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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已经出了岛,在海面之上随着水流漂泊,这就像是一场凌迟。
墨子归用手堵住它; 脸上苦笑——好可怕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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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内有火炉,炉子柴火正旺; 温暖得很。
但她浑身乏力,所余力气怕是也只能走几步了。
“我用的药都是补药,不会伤你跟孩子,这点你放心。”
弗阮正坐在炉子前面添加柴火; 前头火坑里也吊着一锅,里面怕是炖着吃食……
许青珂看着他良久,最终叹气:“弗阮,你不觉得累吗?”
这样强求。
“不累啊,你在我身边,我怎会觉得累。”
弗阮笑着回答。
许青珂更无力了,只能起身,撑着身体过去,坐在了火坑边上,跟这人面对面。
她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许青珂。”
弗阮抬眸看她,波澜不惊,“我说过了,你只是失忆了,以为自己是许青珂……”
“我看是你忘性大吧,忘了当年救起我的时候我才多大?忘了我是怎么一步步在你的训导下长大的?”
“若非是你忘了,就是你因为害怕,而故意将这些忘了。”
弗阮眯起眼:“我怕什么?”
“你怕假如我真的是染衣,那么那十几年就是你伤害她最深,莫说已经忘了你,就是没忘,便是再与你生活一起都不可能,因你知道她素来重情。”
“所以所谓的照顾我,让我将来自然跟你在一起,那是绝行不通的。”
“唯一的方式就是让我再忘一次。”
许青珂用木棍轻轻搅动了下锅下的柴火,火星隐隐,他们就跟围着火坑聊天的亲密朋友一样——或许旁人还会以为他们是夫妻。
可哪有夫妻是这样的。
“但你又十分明白,我十有八九也不是染衣,不过是落光对你的制衡……”
弗阮垂眸:“你把自己看轻了,你不是制衡。”
“是不是制衡,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有些事情,都由不得自己说了算。”许青珂神色冷漠,似乎也冷淡了自己这十几年来遭遇的痛苦。
弗阮抿唇,“我不信这样的侥幸——你跟染衣太像了。”
“冰人是落光雕刻的,像不像不也是他说了算。”
许青珂故意混淆这些,虽她知道落光也认为她跟染衣十分相似。
弗阮果然沉默了,但很快说:“你故意说这些,不怕我伤你?伤你就等于伤害孩子。”
许青珂:“你不会,因你已经不在乎我到底是不是染衣,你只是需要一个替代品来弥补你的亏欠跟痛苦,也不管染衣会怎么想,更不必说我。”
这话才是最大的刺~激,弗阮的脸色果然变了变。
是的,若是许青珂真的不是染衣,他让另一个女人来代替她,她会不会难过?
会的吧。
假若许青珂不愿成为别人的替代品,染衣又何尝希望自己被替代。
她们本就是独立优秀的女子。
屋中一片死寂,直到弗阮说:“你说这些是真正想让我杀了你吧,就那么不想忘记过去?明明你也是痛苦的,既然痛苦,为什么不忘记。”
是啊,为什么呢。
她竟是一点都不愿意忘记,明明那些过去有相当大部分是让她十分痛苦的。
至少并不快乐。
“假如我忘了,生下孩子,如你所愿,我把自己当成染衣,把你当成我的丈夫,让这个孩子叫你父亲……我爱的那个人,他会很难过。”
“若是不肯忘,会死,带着孩子一起死,那就算我对不起这个孩子……”
“孩子的重要于我本身只是因为她是我跟宁远的血脉,并不是因为她单独的存在,我不会忘本。”
“我宁愿去伤害这个孩子,也不愿去伤他。”
她习惯了在取舍中揽下最痛苦的责任,在孩子跟师宁远之间,她会选择后者。
因这个孩子毕竟还未真的来到她身边,进入她的人生,但他却已经给了她许多年的快乐跟陪伴。
因为爱他而爱这个孩子,她怎么能伤他。
“你若是死了,他会更痛苦,也许会疯,变成另一个我,就算这样,你也要这么选择?”
许青珂定定看着他,“我做出选择,只是告诉你我的态度,但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死。”
“弗阮,你从来由不得别人做选择。”
她的态度是愿死,但她知道自己不会死。
让他知道她一点都不愿意待在他身边,哪怕她最重还会忘记进而留在他身边。
这是她最后的报复吧。
让他永远记得她并不真正属于他。
若是染衣……她大概不会这样。
可若是染衣,她不管怎么对他失望,却也不会放弃他的吧。
弗阮怔怔的,最终说:“三日后……今日你的对话你会全部忘记,你对我的报复,日后我也才能领会。”
言外之意是——他不会放弃。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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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在冰峰之顶,她从未出过这个木屋,屋内也从未冰冷过,仿佛她只是在避寒。
吃喝皆是正常,只是弗阮在这偌大的木屋之后的药房时刻忙碌,她也不去管他。
到了如今,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了。
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在他去药房的时候写笔记吧。
假如她真的忘了……若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她一字一句写下她过去那些年的事情,关于很多人的。
她不希望自己把这些人全都忘了。
就算是父母去世的事情,她也写了,还有秦笙等人……
一个一个,她尽力去回忆,尽力去记录,有时候真想不起来了,她就会愣很久,进而感觉到怅然。
但幸好跟师宁远的事情,她大多数都还记得。
他的坏,他的不要脸,他的深情,他的不舍,他……
她掐着时间写,却发现时间终究还是不够的,三日到了。
她阖上笔记,将它放入书架中。
写好了,也不知未来能不能在见到……她的一生之中,幸运那般少,遇见秦笙这些人、遇见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运气。
大概是见不到了。
她垂眸自嘲一笑,拂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雪交加,此时看着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偌大的冰湖,风雪落在冰湖上,一点一滴累积。
后面有脚步声。
来了。
许青珂伸手,摸了下光裸的手腕,那日,她给了他一串佛珠。
那时或许就想到可能会永不相见了吧。
也有可能是含着半点侥幸心理。
她太不舍了。
弗阮将冰凉如玉的玉瓶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她转身看着他。
在她的清澈微凉目光下,他竟有几分难以承受。
“你真让我心虚。”他说,“这世上,也只有染衣让我这般心虚……你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许青珂轻笑了下,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捏住了这个玉瓶。
她的手指太纤细娇嫩了,仿佛比玉还要脆弱。
“弗阮……”
弗阮看着她。
“我忘了后,就算是白家跟你的恩怨两消了吧,也算我跟你的纠缠也两消……你不要再去伤我身边那些人,就当我是给我一点解脱。”
弗阮沉默片刻,声音有些沙哑:“好。”
末了,他不知是何心态,又问她:“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对她自己,对她的孩子,还是对她总温柔以待的那些人,还是她致力于去维护的北地和平……
细想起来,她竟是这样一个人。
忘了他的染衣……竟有了这么多的牵挂。
“没有了。”
她竟说没有了,然后打开了瓶塞,直接干脆得饮了它。
仰了脖颈的时,他看到她的脸颊有泪落下来。
晶莹剔透,仿佛了断此生。
从现在开始,许青珂会消失,染衣会归来。
他得偿所愿,几百年如魔的空洞会得以补全。
甚好。
他将昏迷后的她抱起,抱进药房,药房之中有些冷,因为有一冰棺。
他看到了这冰棺,顿了下,但继续走,将许青珂放在柔软的塌上,看了些会,他转身走向那巨大的药炉,不顾火烧去开了药炉中的机关,三重机关,最底层有血红液体被煮的翻滚,在之中有一雪白的琉璃瓶子。
它存在了许多年。
仿佛等着今日。
他看了它一眼,拔出腰上的蝉翼剑,剑尖一扫,掌心滚烫的血流淌进入,今日放的血比往日多得多。
这是最后一次了。
直到血槽全部盈满,他脸色苍白得停了手,要等它最后成型。
药效才会达到完美。
但……外面有了动静。
他挑眉,捏紧了手中的蝉翼剑,淡淡一笑:“来了么。”
他提剑出去,漫不经心,终看见了颇有些沧桑不修边幅的师宁远。
“来的这么及时,怕是刚好遇上了那墨子归吧……你也是狗屎运。”弗阮轻笑,师宁远却打量他身后那屋子。
“喜欢在冰山上弄屋子,你跟落光倒也是一个狗脾气。”
他嘴巴毒,弗阮也不在意,“你来的不慢,但不够及时,我给她喝了一点药,大概明日她才能醒来,然后把你忘了。”
师宁远愣了下,表情变幻,最终却舒了口气,抹了一把不知道几天没洗的脸,喜滋滋:“那就是还活着,很好,就冲着这点,弗阮,我敬你是条汉子!”
弗阮:“……”
他那失忆后的染衣就是被这么一货色给拐骗了的?
第329章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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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在里面; 按弗阮的说法跟师宁远的猜测,生死既无碍,那就不用太担心了。
不过要想带走许青珂; 却必须跟这个人打最后一场; 这一场或许问鼎生死,或许他会败。
师宁远握紧了蛇剑; 风卷了雪,滚滚而来; 但两个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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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炀; 黑甲军镇守在城外; 西川跟北地的军队也在城外,互相对峙,没法子; 没了许青珂的五国和~谐不过是纸糊的,轻轻一戳就破了。
秦川一面着手镇压国内的权贵们抗议,一面跟四国的国家统领接触商讨协议,但彼此都知道许青珂不回来; 这个协议时刻有可能作废。
不是秦川不想,而是对方也未必会信。
“国内那些人果然不安了,哥; 赵王陈等世家最近频频跟秦云等人接触。”
秦云这些人也就是秦川的兄弟,如今都已封王,虽然在秦川的压制下权利并不大,但如今那些崛起的权贵们察觉到秦川想要改变奴隶制取缔掉他们未来的巨大利益; 自然心生不满跟异心,想要拥护其他能力弱些也更听话的皇族上位。
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早已落在许青珂的名单上,而这份名单通过在淮水边的江金云转到了明森等人手中,又抄录一份到了秦川手里。
如今这位帝王已然知道谁会背叛自己。
那就该杀!
所以这段时日也在部署对国内权贵的清洗。
此时,秦兮才又看到了自己亲哥的杀伐戾气。
他的不忍仿佛只落在许青珂身上,介意她的介意,但如今许青珂行踪不明,他的不忍消失无踪,反而变成了滔天的戾气,逮着谁杀谁,这也是商弥等人不得不观望的原因之一。
秦兮想了下,还是问:“哥,如果她不会回来,你会如何?”
会把这个协议作废吗?
已经一个月不见半点笑容的秦川抬头,目光深不见底,秦兮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