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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笑,这一切真可笑,对吗?”明夕玦遥望三十三天,神色柔和,眼中却是无可抑制的癫狂。谁都以为他在质问鸿钧,没有人知道,他的目光穿透整个世界的屏障,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话语,也是对主神的嘲讽与宣告!
帝俊的死亡,竟是我突破的契机,进则天堂,退则地狱。
我可以立刻立刻这个世界,远离洪荒的是是非非,不用接受属于东皇太一的命定结局,还能完成与主神你的交易,拯救这些穿越者的灵魂,让我的良心彻底安宁下来……但是,我不想啊!
我是如此憎恨着这个世界,憎恨直接动手干涉巫妖二族事务的鸿钧,憎恨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的大能们,憎恨与鸿钧做了交易的巫族,憎恨拥有无限光明未来的人类……唯有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伟大,之前愿意为主神随意的一个谎言踏上一个看似很伟大,实则没有希望的未来,不过是重要的存在没被伤害而已。
凭什么,在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之后,你们还在欢笑呢?
是了,你们都该开心,帝俊死了,妖族的精神支柱就垮了一半。巫族认为他们赢定了,怎么会不高兴?人族见恩主顺利,想到自己要过上好日子,自然也是欢天喜地。
端坐于三十三天外的鸿钧,静静观察战局的大能们,不知道在哪里当缩头乌龟的穿越者们,都期待着我暴走然后杀光祖巫,巫妖二族两败俱伤,他们就可以继续说,天意不可违,必须遵从天道,所以人族理当大兴,妖族败落乃是灭亡都是命定。穿越者还能试试如何在封神与西游里占便宜,显示自己体会到世事无常,天意难违,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就能继续做高高在上的仙人,将这惨烈的一战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为了不让昊天与瑶池不满,你们还会抹杀妖族天庭的存在,避而不谈此事,让那两个碘着脸皮占据天庭的家伙更加名正言顺,心安理得。
没有了妖族,一切是多么美好啊!你们都是这样想得,所以才笑得这么开心吧?
辞缘琴突兀出现在他的右手,也让正在关注战局的大能们全都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
【这架琴,这架琴……】
【除了盘古父神与天道选定出来对付屠巫剑的长琴,怎么可能存在第三个拥有……东皇太一身上的功德与气运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啊!】
【不,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用这架琴?在此之前,你们谁知道他有这东西?】
【这……】
长琴与明夕玦相处了七千多年,自然能认出只是明夕玦的爱琴“辞缘”,但在这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辞缘与自己的风来一样,都是天生的本命神器。
“比起无法被我掌控,也不能令我有归属感,总觉得是偷来一样的混沌钟,我更中意辞缘。辞缘像我的呼吸,像我身体的一部分,像我灵魂的一处,它是我最得意的武器,天生就与我血脉相连,这也是我从来没想过打造一柄好剑的原因……”明夕玦轻轻抚摸辞缘的琴身与琴弦,动作轻柔地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似在追忆什么,却没有人敢在这里理当最合适的时候偷袭他。
就算他周身没燃起任何战意,都能让人浑身冷汗淋漓,失去了在他面前战力的力气,又谈何与他为敌呢?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巫见到明夕玦此刻的样子,亦是有些忐忑不安,他们不自觉地想起宸月之夜那一袭红衣,总觉得眼前的明夕玦与昔日强大到不可战胜的罗睺竟有几分相似,同样地疯狂,同样地令人战栗,同样地……偏执……
明夕玦轻轻拨动琴弦,好似在漫不经心地试音,这轻飘飘的几个动作,却能决定整个洪荒的未来。
他不知道冲破空间束缚到底有什么条件,但是,单从巩固不稳定的空间通道就需要牺牲创世之书与圣剑埃克斯卡利巴来看,就能猜到独立打开空间屏障需要何其强大的力量。所以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过一段时间便将一部分力量储存进辞缘琴,后来为了不让帝俊发现辞缘里藏了葬月枪的枪魂,他便只用辞缘演奏,无论情况多么危机都不再动用它战斗,这么多年的日积月累一旦解封,能让他增强多少?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开启辞缘上的封印。
主神,看见没有,这就是我选择的未来!
这一生,他已再无退路。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中,原本闭目打坐的鸿钧霍地站起,破天荒露出惊讶的表情:“以力证道,这怎么可能?”
九歌千年 第四十六章
不周山上出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
以明夕玦为中心,呈现一片方圆近千里的真空区域。在这片禁区内,空气被沉沉地杀意压抑,无比凝结。奢比尸手中的青蛇向前射去,谁料方一踏入区域外围,青蛇就被直接绞杀,连一滴血都没留,便已化为粉末消散于天地。
白泽、长琴、飞廉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东皇陛下没疯吧!他刚才提醒都不提醒一句,就直接露出如此可怖的气势,简直是不分敌我地双方毁灭,如果不是他们反应快,估计也活不了。但你说他疯了,倒也未必,处在最中心的帝俊与羲和可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甚至完全感受不到这股沉郁的压力呢!
妖族这边纠结得要命,巫族那边也忧郁了,烛九阴与句芒强行锁住九位不听话的兄弟,才让他们安分下来。
烛九阴冰冷的眼神扫过除句芒外的所有祖巫,一字一句道:“我们与帝俊太一兄弟都不听从鸿钧的命令,但相比来说,坐拥天地的妖族威胁还是远远大过我巫族。是以鸿钧坐观我二族争斗,并时不时地帮助我们巫族一把,只为让我们二族往死里斗,斗到像龙凤二族一样的结局,他就心安了。” 强良刚要说什么,却被烛九阴狠狠一顿,他只好不甘地闭嘴。
“听着,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前置东皇太一,让鸿钧有足够的时间,施展足够的手段杀死帝俊,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我们应该立刻回到丰都,开启祖巫殿结界,将丰都庇护起来。”烛九阴再一次用居高临下的眼神将十位祖巫打量了一圈,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东皇太一已经发疯,那可不是一个劣质的十二度天神煞大阵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现在,立刻,马上回去!”
对巫妖二族的大能来说,千里真不是什么远距离,相反,祖巫变成原形,跨一步就一千里,你让能飞的洪荒异种振振翅膀,一千里也没了。后世的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在如今的洪荒看来,那是每个人都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越到后期就越弱很正常,这就像点穴在天龙八部里是阿朱这个婢女都会的粗浅功夫,到鹿鼎记就变成绝学一样,何况十二祖巫根本不擅长设结界,所以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轻声对帝俊说:“大哥,他们要逃走呢!真可笑,难道他们以为,凭着区区一个祖巫殿,以及盘古一丝半缕的神识,就能阻挡我么?”
帝俊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状况极为不妙,明夕玦自然知道这是帝俊的灵魂趋于崩溃,却被羲和强行修补的征兆,所以他压根没打算要帝俊回答,食指便漫不经心地勾起了琴弦,谁料帝俊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太一,趁你还有一点理智的时候,回归原样吧!”
“大哥……” 明夕玦这边的动静,永远是大家第一关注的目标,是以当听到帝俊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明夕玦面露错愕之色,旁人也惊呆了。
什么时候,妖皇帝俊变得这般以德报怨了?难道说,他良心发现,或者伤得太重,脑子不清楚了?
“按我说得去做,太一。”帝俊的声音很轻很轻,由于剧烈的痛楚,每说一个字,他都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纵然如此狼狈,但那刻从灵魂深处的皇者威仪让他依旧仿若身处云端,高不可攀,优雅从容,“我已布置好一切,鸿钧他不敢杀你,不能杀你,甚至不能像对待罗睺那样,永生永世囚禁你。”
说罢,他露出一个快意且释然的笑容,带着洋洋自得的喜悦,以及身为兄长的莫名骄傲。
如果旁人说,我做好了准备,所以鸿钧不敢杀你,大家肯定会不住嗤笑,但帝俊此言一出,全场都静默了,就连鸿钧也再度睁开眼睛,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是帝俊,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妖皇帝俊,他的智谋令人胆战心惊,他的落败不过是由于天命,战胜他得是整个世界,是苍天,是妖族必亡的命运,而非任何一个生灵,所以只要他用这种口气说出来的话,旁人就一定会相信。
明夕玦低头,轻轻拨弄琴弦,困住想要离开的十一祖巫。 他想说,我早已清楚,你明白我并非你嫡亲的兄弟,而是一个转世过不知道多少次,流浪过不知道多少年的孤魂野鬼,但谢谢你依旧相信我,将我当做你弟弟;他想说,由正入魔易,改邪归正难,我回不了头;他还想说……但最后,他却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他身为玄霄,被禁锢于厚厚的冰层中,日日被阳炎折磨,第一次快崩溃之时,与主神的聊天。
他说,主神,我终于明白,玄霄为何会入魔,这种痛苦不是谁都能受得,如果我能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去青鸾峰抓了云天河,将他带到鬼界,再找到夙玉的转世,先恢复她的记忆,最后在他们夫妇面前虐杀云天河,这才勉强补得上我这些年的痛苦。
大概是他此时的心态太过极端,不利于以后的道路,所以主神问他,你可知正与邪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对于这个问题,还没经历那么多的明夕玦苦苦思索了很多天,终于给出一个答案:
【心性?】
【这是判断标准之一,却不是最主要的。】主神回答,
【答案很简单,正派功法是用前半生甚至是大半生的平庸换取以后的一片坦途,邪派功法是用最开始的一帆风顺张扬得意换取日后步步瓶颈,甚至可能寸步不进,所以出现各种令人诟病的功法,有伤害自己身体的,有危急旁人性命的,还有……你明知它们有毒,却又难以忍住不练。所以我认为,能坚持得住一直修炼正派功法的就是正,除此之外,只有邪与灰。】
【主神,我觉得你这个逻辑相当荒谬……】
【是么?你给我找一点错误的地方出来?】 当时阅历尚浅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却又找不出这句话哪里有问题,处于对主神的强大、阅历以及博学的信任,他牢牢地记住并贯彻了那句话。 所以,在这一刻之前,我能够无愧地说,我一直是走正道,从未变过。 想到这里,明夕玦摇了摇头,他笑了笑,轻声道:“大哥,我曾背上一个又一个拯救世界的重担,前路渺茫,看不到任何未来,所以不敢组建家庭,不敢拥有羁绊,甚至不敢与谁太过亲近。为此,我曾不住催眠自己,纵然众生皆以成魔,只要我心中明灯不灭,就能成就心中的佛。而且,我曾一度坚定地以为,整个世界都需要我,没我就不行,这是一种彻头彻尾、无可救药、令人发笑的自恋,偏偏是这种坚持,让我度过无数艰难孤寂的岁月,摸摸地走了下来……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成就魔道,彻底放纵心中【欲】望的感觉竟是这样好,这么好……”
听见明夕玦还是说出来,帝俊不由心生绝望。 我布置好了一切,你为何要选择这条路?魔道二字,始终是洪荒生灵最忌讳的事情,你又是以力证道,又是走魔道,活脱脱第二个罗睺…… “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明夕玦俯下身子,轻轻说了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