗人的情趣唱和,好好探索一下克利瓦夫夫人暗示的旗太郎之幽灵一事。”
“开玩笑!”法水做出小丑似的滑稽动作,脸上累积多时、幻灭似的忧郁一扫而空。“我的心理表现摸索剧已经结束,那只是为了了解历史性的关连。我真正要面对并非那三人,而是缪斯塔贝尔西,那家伙真的是个大混蛋!”
这时,警视厅鉴识医师乙骨耕安进入。
第四章 诗与甲胄与幻影的造型 一、前往古代时钟室
诊断过伸子之后前来此处的乙骨医师是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身材很瘦,有着一张宛如螳螂的脸孔,神光炯炯的两眼与散发某种骨气般的秃头予人深刻的印象。他是厅内出名的资深法医,特别是对毒物的鉴识方面就出了五、六本著作。当然,与法水也有充分熟稔的交情。
一坐下,他立刻毫不掩饰地要求抽烟。深吸一口后才心满意足地说:“法水,很遗憾,我的心像镜方式证明法已丧失知觉。不论旋转椅如何,只要见到那苍白透明的牙龈,我用我的工作打赌,那绝对是很单纯的昏迷。但是,我特别要告诉熊城一句话,听说那女人手上握着作为凶器的短刀,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窥见骨牌背面!那种昏迷实在非常阴险暧昧,未免来得太及时了些。”
“原来如此。”法水失望似地颔首,“不过,你有仔细观察吗?很难说其中不会因为你老眼昏花而产生疏忽呢!对啦,你采用什么样的检测方法?”
乙骨医师掺杂着各种术语,极端平淡地叙述:“其中当然是有吸收很快的毒物存在。另外,若是特异体质者,虽然只有中毒量以下的微量番木鳌硷(strychnine),也是会引起类似屈肌震颤症或问歇僵硬症的症状。但是,末梢反应上并未发现中毒症候,胃里也只有胃液。或许你会对此感到有点可疑,不过,如果那女人摄取并消化食物,在两个小时后死亡,胃内的空虚是无庸置疑的。还有,尿液也无反应变化,亦无能够定量证明之物,只充满了磷酸盐。我判断,会出现那样的增量情况乃是心身疲劳的结果。你认为呢?”
“真是明察秋毫!如果没有那样剧烈的疲劳,我大概会放弃对伸子的观察吧?”法水好像暗示什么地肯定对方的见解。“但是,你只有用这样的试剂吗?”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但结局仍是徒劳无功,我以伸子的疲劳状态为条件,尝试某项妇科观察。法水,今夜在法医学上的意义仅止于Pennyroyal(一种有毒的除虫菊)。让那种×·××作用于健康且未怀孕的子宫,服用后正好一个小时左右,将会引起剧烈的子宫麻痹,同时出现几乎是瞬间性的类昏迷现象。不过,却连其成份中的Oleam Hedeama Apiol都检测不出来。当然,那女人没有动过妇科手术的痕迹,也未呈现对中毒的内脏器官特异性,所以,我的毒物采集只有这些,如果要我做出结论,应该是,‘昏迷的刑法意义仅止于道德的感情’,也就是说,一切端视出于故意或自然。”乙骨医师用力一敲桌子,强调他的见解。
“那就变成纯粹的心理病理学了。”法水神情黯然,“不过,你也调查过颈椎吧?我虽然不是克恩卡,却认为他的‘恐惧与昏迷乃是颈椎的痛觉’是至理名言。”
乙骨医师咬住烟屁股,露出惊讶表情:“嗯,我也读过杨雷格的《关于病态冲动行为》和基奈的《验触野》。一旦第四颈椎受到压迫、冲动地吸气时,横膈膜会产生痉挛性收缩,但是,所谓的肝肾性佝偻症状并未出现在那女人身上,在那之前,不是已经有一位龟背症患者遇害?”
“可是,”法水的呼吸好像有点急促,“虽然没有确实的结论。但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