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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众人全都默然无语,人证就摆在眼前,谁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何汴看了一眼气势十足的洪敷敎,突然笑道:“洪大人,依照咱家看,这是两个案子,不要混为一谈。咱家只想问一句,张峰是否扣押了朱金海的车队,是否把朱金海逼死了!”
“何公公,张峰的确扣押了车队,不过朱金海或许还……不,朱金海就是没有死!”洪敷敎咬着牙说道,说实话朱金海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他也没有把握,只是到了眼下他不能退缩而已!
“哈哈哈哈,洪大人,你说朱金海没死,那咱家问你,他人在哪里?”
“这个……还在寻找。”
“寻找?洪大人什么时候有了下地狱抓人的本事了?”何汴突然变得疾言厉色,尖利的声音充满了大厅之中。
“朱家是辽东的皇商,帮着宫里收购皮草药材,供应尚衣监、巾帽局、太医院用度,朱家公子被逼死了,给主子万岁爷做事的人寒了心,难道不该出气吗?洪大人,你还在纠结粮队是真是假有什么用?就算哗变不是张峰引起的,他也该死!”
周永春在旁边一听。果真给何汴竖起了大拇指。到底是在宫里混出来的,就是有主意!
“何公公说的没错,洪大人,你不该东拉西扯,扰乱视听。当前最紧要的就是给辽东的商人一个交代,要不然他们受了惊吓,耽搁了宫里的差事,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又如何自处啊?”
把事情牵涉到了宫里,牵涉到了皇上,这些文武官员全都来了精神,一个个对洪敷敎大喷口水,毫不留情。
葛春芳更是说道:“何公公,卑职以为应当立刻将张峰缉拿,枭首示众!”
何汴满意的颔首,他起身笑道:“熊大人,咱家的话也说完了,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咱家就告退了!”
熊廷弼终于点点头:“何公公,请放心,我立刻下令砍了张峰!”
话刚出口,贺世贤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举起了椅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上好的红木到处乱飞,吓得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贺世贤,你想造反吗?”周永春厉声质问。
贺世贤突然仰天大笑:“大帅,中丞大人,还有何公公,你们口口声声说要给商人交代,可是想过给军中的弟兄们交代吗?把总张峰投军多年,屡立战功,在不久之前他还亲手斩杀了两个建奴!他的命就比不上一个黑心商人嘛?有这么多疑点不查,就要砍人,这大明朝还有王法吗,还有忠臣良将的活路吗?”
贺世贤平时拙嘴笨腮,可是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大堂之上总兵李怀信等人也是心有戚戚焉!
毕竟大家都是武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结果发现自己的一条命这么不值钱,谁都不舒服。
老将李怀信忍不住说道:“大帅,您看是不是可以将功折罪?”
“不要说了!”熊廷弼突然一摆手,怒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更何况在军前犯错,罪加一等。贺总兵既然你说了张峰有功,本帅就留他一个全尸!”
好大的恩德!周永春等人都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经略大人实在是太英明了!张峰总算是死了,心病也没了,能过一个平安年了!
就在这时候,从外面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一见何汴,痛哭流涕。
“干爹啊,大事不好了,有人杀到了监军衙门,把师兄抓走了!”
“是小五子!”
何汴惊得失声叫出,一瞬间四肢冰凉!谁敢抓自己的手下,难道是京里派人来,要清查自己这个监军了?
“是谁抓了小五子,你赶快说实话!”
还没等小太监开口,突然帅府外面就是一阵大乱。
洪敷敎和贺世贤都急忙往外看去,只见一群士兵簇拥着一个年轻人大步走进来!
“永贞!”洪敷敎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短短几天,张恪办事的本事简直让洪敷敎刮目相看,不自觉间已经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弟子身上。张恪一出现,洪敷敎顿时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一样!
就在此时张恪已经带着人到了帅堂的外面,他的备御职位还没下来,只是一介白丁,没有资格进去。
张恪恭敬地立在门口,高声喊道:“启禀经略,中丞,诸位大人,草民张恪要替兄长张峰鸣冤。草民现已找到诈死的商人朱金海,我兄长并未逼死人命。相反是有人诈死陷害于他,恳请诸公,还!我!兄!长!公!道!”
一字一顿,清晰的声音就像是炸雷一般,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大堂上权倾一方的文武大臣都被震得晕头转向!
第七十五章宦官也是官
两个士兵按住朱金海的膀子,把他押到了大堂之上,跪在了中间。
朱家在辽东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在座的不少人都认识朱金海。一个个好奇的站起来,围着他仔细看了又看,就像看国宝一样,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像,还真像!既然朱金海还活着,那朱家的灵堂是怎么回事,死的人是什么人?”老将李怀信疑惑的问道。
张恪微然一笑:“诸位大人,这个是真的,死的自然是假的,已经有人去朱家的灵堂,把尸体搬来,请仵作检查,再把朱家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问,一定能找出真相!”
李怀信微微点头,眼前这小子真够狠的,这是要抄了老朱家啊!
跪在地上的朱金海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不用这么麻烦,我朱金海既然被抓到了,也不想皮肉受苦,我实话实话!”
“替我死的人是个车夫,叫朱旺,身量样貌和我都差不多。我就让人掐死了他,装成上吊的样子。然后我藏身城外,准备隐姓埋名。”
张恪在来的路上已经拷问了朱金海,这位豪商子弟虽然喜好享受,但不像寻常富家子满脑肥肠,也知道有些事情逃不过。
张恪道:“你为何要让朱旺代死?”
“张峰扣了我的货物,我想着倒打一耙,就诈死,制造官兵逼死商人的假象,激起辽东商人的怒火,让朝廷杀了张峰,断了祸根。”
洪敷敎冷笑道:“光是诈死还没法嫁祸于人吧,粮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给本官如实招来!”
这句话一问,坐在末座的何光先浑身发软,两腿哆嗦。刚刚要不是何汴出手,他早就承受不住了,现在竟然把朱金海带来了,已经超出了这位何参将的承受能力,他缓缓的滑到了椅子下面,像是一堆烂泥一般!
朱金海眼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官员,谁碰上他的目光,全都不自觉的闪躲,生怕这位会扯上自己。
朱金海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何光先身上,“嘿嘿嘿,堂堂朝廷的参将就这么点胆魄,真是令人可笑!不错,小人诈死之后,何参将的部下正好运输粮食,他就派人装成建奴,袭击了自己的部下,一支粮队没了,我朱金海带领的就成了粮队。张峰也就多了一个罪名!”
“好一个狗胆包天的何光先!”按察副使葛春芳豁然站起,对着熊廷弼躬身说道:“经略大人,原来一切都是何光先和朱金海勾结所为,下官建议立刻将何光先押入大牢,请旨审讯!”
听到葛春芳的话,在场不少人都暗自鄙夷,心说就冲葛春芳上蹿下跳的德行,他就不可能不知道!
洪敷敎笑道:“葛大人果然是嫉恶如仇啊!不过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再说吧!”
“门口的那些家眷你们听清楚没有,是何光先派人杀了你们的亲人!你们这些人却对外宣称是建奴入寇的时候,杀死了你们的亲人,帮着宵小之徒陷害忠良,你们知罪吗?”
这帮家属哪见过什么世面,他们一辈子见到的官都没有今天多,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额头全是汗珠。
一个老者跪在前面,痛哭流涕的说道:“大人冤枉啊,小人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前有人把小儿尸体送回,又给了一百两银子,让小人不要声张。过了三天,又送来了一百两,让我们大办丧事,说是被建奴杀死的。小的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人家说什么是什么呗!”
“一个一百两,又一个一百两,二百两银子就能让你们忘了杀害亲人的真正凶手,就能让你们成为陷害忠良的帮凶,当真可恨!”
洪敷敎咬着牙说道:“相比这些愚夫蠢妇,更无耻的就是他!”
手指指向了瘫在地上的何光先,大堂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何光先的身上。
“身为朝廷命官,带兵的将领,竟然对自己部下大开杀戒。真是了不起啊!”洪敷敎冷笑着走到了何光先的面前,蹲在了地上。
“何参将,陷害张把总的罪名你都清楚吧,如今可是你延误军机,致使士兵缺粮哗变,建奴乘虚入寇。而且还要加上勾结商人,陷害忠良,屠杀部下。这些罪名都落在了你的头上,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吗?”
话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插进何光先的心头,刚刚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是洪敷敎几句话又把他的魂儿吓回来了!
何光先突然挣扎着跪了起来,砰砰磕头:“启禀大帅,何光先就是一个小小的参将,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切都是有人指使的,卑职就是一条狗,听人命令的狗啊!”
熊廷弼沉声问道:“你听谁的命令?”
“卑职……”
何光先偷偷抬起头,眼睛的余光扫过了坐着的巡抚周永春和葛春芳,周永春被看得三魂走了七魄,手脚都哆嗦起来。
他突然一拍桌子,厉声说道:“何光先,你丧心病狂,朝廷一定严惩不贷,可是你要敢随便攀扯诬陷,那就是罪大恶极,灭你的满门都不为过,你好好想清楚!”
洪敷敎斜眼看了一下周永春,微微冷笑:“中丞大人,您何必这么着急呢,要是所有的罪名都在何参将的身上,已经够灭九族了。如果真如他所说,受人指使,最多就是充军发配的罪过,何参将,何去何从,你自己知道!”
大堂之上,无数的目光都落在了何光先的身上,他只觉得肩头上有山在压着,脖子上有手掐着。
“我,我说!”何光先猛地抬头:“是小五公公,是他,就是他出面找到了金生,逼着金生帮忙,把扣押的马车上的货物换成了粮食的,后来又把金生给杀了!”
说到了小五公公,所有人都浑身发冷,把目光落在了何汴的身上,怪不得这位监军太监突然来了呢,原来还牵扯到了他!
就在这时候,葛春芳突然眼前一亮,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葛春芳跳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好啊,洪敷敎,你的狐狸尾巴到底露出来了!把事情牵涉到何公公,你是什么目的?何公公是给圣上办事的,那是赤胆忠肝,殚精竭虑。刚刚不是有公公前来送信吗,说有人跑到监军衙门,把小五公公给抓了。是谁啊,有胆子站出来,让我们都看看,究竟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敢这么没有王法!”
周永春听着,渐渐的眼前也亮了起来,老葛这个主意好!把何汴拉进来,正所谓天塌了有大个顶着,他们也就都没事了!
周永春也急忙说道:“没错,内臣犯错自有内廷处置,要是外人敢插手,那就是欺君,罪不容诛!洪大人,你不是讲究规矩吗,弟子也犯了罪,正好秉公办理吧!”
何汴眉头挑了挑,微微一阵冷笑:“咱家虽然是奴婢,可是咱家是万岁爷的奴婢,你们闹得天翻地覆,那是你们的事情,可是这火烧到了咱家身上,咱家就不能不管。把小五子立刻交给咱家,把胡说八道的何光先,还有胆大妄为,敢到监军衙门抓人的狂徒都给咱家押下去,咱家要亲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