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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盖-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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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审讯,这是询问,是找你落实几个问题,直到现在我看你还是对我提出的问题心存戒备,不很好配合,这很不够意思!”

“你问吧,俺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咬子十分奇怪,自己这会儿竟想讨好对方,弥补一下刚才的躲闪和抵赖。卓越知道火候到了,这就是曲江河讲过的审讯术的重要阶段,叫“审透了”。他决计再让对方放松一点儿。

“你的朋友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马洋的。”

“你说他,有啊,是我下属的一个工头。”

“他在你手下一月挣多少钱?”

“六千块,这是工资表上的,不带奖金,这工资可都上税的。”

“你看又紧张了不是,我又没有问你所得税。我是说,六千元,你雇我行吗?”

“嘿嘿,那哪成啊,你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俺算什么?四块石头夹块肉,吃的是讨命饭,你甭给俺开玩笑了。”

“是,咱们松弛松弛,这警察也是人嘛,也有七情六欲,是执法者,也要养家糊口,是不是?伙计,去拿包烟给咬子抽,今儿咱也够累了。”

青年民警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咬子凑过脸,向四周看了看,见对方会意地关了录像设备,谄媚地对着卓越笑笑:“俺算服你了,你应该是个当局长的料子,何必毁了自己的前程,跟俺们这群乌龟王八蛋上别劲呢,你知道这金岛地面上的气候,千万不要踩了雷,给自己惹出麻烦,这是老弟的忠告

“这我明白,关键你咬子要配合我,咱们今天就好说好散。”咬子十分注意,刚才这些话既没有录像,卓越也没记录。这时那年轻民警又走进来,递给他一支烟,他十分贪婪地吧嗒着嘴,把自己陷在一片蓝色的烟雾里。

等吸完了这烟,卓越劈头就问:“大猇峪案子发生的时候,赵明亮和你是不是在一起?”

邱建设显然聪明多了,他不敢盲目作答,怕又被引入死胡同之中。

“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敢说敢当,怎么像个婆娘?!”卓越边说,示意年轻民警离开。

“是在一起,俺仨。”他想完了,觉得无大碍,很快回答。

“那一个是谁?”

“俺哥邱社会。”

“你们仨在干啥?”

“听说赫连山、柯松山打透了919坑口,挖到了狗头金,俺鑫发公司只能在他们下层往上采,怕捞不上好矿,就挑起了他们两家‘互掐’,俺好乘机下手。”

“咋让他们‘互掐’?”

“老三冒充赫连山的人去打柯松山;赵明亮上去给柯松山矿上的人送猎枪、镐把,顺便取他们的矿石拿下来化验,他是测绘员,又懂矿……”

“你上去了吗?”

“俺太显眼,就光拿对讲机在山下联络,老三他们上去,穿的是赫连山矿上的工服,脸上蒙着袜子套,一下子就把柯松山护矿的陆忍刚撂翻了。一看伤了人,双方都开了枪。柯松山这边火力不够,还扔了炸药包。赫连山急了,就用鼓风机把烧着的轮胎、辣椒面向坑里吹,呛倒了不少人。这个时候,你们公安局就赶来了。”

卓越到过现场,情况掌握,转而逼问道:“你在山下这时候干什么?”

“趁他们干仗,俺就领着人手在下面朝斜上方掘进。想着加快进度,炸药就放多了,一下子炸开了地下水,这下子闯了大祸,淹了自家的矿井不说,连巨轮集团老当家的宋金元董事长都给塌方的石头砸死了。大水一直冒到919坑口,赫连山、柯松山也顾不上打仗了,忙着排水救矿。”

“这赵明亮呢,他在什么地方?”

“赵明亮是个能人,堵水探矿有一套,他蹲在透水口待了几天几夜,一直到几十吨水泥封了口子,因为抢险有功,这才进了乡政府。”

卓越此时眯着眼睛,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听咬子交代,看对方停下来,一个劲儿向他眨巴眼睛,便突然问道:“别再唠叨别人那点破事儿,要紧的是说说你自己!”

“俺可冤枉啊,冤得比窦娥还冤。”咬子哭丧着脸说,“本来是一场混战,各有伤亡,可最后俺成了替罪羊。刑警队查打死陆忍刚的人,老三就跑了,俺就顶了上去。检察院认定俺不在现场,法院按聚众斗殴判了俺缓刑。孟董事长为了平事儿,赔了好多钱给两家矿主,光陆忍刚一家就给了十万。这些事情都是陈年六辈儿的老皇历了,该当官儿的当了官儿,该发财的发了财,可为啥你们偏偏老缠着俺不放啊。”

“行了,你把记录看一下,错不错?”

“不错。”

“现在对你传唤的时间是三个小时,你摁一下指纹可以走了。”卓越起身喊记录员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咬子按了指纹,并没有走的意思,反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色变成土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队长,我可没有到现场去,打死人是他们的事儿,我这罪还会重判吗?”

“你属于共同杀人犯罪的组织者、指挥者,按《刑法》规定要处重刑,至少是十年徒刑,一直到无期,最高可以判死刑。这案子属于典型的重罪轻判,我们还要依法通过有关部门查清当年为啥给你只判了缓刑……”卓越平静地回答,并且迅速把询问笔录收到了档案袋里。

“不行啊!”咬子慌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档案袋子,仿佛里边装了他的生死文书,但手被卓越打在了一边。

“你确实完了。”卓越起身招呼记录员欲走。咬子伸开双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面红耳赤地憋出一句话来。

“卓队,我的好哥唉,你说俺这事儿咋办才能保住脑袋?”他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喉头深处发出嘶哑的乞求声。

“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救不了你,因为你没有任何从轻情节,除非……”咬子那双鳄鱼似的大眼充了血,双膝一软突然跪倒在地。

“卓队长,俺的亲哥哥哟,你这个傻弟弟你得认,一定要救救我,你叫我干啥都行,将来大恩不报不是爹娘养的。俺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只有靠哥哥你给指条生路了。”

“建设,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坦白自首,举报重大犯罪线索,戴罪立功。”卓越顿了顿,用加重的语气说:“一般线索可不行,得有重大立功表现

“那是那是,俺明白。可俺现在脑子成了一锅粥,能不能宽限几天时间。”咬子喘了口气,想耍滑。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两天之内,你要给我叼来干货,叫别人立了功,你可后悔不及!”

就在咬子要开口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人来。这人身材魁梧,警服穿得紧绷绷的,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毛。他进来之后就立在了窗前,大半个身子挡住了直射进来的阳光,面部陷在黑暗的逆光中,但一双眼睛却一直盯在被询问人的脸上。

看到这人,咬子不禁打了个寒噤,他的喉结抽动了一下,把要说的话噎了回去。随之立起了身子,谦卑地向那人点了一下头。以至于卓越示意他退下的时候,他竟像获了大赦一样掉头出门,一瘸一拐跑出了公安局的院门。

室内只剩下了金岛公安分局局长寒森和刑警队队长卓越。

21

黑海白鲨大酒店的地下名古屋餐厅,是一处秘密赌窟,咬子这天晚上早早就赶到了这里。

他今天与其说是带了孟船生的使命来赌钱,不如说是他叫那个小个子警察吓怕了,一番审问像掏空了他的五脏六腑,说不定哪天小铐子喀嚓一下拘了去,没了酒和女人,那还不把自己“旱死”?想到这儿,他还真想在这赌场上捞点真货换取这自由之身。

这天晚上,心神不宁的咬子自然赌运不佳。更加上围坐在榻榻米上的几个对手,全是沧海地面上的赌界枭雄。

对面坐着的是令他心惊肉跳的赫连山,对方息头顶,鬂角脑后露着刮过的青茬,壮硕的脖儿梗上,有一块像树瘤一样凸起的疤痕,以至于那件黑缎面大褂的衣领愣是系不住扣鼻儿。这家伙一坐牌桌就兴奋得头上冒汗,叫牌时两只眼睛迸出很亮的光。那次大猇峪金矿的争斗中,咬子被对方打伤。为报一箭之仇,一次乘赫连山蒸桑拿时,就在他背后放了一枪。他满以为对方倒在血泊中必死无疑,不料赫连山皮糙肉厚,让人从后颈中剥出了几十颗霰弹,跑回家中取出两枝双筒猎枪斜插背后,驾了一辆野狼越野摩托,放开一对牛波利诺巨型捕咬犬,狩猎似的在金岛矿山街巷狂追咬子。咬子无路可逃,终于在山坳处倒下,两只恶犬随即扑咬,他像猎物似的被制服。多亏孟船生出了面,让彼此拜了干亲家,又赔了赫连山一笔疗伤费,这才作罢。

在这个恶煞左侧坐着的是干瘦机巧的柯松山,这家伙黑黄色的脸膛,稀疏淡灰色的眉毛下边,一双警觉异常的小眼睛飞快眨动。引人注目的是他上唇的小黑胡须,又浓又密,像展开的鸟羽,随着他盯着色子的眼睛不停地抽动。他是大猇峪乡办金矿的矿主,曾是和赫连山争抢919坑口的死对头。因此生性嗜赌,又被人称作“赌空山”。

另一边坐着的只有咬子和沙金知道底细的温先生。温自称从澳门新到金岛,因为怕光,老是戴着一副玳瑁宽边墨镜。据说他赌技超群,经常到世界各大赌场挥金豪赌,身上揣着有好几个国家的护照。

桌边上首还坐着一个人,就是巨轮集团特聘的高级工程师沙金,沙金皮肤白净,温文尔雅,像是高等学府的教授,曾就职于地质勘探部门,是北方矿业大学的博士,辞职下海后被孟船生用重金揽到旗下。今天这场赌局就是他向孟船生的建议,名义上是帮赫连山和柯松山化解六年前的干戈,骨子里却是挑动双方火并,坐收渔利。

“名古屋”内没有复杂的轮盘赌,就是玩色子比大小,用沙金的话叫“这法子既神速,又不耗脑细胞”。

赌桌上的钞票,此时如雪片般撒落和堆积。在这张小小的牌桌上,玩的是令美国拉斯维加斯赌王们也瞠目结舌的狂赌:一万保底,翻大小点决胜负。每盘不到三十秒钟就见了输赢。输者会毫不在乎地推出面前的一捆钱,好像那不是现钞,而是一沓彩印的纸。赢者慢吞吞地把四周的钞票揽在自己的怀里,懒得点数,伸出中指在桌面上一竖,少上十张八张也不屑一顾,显得慷慨大度。

两个小时下来,这堆纸钞在揽来推去中发生了变化:赫连山不断用帽子把赢的钞票倒进桌腿边的大旅行袋里;咬子却眼见着自己的钱堆矮下去直到分文不剩,急着等人从家中用袋子把钱拎过来,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由一边的赌师拿来电子秤和钢尺。咬子知道,这百元票面儿一万元是1。3厘米,重量是二两三钱,输了就再不会回来,真像剜肉抽血。

赫连山此时眉飞色舞,额头上的汗珠顺鬂角滴落在钞票上,一双汗毛粗重的手不住地将钱向自己这边搂,到第十轮的时候,他的面前又是一座小山,足有二十万。

咬子盯着那堆钱,心里有着一种十分古怪的想法,真想扑上去咬断这小子粗而肥壮的喉管。腮帮子在阵阵发痒,但他不能造次,因为孟船生今天要他和温先生当一次超级笨蛋,让赫连山赢钱,要柯松山输钱,使他们俩掐出一嘴毛来。因此便和温先生两人不停地在桌子底下比码换色子,使得柯松山连连失利。一个钟头过去,这“赌空山”才好不容易赢了一局,捞回了五万元,他喷出一口闷气,随即用手拈起眼前的一沓纸币,轻飘飘地扫视了一下赌桌上的每张面孔,仰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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