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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同盟会!是孙汶做的!”谢缵泰不等钟枚说完,就把他打断了,他似乎认定了孙汶不是好人。
看着谢缵泰这样没有根据的说话,钟枚反问道:“重安先生,根据是什么?”
“不要根据!就是孙汶做的!”谢缵泰再道。
“可…可这样说没有证据啊。”要不是谢缵泰给钟枚的印象一直极好,钟枚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不需要证据!”谢缵泰倔强的摇着头,“证据只是骗傻子的把戏而已,明明杀人了,却毁掉了证据,最后不能判罪,这只是为了使政府不滥用权力而定的。但是具体到某一件事情、某一个人,证据并不可靠,更不可取,证据不是拿来定罪的,而是拿来糊弄人的。”
谢缵泰话说的有些激动,他自小学的就是西学,对西方那一套法制熟悉的很,逻辑在他看来其实是笨人的办法,聪明人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或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原委。这其实就像打仗,第六感是第一位的,你没有办法去证明敌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你没有证据,若是真的等到证据的时候,那事情已无可挽回了,最笨的人应该是去做律师,这是谢缵泰的认知。
谢缵泰似乎也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譬如直觉,很多东西是说不出来的。我现在就只能编一些能够说的说给你听吧。”
钟枚其实也被他的话感染了,他是军人,军人虽然理性,但是参谋长雷奥一直强调天赋,其实这种天赋就是一种天生的直觉,在连排长的位置上,有天赋和没有天赋差别不大,按操典执行就好了,但是到了旅师这种级别,那么天赋给每个人带来的差异就很大了。他认为谢缵泰说的就是这种直觉。
“其实我一直感觉到竟成会长和肇春,也就是兴中会的第一任会长杨衢云先生很像。他们都是学西学出身,都是觉得满清必定要推翻不可,革命也都是踏踏实实的,从不吹牛调炮,不去投机取巧。他们心术正,做事也正,是个英雄,但绝不是枭雄,然革命其实更需要枭雄,而不是英雄,可即使知道这样,他们这样的人还是能让你用性命去信赖。”封闭的书房里,谢缵泰话语深沉,目光盯在一处钟枚看不到的地方,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回忆。
“竟成会长的遭遇和肇春是一样的,肇春身死后,当时大家都说他是被清吏雇佣的刺客陈琳所杀,其实这个陈琳并不是满清雇佣的刺客,而是受孙汶所指,这其中涉及到的是谁革命领袖之争,和现在完全一样。当初孙汶在檀香山草创兴中会,不过和辅仁文社合并的时候,他极力要求叫合并之后的团体叫兴中会,说“兴中”二字最好,有兴旺华夏的意思,后面大家都同意了,只是当时因为他势力极小,在会中只能屈居为副,不料随后几年,孙汶获得日本人支持,势力大涨,自己又创建了一个兴汉会,而后更以要获得外人支持为由,说不能存在两个革命组织,建议两会合并,并示意肇春辞职让贤,肇春为革命计,只得同意。
肇春辞职之后,在香港一心教书,不想庚子年日本人策划的惠州起义被英美干涉,最后彻底失败,孙汶狼狈逃亡日本;而当时庚子内乱,两广生了独立之念,想招降革命党为己所用,联络孙汶孙汶怕死不敢前往,后面又派人联络肇春。此时惠州起义失败党人实力大减,肇春由此想促成两广独立,伪招降真革命,但孙汶为保住会长一职,生怕肇春借此上位,最后阻止不成,遂派杀手刺杀肇春于寓所。
孙汶一直宣扬肇春为清廷所杀,但当时肇春正和广州府相谈甚欢,何必要杀肇春?再则刺客陈琳最后被满清缉拿处死,证据就是搜得革命党文书,为革命党骨干,孙汶居然说他们是栽赃陷害杀人灭口,可笑这满清杀革命党何时需要借口!还有孙汶之亲信江恭喜,先劝刺客陈琳不要杀肇春,陈不从又劝肇春暂时躲避,肇春不从他自己就避难去了,直到今日都躲着孙汶,不再追随。若真是满清收买刺客陈琳杀肇春,这江恭喜如何得知?且他出身绿林,见清廷刺客不捕杀反而言语相劝,这是革命党吗?”
谢缵泰说到此时已经很是气愤,不过他激动之后又一声长叹道:“早前复兴会因为支持立宪,势力得以壮大,和当初肇春伪招降真革命完全一样,期间和同盟会更有不少冲突,孙汶为打击复兴会,以他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之作风,完全会找人暗算竟成会长,所以我说,此事必定是孙汶在操纵。”
谢缵泰的故事终于说完,钟枚再一次听他说先生为孙汶所暗算,感觉虽不像之前那么牵强,但还是有疑问的:“可是既然暗算了先生,那同盟会为何又来杭州帮助我们守城呢?”
“复兴会兵强马壮,同盟会不与复兴会凑一起能成什么事?孙汶除了会放大炮还会干什么?”谢缵泰对孙汶等人怨恨极深,讥笑之后又道:“同盟会来杭州帮忙,说到底是来沾光的,到时候孙汶就可以对外宣称同盟会也参加了杭州首义,甚至还会把杭州举义说成是他的功劳。而且现在竟成会长已经失踪,会中只有蔡先生支撑,一旦孙汶说服蔡先生同意把两会合并,那这又是当年辅仁文社和兴中会合并的故智了。并且,”说到这里谢缵泰忽悠压低了声音,再道:“要是两会合并之后,复兴会因为势大,蔡先生居主,孙汶居次,可要是万一蔡先生出了意外呢?”
“意外?”钟枚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重安先生是说守杭州吗?”
“正是如此!”谢缵泰点头道:“现在杭州城里、杭报的报纸上说什么‘蔡先生和杭州共存亡’,虽然有鼓舞士气的用意,但你不觉这话说的太多了吗?万一蔡先生一时看不开,非要与杭州共存亡,那不单是蔡先生赴难,就是整个复兴军也将损失惨重,而若是之前两会合并了,蔡先生不在了,孙汶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复兴会的首领,这不就是鸠占鹊巢吗?就算战后蔡先生仍在,可杭州丢失之后他的威望亦是受损,到时候孙汶假借会中骨干闹事,要蔡先生辞职让贤,你想,以蔡先生的性情他会不辞职吗?”
谢缵泰所说的就是一个阴狠毒辣的阴谋,同盟会虽然不是钟枚所喜,但是要这么的去想一个被诸人广泛赞誉的革命领袖,钟枚只觉得自己好像无法接受,不过再一想要守杭州之事还真是同盟会诸人闹出来的,最早是四处贴大字横幅,报纸上也乱宣扬,而后又搞了一个什么说降,弄得本来好好的撤退计划半途中断,钟枚沉默片刻,最后道:“若是复兴会和同盟会没有合并,那这个阴谋就无法实现?”
见钟枚终于相信自己的话,谢缵泰苦笑道:“这个你不能问我,你去问蔡先生吧。卜今,杭州一战结束后,我就要去沪上了。”
“去沪上?”
“是的。我要去把竟成找出来,复兴会没有他不行!”谢缵泰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相信只要没有见到尸体,那么杨锐就一定还活着。
早间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获知阴谋的钟枚许久都觉得心里郁结的很,他只知道同盟会和复兴会在东京的时候有过矛盾,之后就是复兴会因为伪立宪常被同盟会批评;至于孙汶,以前在沪上的时候听闻此人一直反清十几二十年,感觉殊为不易,甚是佩服,但真的自己也革命了,就知道革命本是不归路,上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这和意志坚定不坚定毫无关联。
钟枚站着城楼上想着这些的时候,张承樾过来了,他道:“第九镇那边还没有消息啊!”
“嗯,我派人问过了,是还没有消息!”钟枚想到这档子烂事眉头就皱的更厉害了。“我还派了一组人跟着去的,怎么就会没有消息呢?”
“很有可能他们都被清军扣住了或者被杀了。”张承樾道,他考虑问题想来都从最坏处想。
“在等等吧。现在钱江边上围着一两千的清兵,要撤也要先把他们打懵。我们是新兵部队,撤退如果被他们追着,那势必会全军大乱的。”钟枚无奈的说道。战事一起,就好像人上了棋局,要怎么走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他说完又对着身边的副官道:“去,告诉警卫连,再派几个人去北面找人。”
清军大举压境,都督府已经无兵可派了,就是警卫连也是被钟枚抽调了一半人上了前线,城里头全靠保甲人员支撑着,但革命军军纪森严,与民秋毫无犯,更在一开始就把杭城里面的地痞流氓编入了军队,所以现在杭城还是平稳如常,只有那些富户早早的就寻着借口离城了。
钟枚派人出城找人,和赵声同去第九镇的赵光却在驻守城北的同盟会军营里,胡汉民正在问他昨夜说降一事。
“这么说,不是徐绍桢把你们扣了,是余大鸿把你们抓了?”赵光说完,胡汉民漫无目的问道,其实他在走神。赵声能说降第九镇他从来都不信,狡吏端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结果完全如自己所料,可这样的话怎么才能留住复兴会在杭州呢?昨天半夜中山的电报可是说和米国人谈判艰难,嘱咐他务必要稳住复兴会守杭州,不然谈判将前功尽弃。
逃回来的赵光不知道胡汉民脑子想什么,见胡汉民问只是说道:“我和伯先兄以前在第九镇的时候,就和这个余大鸿有仇,一次他接管伯先兄管带之职,却被伯先兄鼓动士兵把他打成重伤,大家就这么结仇了。这一次徐大帅放我等出营,谁料到余大鸿早在半路上埋伏着,把我们这些都给抓了,我要不是因为小解跑开,估计也被逃不出来。”
赵光说完原委,旁边副连长王凯成急道:“那伯先兄呢?是不是已经不测?”
赵光没有回答,胡汉民却道:“不会的。要想杀人何必抓人,我看这个余大鸿是想抓得伯先等人,逼出口供,好在端方那里告徐绍桢一状。伯先性命一时间是无虞的。”胡汉民刚才默想之后,心中已有定计,“伯先事情是急,但现在杭州城防则更急,现在可不能让复兴会弃杭州不守,我们得拦住他们。”
胡汉民把话题一下子拔高到全局,使得本想去救援赵声的王凯成,思维一下子又转到战事上面,他道:“现在说降不成,这几千人是防不住清军的……”
“凯成此言差矣。”湖州人汪汝琪在旁把他的话打断道,“清军未至,我们就先撤了,传出去贻笑大方,复兴会这般人本就是投降派,此次举义能成也是巧合而已。现在我们一定要拖着他们在杭州城和满清决一死战!”
“对!就是这个道理。”胡汉民赞赏的看了汪汝琪一眼,只觉得陈其美派的这个人聪明的紧,他又看向王凯成和赵光,王凯成原本是杭州人,在东京振武学校入的同盟会,是同盟会连的副连长,而赵光则是赵声的堂弟,“不管是从革命大义来说,还是从伯先的安危上考虑,杭州都要守住。只要守住杭州,革命才有希望!”
胡汉民说道这里,看了汪汝琪一眼之后却把话停住了,汪汝琪来杭州之前早就得了陈其美的叮嘱,于是接着道:“所以此时说降不能说不成,只能说徐绍桢已经点头答应,但是军中有诸多满清的死忠,只有开战后才能借故调开,也唯有血战后军心受挫才能起义……”
看着汪汝琪的两片薄薄的嘴皮子,一翻就是这样的一个主意,王凯成和赵光都是口呆目瞪,赵光道:“这……那,那伯先兄就不救了吗?”
“救!当然要救!只有徐绍桢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