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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约有点担心地凝视了这个又脏又臭的可怜人几秒，迟疑半晌，然后问他：“哪位伯爵？”
“维尔纳德爵士，先生。”洛克吃力地抬起两颗充满血丝的眼球注视阿罗约，“因为维尔纳德爵士是从帝国入赘到王室的封臣，所以他的姓氏在那之后就改成了菲尔兰德茨。”
“可老爵士的城堡不在这儿。”阿罗约皱眉，“这里是布尼格斯。”
“这里是布尼格斯。”洛克点头承认，“但辛格勒男爵是维尔纳德伯爵的外甥。”
“外甥又不是直系血脉。”盗贼青年忍不住再提醒他。
“也许是狐假虎威吧……你们多半是刚到布尼格斯的外乡人，所以并不知道男爵大人已经这么干许久了。”说着，年轻的乞丐努力让自己的腰杆挺直一点，然后继续为外来者的疑问解惑，“再加上男爵大人的性情实在说不上仁慈，老伯爵似乎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我们这些下层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噢，请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这些话是我讲的，毕竟我身上的负面标签已经够多了。”
话落，洛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没精打采地半睁着双眼摇了摇头。
雷蒙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的反应速度比阿罗约迟钝一些，但这名未来的剑圣还不至于傻到连洛克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懂。
他联想到自己一行人在布尼格斯城内外一路所见的各种情景，顿时也多少猜透了那位统治这座城市的辛格勒男爵究竟长着怎样一副丑陋的嘴脸。
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贵族……呸！
他心里暗骂一声，紧接着接过阿罗约的话，心有不甘地追问洛克：“就没有人敢反抗？”
“别天真了，朋友。看看吧，那是贵族老爷的旗帜，旗帜下面有战马和军队，再想想你手里又有什么？”洛克收起脸上的苦笑，抬起骨瘦如材的脏手，“然后，再瞧瞧那些人的下场。”
洛克手指的方向越过人群的头顶，指向那群洋洋得意的骑手。
阿罗约和雷蒙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齐扭过头，这才发现那帮人后面好像还用绳子拖着好几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男人。
“那些人又是？”阿罗约和雷蒙一怔，然后同时出声，眼角的余光一齐瞥视洛克。
“城市南边，冈加索山脉的脚下，盘踞在采石场附近的土匪强盗。”洛克回答他俩，“但他们并非一开始就情愿那样做的……布尼格斯每过一两个月都会发生这种事，严苛的赋税和糟糕的治安总能把一部分人逼到山上去，男爵大人在那之后就以合法的名义派遣军队剿灭他们，再把那些人里面的几个头目抓回来一路示众，最后送上断头台。至于引发暴乱的风险……呵呵，远东人有句俗语叫杀鸡给猴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他看着阿罗约和雷蒙，嘴里带着苦涩而无奈的语气把这句话慢慢说完。
之后，街道两旁的人群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仿佛所有人的嘴都被封上了一张无形的布，现场顿时只剩下了贵族私兵们骑在马背上放肆的大笑，以及那些骑手们侧过头扫在众人脸上的轻蔑眼神。
直到——
“爸爸！”
一声稚嫩的叫喊从人群里传出来，突兀地打破了这阵沉默。
站在街道两旁的人和街道上的骑手们，顿时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被两只小手努力从人群中拨开的一条缝隙望过去。
下一秒，一男一女的两个孩子从大人们挨在一起的腰间先后挤出两颗小小的脑袋。两个孩子全然没有顾忌现场诡异的氛围，男孩随即与紧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哭喊着往被骑手们拖在马屁股后面的一个男人跑了出去。
第74章冲突
两个孩子从人群中努力挤出身子跑到街道上，两张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紧张和害怕的神情，在人群和骑手们的目光注视下一前一后来到被骑手们用绳子拖在马屁股后面的一个男人身边。
男孩跑在先前，先一步跪在男人的身边，颤抖着伸出两只纤细的手将男人埋在地上的脸扶起来。女孩站在男孩的后面，在看到男人脸颊的瞬间便崩溃似的呆在了原地，苍白的脸色证明她似乎被吓傻了。
骑手们用眼光互相交流彼此的想法，像是骑兵队队长的其中一个男人随后抬起长矛，用矛尖指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用温和而虚伪的语气问两个孩子：“他是你们的爸爸吗？”
两个孩子呆呆地仰起小脑袋，朝骑兵队长侧过头。
这时，一个女人也从街道旁挤出来，焦急地冲到两个孩子身后蹲下来，像护雏的母鹰般将两个孩子死死抱进怀里，然后不忍地撇视一眼被骑手们一路拖行进城的男人，用闪着泪花的眼睛抬头仰视骑兵队长哀求：“请饶了这两个孩子吧，大人，他们还小。”
“你是他们的母亲？”骑兵队长意外地斜了下眼。
女人哽咽一下喉咙，抿着唇艰难地点点头。
“噢，原来你是他们的母亲……嘿，醒醒，你的女人带着孩子来看你了。”见女人承认，马背上的骑兵队长随即侧过身子，用长矛戳了戳地上那个男人的脊背。
锐利的毛尖连续戳破男人的皮肤，令人看着都生疼。
然而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却还是没有动静。
手持长矛的骑手眉毛一皱。
“好像死了。”其他骑手很快反应过来，出声提醒他。
“嘁……”骑兵队长失望地瘪瘪嘴。
但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什么新的点子，又重新换上他之前那张脸谱似的温柔微笑，回过头盯上蹲在他眼皮底下的两个孩子和女人，开口询问：“想和爸爸回家吗？”
“对不起，大人！”女人打了个冷颤，立即警觉起来“我们——”
“让孩子说。”骑兵队长露出冰冷的微笑瞪住女人。
这个可怜的母亲霎时被吓得不敢吱声。
女孩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泣不成声，男孩捏紧小小的拳头回过头，用既害怕又充满很有的眼光盯紧骑兵队长，半晌后咬着牙缓缓吐出一句：“想。”
孩子的思维相比起大人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得到自己剧本中想要的答案后，骑兵队长脸上马上咧开一弯愉悦的狞笑，手腕一抖将长矛向前刺出。
“噗”一声。
一朵妖艳的血花当即在女人的额头上绽放出来。
骑兵队长随后熟练地从女人额头上抽回长矛，两个孩子的妈妈仰起脑袋，就这样突兀地倒了下去。
“妈妈！”孩子的声音一齐惊叫起来。
“你这个坏蛋！”男孩比女孩坚强一些，随即用他还没变声的嗓音发出幼稚的咆哮，扬起还没有沙包大的拳头往杀害他们母亲的仇人冲上去，却不料他迈出的步伐导致他和身后的女孩就在下一秒在骑兵队长座下的马前站成了一条致命的直线。
于是，骑兵队长兴奋地握紧手里的铁柄，抖动自己的肩膀往前再刺出一矛。
这一次，站在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顿时不忍地闭上眼，或者撇过脑袋。
两个孩子的小胸脯就在那一瞬间被冰冷的长矛一齐洞穿，面目狰狞的骑兵队长随后将手里的长矛往天上抬起来，骑手们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吹着口哨欢呼起来。
就仿佛，他们队长刚刚杀死的并不是三个人，那两个此时被其用长矛挑起来的孩子的尸体似乎落在他们的眼里也不过就是本就应该用来杀死和炫耀的猎物罢了。
一时间，骑手们丧心病狂的笑声伴着鲜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可生活在布尼格斯下层的平民们都害怕下一个遭殃的倒霉鬼就是自己，结果就是街道两旁的人们都心照不宣地选择静静审视这一切，却并没有谁带着满腔怒火在沉默中爆发。
除了一个人。
“雷蒙？！”发现自己身旁的同伴突然一动，阿罗约感觉不好，马上伸手拉住已经侧着身子往前挤出一步的剑士青年。
雷蒙转过脑袋。
未来的剑圣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粗野地甩开后者抓住自己右腕的五根指头，然后顺手将身边的半妖精小女孩推进盗贼青年的怀里，紧接着就一个劲往人群外面挤出去。
很快，他的身影在骑手们的哄笑中从人群里站上街道。
骑兵队长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他，随后收起嘴里的笑声，侧过头看向双瞳里燃烧起赫赫怒火的剑士青年。
“噢，看看谁来了，伙计们……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他感觉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于是用傲慢而戏谑的腔调假意询问其他骑手，同时抬起左手示意其他人不用帮忙，再把手中的长矛放下来，抖落穿在矛尖上的两个孩子的尸体，然后一扯缰绳调转马头。
两秒钟后，驾着马来到剑士青年的面前，这名目中无人的骑兵队长轻蔑地低下目光，质问雷蒙：“小子，你的父母难道没有教育过你，贵族过路的时候，平民必须滚到一边儿凉快去么？”
雷蒙站在原地，抬起双眼死死盯住他。
“问你话呢，杂种！”骑兵队长被雷蒙盯得很不舒服，顿时叫骂一声，将手中的长矛往雷蒙脸上刺出去。
被血染红的长矛尖迅速逼近雷蒙的一只眼睛。
就在人们都以为这个冲动的年轻人即将为他不成熟的表现付出代价时，未来的剑圣脑袋突然往旁边一歪，骑兵队长手里的长矛“呼”一声刺了个空。
坐在马背上准备看好戏的骑手们一怔。
接下来，他们更加惊讶地看到，雷蒙在躲过矛尖的刺击后，马上又抬起双手一把抓住长矛柄部的末端，然后屈膝迈开一个马步。
单手持矛的骑兵队长一愣，紧接着就感觉自己手里的武器被站在他眼皮底下的青年用力一抽。
他胯下的双腿恰巧因为轻敌而根本没有刻意保持身体的平衡，霎时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当着人群的面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手里的长矛同时也被雷蒙夺了过去。
雷蒙抓住从骑兵队长手里夺来的长矛，往前走两步，来到骑兵队长摔在地上的身体边。
“喂，等等！停手！”歪着视线仰视站在自己脑袋前的青年，倒在地上的骑兵队长猛一下看见后者居然直接朝自己倒举起长矛，顿时慌张地惊叫起来，“无知的贱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唔！”
一声闷哼。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叫出来，他立刻感觉自己喉管里的气息一窒。
“便宜你了，畜生。”雷蒙将长矛刺进他的心口，抬起脚踩住他的脑袋，低下头瞪着他难以置信的侧脸狠狠说道。
然后，他把长矛从骑兵队长的胸前拔出来，矛头上的两根倒勾从胸腔里撩出几条猩红的肉丝。
骑兵队长身子一僵，双瞳挣扎着多支撑了一秒，随后两眼翻白，脑袋朝一旁彻底歪了下去。
第75章贵族的徽章
骑兵队长死在长矛下的一幕犹如一幅定格的画面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直到雷蒙用脚踩着死者的脑袋将那柄染血的兵器从尸体的胸腔里用力抽出来，人们这才发觉眼前的一切并非自己产生的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站在街道两旁的人群顿时有些躁动起来，互相肩靠着肩，抬手掩住嘴斜过目光小声议论起来。
在布尼格斯，这还是当地的居民们头一次见证平日里那些飞扬跋扈的贵族私兵死在他们眼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雷蒙握住长矛的柄，低头看了骑兵队长的尸体最后一眼，然后厌恶地抽出一脚踹开地上那颗两眼翻白的脑袋，紧接着转身面向街道上的其他骑手，右手“噌”一声从自己腰间的鞘里拔出他惯用的那把弧形剑提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