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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办法,只是区区一条盐铁塘,修筑下来最多七八十万两,我们已经投了一半,只剩下一点汤喝,实力雄厚的商人未必愿意。”
“此言差矣!”
唐毅终于找到了周沁筠的弱点,她再聪明,眼光见识还是比不上自己,盐铁塘不过是小小的冰山一角,真正大头儿还在后面。
“周姑娘,运河修通之后,人员货物往来,还需要什么?酒店,茶庄,客栈,仓库,牙行,票号等等,数之不尽。要想建设这些需要什么呢,简言之,土地!”唐毅自问自答道:“我已经把运河两边,适宜建造铺面的地段都圈了下来。过路费能收多少银子?要是有成千上万商人吃喝玩乐,买卖交易,那又是多少钱,只怕十倍百倍都不止。而且,盐铁塘运行起来,交通便利,设置作坊就有利可图。在下手上就有酒坊,有木工作坊,周姑娘手里还有丝绸作坊,这些生意都会快速膨胀,姑娘以为又会有多少利益?”
唐毅说到了激动之处,竟站了起来,慷慨激昂道:“遍观天下,尤其是江南之地,商贸繁荣,远胜国初百倍,豪商众多,富可敌国。但是……”
话锋一转,唐毅就分析到了商业上的难题。
“我朝重农抑商,士农工商,商人排名最后,因此不得不依附官僚士绅,赚得大半银子都要打点关节,财富也得不到保证,朝廷朝令夕改,大家不敢扩大投资……”
唐毅分析的头头是道,基本上把制约进入资本时代的因素都分析到了,周沁筠还从没有站在如此高度,来看待工商发展,听完唐毅所说,真有种豁然开朗,拨开浓云见青天的感觉……然并卵!
“千百年的规矩,好些都是你们的孔圣人定下来的,怎么能改?”周沁筠沮丧说道。
唐毅呵呵一笑:“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过眼下还不到时机,但是咱们可以从运河做起,改变思维,不要总想着竞争,要学会合作,而且也不是买卖商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能赚到银子。可以给商人提供服务,让他们运输更快捷,交易更方便,吸引更多的商人过来。”
“那我们做什么?”
唐毅眼中闪动智慧的光,“做其他商人不能做的,不敢做的!”
……
经过了大半天的商讨,唐毅和周沁筠总算达成了协议,前面都是唐毅在说,在谈设想构思。而后半段则是周沁筠,毕竟她更熟悉细节,更了解当今的商业。
两个人决定设立一个钱庄,定名为“运河钱号”,以钱庄的名义发放贷款,疏通运河,建设客栈仓库等设施,还提供保护,组建货运船队,发布商业信息,进行贸易结算……
等到把细节都推敲好,周沁筠忍不住长长出了口气,对唐毅除了佩服就是佩服!
难怪人家不到一年,就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想想以往,他们几个织户为了抢夺订单货源,杀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值得吗!
还有多少事情可以做,比如商人长途贩运,一趟要走几个月,费尽千辛万苦,一路上受的难和唐僧都有的一拼。最可怕的就是突然物价暴跌,血本无归。如果有了情报消息,会少受多少损失?
再有东南越来越乱,携带现银就会非常危险,如果拿着钱庄的银票,交易的时候也在钱庄走账,会安全便捷多少?
光是这份计划,就不知要吸引多少商人加入。
周沁筠想了半晌,咬着樱唇说道:“唐神童,我准备去苏州一趟,太仓的商人毕竟实力有限,凭着我们周家的面子,多拉一些有分量的过来。”
“那自然好,不过可别让人家鸠占鹊巢,喧宾夺主。”
“你放心吧,小女子可是钱庄最大的股东啊,还是董事长呢!”周沁筠心情大好,竟然拿新学的名词揶揄唐毅。
商量妥当,周沁筠带了十名保镖,立刻动身去苏州。此一去,鼎鼎大名的运河号横空出世,作为世界上第一家现代银行,足足比起荷兰的阿姆斯特丹银行早了半个世纪。
手握金融大权,也让唐毅比起自己的前辈,杨廷和、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走得更远,根基更牢!
第96章田三的秘密(上)
从天瑞祥出来,唐毅没急着回家,而是带着沈林往春芳楼去,虽然钱胖子只是小股东,但毕竟够意思,唐毅也不能亏待他。
更何况运河号日后一定规模越来越大,唐毅也需要一个心腹之人盯着。正走着,突然从大路上气喘吁吁跑过来两个人,冲到了唐毅面前,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出来,正是吴天成和朱海。
“出了什么事?”
“师,师父,咱们这边说。”
四个人快步走了一个茶馆,小伙计送来茶水,吴天成迫不及待倒了一杯,喝干之后长长出口气。
“师父,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两伙人前后脚到了运河,都说要抓人。”
唐毅一愣,运河可是他手上最大的一张牌,岂能允许别人捣乱。
“到底是谁,你们拦不住吗?”
吴天成苦笑道:“师父,就算是您也未必能行,来的是织造局太监还有锦衣卫的人。都说难民之中有逃兵,让我们把人交出去。”
该来的总会要来。
唐毅经过短暂失神,脑筋重新转动,周硕跑来,唐毅就猜测到锦衣卫和内廷要较劲儿,终于变成真的了,只是没想到这两方怎么把战场放到了自己的地盘,真是可恶!
想置身事外,默默积累实力都不行,唐毅气得咬牙切齿,随口问道:“什么逃兵?”
吴天成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伏在唐毅的耳边,低声说道:“师父,似乎审讯朱志良有了眉目,要找精通爆破的逃兵。”
爆破?逃兵?
到底什么意思,唐毅越发糊涂了。吴天成也摊摊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总不会朝廷也学咱们,拿火药修运河吧?”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唐毅突然脑中打了一道闪电,豁然开朗。
“天成你还真说对了,只是他们没修运河,而是炸河堤。”
“哪的河堤?”吴天成追问道。
“黄浦江!”
唐毅轻轻吐出了三个字,吴天成也不傻,瞬间清醒过来。倭寇进犯嘉定,暴掠而去,最大的疑点就是为何要炸毁江堤,淹没农田,很多人都说倭寇野蛮成性,残暴不仁,干什么都是正常的。
对这种脸谱化的臆测唐毅从来不相信,倭寇大半都是东南过不下去的织工和渔民,他们又岂会如此残忍对待普通百姓!
而且他们这么干就等于是自掘坟墓,再也不会有百姓暗中支持他们,通风报信了。
但是,如果有人勾结倭寇,甚至干脆假扮倭寇,把江堤炸开,毁掉农田,那就是顺理成章了。
该死!
伤天害理,倭寇都做不出来的事情,他们干了!千刀万剐,扒皮点天灯都不足以偿还罪孽!
唐毅恨得咬牙切齿,现在锦衣卫和织造局都找到了自己,八成是有准确的情报,倘若真的能找到参与炸毁江堤的士兵,整个黑幕就有掀开的可能,对那些可怜的难民就有了交代……不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唐毅用力摇摇头,如果真是按照如同自己的判断一般,这绝对是天大的丑闻,朝廷的面子会丢得一干二净,锦衣卫绝没有这个胆子,那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积极呢?
假如自己是锦衣卫,手里捏着要命的罪证,就能逼着内廷低头,还能在皇帝面前赢得办事得力,顾全大局的好名声,甚至把织造局抢到手里,绝对是一举多得。
至于难民的公道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在这些人的眼里,除了皇帝的喜怒之外,其他的都是草芥!
你们如此,我唐毅可不是这样的人!
唐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时喜时怒,弄得吴天成迷迷糊糊,忐忑问道:“师父,到底是怎么了?”
“嗯,我问你,就按照他们所说,有精通爆破的逃兵,谁的可能性最大?”
“这个……”吴天成迟疑一下,急忙说道:“田三!”
“确定吗?”唐毅又问道。
吴天成用力点头,朱海也说道:“少,少爷,田三可厉害了,好些大石头都是他炸碎的。”
“师父,要不要把田三交出去,是给锦衣卫,还是织造局?”
唐毅断然摇头:“一个王八蛋,一个龟儿子,谁都不给,你想办法把田三给藏起来,我有大用!”
……
对难民来说,干活虽然累得要死,每个人却甘之如饴,不为别的,光是一日三餐,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白面馒头,喷香的米饭,菜里偶尔还有荤腥,要是提前完成了一段任务,就有加餐,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顶着风香气都能飘到城里去,咬一口,油脂在舌尖崩裂,畅快,舒服。以往过年都不敢想的事情,光是为了能吃到红烧肉,城里不少闲汉都跑到运河白干活。
听说如果运河修好了,挣到了钱,他们还能有分红,以后想什么时候吃红烧肉,就什么时候吃,天天过年,比神仙还滋润!
相比普通的工人,有些技术的瓦工木工待遇更好,尤其是爆破手,每次成功爆破,都能领到一两银子的津贴。
田三的腰包里就有十几两的碎银子,趁着下午休息的时候,他跑到了不远处的熟食摊子,摊主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听说丈夫染了疾病死了,光靠着一个人做些小生意拉扯两个孩子。田三每次来买东西,都会多给她几个钱,穷人帮穷人呗!
这次又是如此,买了两只桂花鸭,随手掏钱给她,女人却拦住了他。
“田三哥,两只鸭子送给你了。”
“那怎么行?你多不容易啊!”田三可从来不占女人的便宜。
妇人抿着嘴唇,用力抓着衣襟,骨节都变白了,细如蚊讷道:“田三哥,你,是个好人,晚上,俺,俺在家等着你!”
说完之后,脸都成了大红布,转身抓起扁担,撒腿就跑。把田三给彻底弄傻眼了,半晌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真疼!
“这娘们没瞎眼啊,怎么看上我了?”
爱情来得太突然了,田三晕乎乎,好像踩着棉花包,一步三摇,回到了工棚子,把鸭子往破木桌上一扔,正在草垫上酣睡的两个年轻人迷迷糊糊就起来了。眼睛还没全睁开,就伸手去抓鸭子。
啪!
田三狠狠一拍,骂道:“小驴儿,憨牛,忘了规矩,给老子洗手去!”
两个少年把打醒过来,嘿嘿点头,一转身,弄了点清水,把手洗干净,跑过来,抓起桂花鸭,大口啃着,干瘦的小驴儿含混不清说道:“秀娥姐的手艺就是好,三哥,我看你把秀娥姐娶回家算了。”
“什么跟什么啊!”田三佯怒道。
小驴儿撇嘴道:“谁看不出来,秀娥姐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田三一愣,想到刚刚的话,不由得脸色一红,“你说真的?”
“当然真的!”
田三突然一阵莫名的兴奋,他军户出身,几代人都是穷鬼,到了他这一辈,连媳妇儿都娶不起,秀娥虽然是个寡妇,可人漂亮,能干,还有两个孩子,别人或许会别扭,可是田三一想到立刻有孩子叫自己爹,心里头就热乎乎的,好像着了火。
两个兄弟闷头吃着鸭子,田三的一颗心早就飞走了,竟然不自觉地哼唱起来,老天爷可算是开了眼……
正在高兴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蹿进来一个年前人,到了田三的面前,就说道:“大事不好了,三哥,有人来抓你!”
“什么?”田三豁然站起,脸色顿时狂变。小驴儿和憨牛也蹿了起来。
“刘娃子,谁要抓三哥?”
进来的年轻人喘着气说道:“三哥,刚刚来了两伙人都要找什么会弄火药的,有一伙领头的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