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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苻离是天上的太阳,耀眼刺目,苻璟必定是夜空的星辰,温润安静。明知只要太阳还在空中,众人便见不到星辰的光辉,他依旧舍不得金乌落下。
“阿璟,父亲便拜托你了。”许久,苻离缓缓抬手抬手,按了按苻璟尚且瘦弱的肩,“身为苻家长子,我并非没有想过妥协,以翰墨书香聊以度日。可入了国子监后,我才发现自己办不到,在国子监修学两年半,姜颜是我仅有的一丝乐趣。”
天下读书人何止千千万,可真正能守护一方平安的将领却是少之又少。故而读书虽是千万人所向,他偏要逆其道而行之。
见苻离面色凝重,苻璟安慰道,“兄长莫要担心,父亲只是说一时气话,即便看在母亲的份上,也不会真正与你断绝关系。其实,父亲早已萌生退隐之意,需要有个人在几年内接替他入仕,稳住苻家近百年的基业。我自小文弱,不会舞剑也不会兵法,读书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少年音低而干净,浅笑着郑重道,“所以,兄长不必有顾虑,我会替苻家参加科考,完成父亲的夙愿。”
苻离久久伫立,而后点头:“好。”
西方残阳未落,东方的一颗星辰已经伴随着残月隐隐升起,星日同辉,各耀一方。
阶前,兄弟俩击掌为盟。
八月,宫中传来了年底要祭天的消息。
今年皇后的身体不太康健,年初战乱不休,年中又恰逢洪灾,诸多不幸,故而天家很是重视这次祭天大典,除了往常惯有的迎神祝文等形式外,礼部还特地命国子监复原周礼大雅之音,以此祝神。
以正统音乐祝神非同小事,故而冯祭酒极为重视,从擅古乐的学生中选了数十名最优者,姜颜和阮玉有幸选中,负责鼓瑟和琵琶。
苻离走了,负责古琴的便换成了一名叫王祎的太学生,便是那日魏惊鸿提议‘琴瑟和鸣’时举了手,却被魏惊鸿强行压下的学生。
王祎很勤奋,无奈有苻离珠玉在前,他便显得相形见绌,又与姜颜心意不通,一首古曲练了七八日都合不到一块儿。今日又练了一个多时辰,还是频频出错,饶是姜颜都有些丧气了。
“对不住对不住,姜姑娘,我……我再好好练练。”王祎很是惭愧,轮廓分明的脸涨得通红,连连作揖道歉,“是我学艺不精,连累姑娘了。”
“不怪你,我状态也不甚好。”姜颜十指按在古瑟弦上,指尖发疼发胀,轻叹一声道,“今日便到这罢,明天辰时再来。”
“哎呀,李义山说得好啊!‘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正要收工起身,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男声。
姜颜抬眼望去,便见魏惊鸿笑吟吟地倚在门口,手中折扇风雅扇动,只是扇面上的字由‘有钱’换成了‘有颜’,看上去挺不正经的。
姜颜笑了,抻了抻腰道:“你的萧练好了?”
这次祝神之乐,魏惊鸿被冯祭酒选去吹箫,一开始魏惊鸿还不乐意,私下叽叽歪歪地嫌弃吹箫十分不正经,还被太学生们私下嘲弄了好一阵。虽然不明白不正经在何处,但是在姜颜看来,天底下再没有比魏惊鸿还不正经的人了。
所以,冯祭酒慧眼识英才。
“早练好了!今日和吹笛的那位仁兄合奏成功,一曲古调引得百鸟飞来,盘旋于空中久久不愿离去。”魏惊鸿口若悬河,说得活灵活现,“哎呀,你是没看到那盛况,可见我的技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阿颜,你别听他胡说!他那招魂似的萧声根本就是连枝头上的麻雀都吓跑了,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横地里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传来,却是装大家闺秀装上瘾了的将门虎女邬眠雪。
邬眠雪不遗余力地拆台,抿唇笑道:“一曲奏完,院内就只剩一只鸟。”
魏惊鸿下意识问道:“什么鸟?”
“惊鸿鸟呀!”姜颜和邬眠雪异口同声,一语双关,笑得肚疼。
魏惊鸿扇子也不摇了,叹了几声‘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对姜颜道:“对了,我此番找你是有事转达。你快收拾收拾,跟我去个地方。”
话音刚落,邬眠雪一脸古怪地盯着他。
魏惊鸿一怔,反应过来,忙摆手道:“我不是我没有!魏某只是代传口信,约她的另有其人!”
姜颜愣了愣,起身道:“谁约我?”
“还能有谁?自然是苻大公……不,现在该改口,叫一声锦衣卫的苻校尉了。”
第43章
到了应天府的南市街已是夜色降临; 华灯初上; 姜颜见了街边摆售的莲花灯和月团饼,闻着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桂花香; 才恍然反应过来今日竟是中秋节。
这两天放假,光顾着和太学生们练习祭祀时要奏演的祝神乐,倒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节日。
因是团圆日; 人们大多在家中欢聚祭月,又兼夜晚,街上行人不及往日多,只有些许富商异客流连于酒楼乐坊。魏惊鸿将姜颜领入一间食肆前; 上了二楼; 在最东边临河的房间前站定; 敲了敲门道:“人给你领来了。”
不稍片刻;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 一条挺拔端正的身形出现在两人面前。
时隔月余再次见到苻离,姜颜险些要认不出他来了。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玄青色的武袍; 衣料的材质明显比之前的要粗劣许多; 腰间束着黑布腰带; 手中握着一柄细刀; 腕上紧裹的牛皮护腕扎着暗色的系绳; 不再有金镶玉的扣子作为装饰。朴实的武袍; 穿在他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英挺贵气。
脸还是原先的那张脸,气质却大为不同。褪去锦衣华服,此时的少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 初绽锋芒,即便是粗布武袍依旧盖不住满身风华。
姜颜愣了一会儿才回神,眯着眼打量苻离道:“差点……不敢认你。”
她依旧穿着素色的少年儒服,长发简单地束在头顶,鬓角的两缕垂发尤显娇俏,笑起来眼眸弯弯,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苻离喉结动了动,按着刀朝后退一步,道:“进来。”
“我就不进去了,待会儿约了邬家小娘子去看折子戏。”魏惊鸿摇着折扇,眨眼坏笑道,“你们聊,聊够再送姜颜回去。”
“哎,吃过饭再……”
姜颜还未说完,魏惊鸿已合拢纸扇敲着掌心,优哉游哉地下楼去了。
魏惊鸿溜得爽快,姜颜只好自个儿进了门。苻离招手唤了小二过来,随即在她对面坐下,将佩刀放在桌面上,淡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问道:“晚膳,你想吃什么?”
雅间的雕窗半开着,有秦淮河畔湿润的凉风袭来,隐隐能听闻画舫里飘出的琵琶歌声。长河灯火如炬,楼阁的轮廓隐藏在渐深的夜色中,倒是个观景的好去处。
姜颜望了雅间的摆设,屋内虽然干净齐整,但桌椅瓷瓶都不及上膳斋精致富丽。再看了眼苻离身上大不如前的穿戴,便笑道:“今日想吃素,小二,你推荐几样?”
小二刚应了声,一旁的苻离便打断道:“我记得你爱吃肉,何不点荤菜?”
姜颜一噎,片刻方细声问:“你如何知晓我嗜肉?”
“去年苦夏,会馔堂连做了三日素菜去火,你篡改了苏东坡的一句诗送给斋长。”回忆往事,苻离微微勾起嘴角,清冷的嗓音低低念道,“‘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无竹使人俗,无肉令人瘦’。”
他这么一说,姜颜倒想起来了。
那时斋长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便酱了两只猪手让姜颜啃,啃不完不许回去睡觉。斋长本想借此惩戒她一番,谁知姜颜不仅坦然笑纳,慢悠悠吃完了两只猪手还不忘点评一番:“稍淡,加些许盐味更美。”
主厨的斋长反被她气笑,挥舞着大勺直叫她快些离开,从此姜颜在会馔堂一战成名。
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苻离竟上了心。姜颜心中一暖,手搭在桌沿上道:“其实那日逞强吃多了肉,夜晚归去,我腹疼了许久。”
“来一份八宝鸭,一尾清蒸鳜鱼,砂锅焖牛腩。”想了想,苻离仍觉不够,补充道,“素菜便要炒三丝,蟹黄豆腐,吉祥如意卷……”
“哎够了够了!”姜颜生怕他将店里的菜式全点个够,忙制止道,“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苻离听而不闻,继续报菜名,“薏米红枣汤,再来一盘应季的瓜果。”
小二一一记下,笑得脸上的麻子都挤到了一块儿,忙不迭应道:“好咧,您二位喝喝茶稍候片刻,菜马上就来!”
待小二掩门而去,姜颜才无奈道:“若是吃不完,便算你的。”
“若是吃不完,算魏惊鸿的。”看来今日苻离的心情是难得一见的好,竟然还有闲情开玩笑。
姜颜忍不住道:“苻大……”而后顿住,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好了。
苻离看出了她的迟疑,伸手给她沏了一杯茶,“我早已不是苻家大公子,你唤我名字便可。”
“你……真的与苻首辅断绝父子关系了?”
“并未。只是许诺不再借助苻家的任何力量,包括钱财人脉,全凭我自己的本事打拼,是成是败,皆与苻家无关。”
既是这样,也不比断绝关系好上多少了。姜颜难以想象苻离此时的处境与压力,他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贵公子,走到哪里都是光芒四射,真的能忍受粗布麻衣、从零开始的生活吗?
心中划过一丝怅惘,她嘴上仍笑着打趣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比我还穷了?”
苻离倒茶的手一顿,居然认真地想了想,才勉强点头道:“算是。”又赶在姜颜开口前警告她,“莫欺少年穷,婚约之事已成定局,绝不允许你反悔。至少在你离开国子监之前,我会挣够你的聘礼。”
“哈?”姜颜不知他怎的就扯到了嫁娶之事上,还用如此清冷的语气说着这般信誓旦旦的话,不禁伏在桌上笑得肚疼。可笑着笑着,心中又涌出一股别样的滋味来。
苻离这个人一向不轻易许诺,一旦许下,决不食言。
兴许,正因为他对誓约有着超乎常人的执念,才会让季平的死成为一个心结,自朔州归来后久久不能释怀,终下定决心离开国子监从武。
自季平之后,他再未失约。他说他会在自己离开国子监前挣够聘礼,就一定会做到。
正想着,苻离打断她的思绪,淡然问:“你方才不愿多点荤菜,可是担心我囊中羞涩?”
姜颜还沉浸在方才的诺言里,怔怔的抬眼。
“锦衣卫发了月银,够用。”苻离抿了一口茶,皱了皱眉,似是不习惯这种平民茶水的味道,过了一会儿才放下茶盏道,“你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忧我。”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笃定。
姜颜心中发烫,刚哼了句‘谁要担心你’,便见苻离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起一个糕点盒递给姜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尝尝。”
姜颜起身接过,打开一看,却是四枚巴掌大小的月团,黄澄澄的,带着蟹黄的香味。
糕点盒上只盖了一个红戳,印着‘御品’二字,看不出是出自应天府的哪家糕点铺。姜颜捻起一个闻了闻,眯着眼道:“你买的?”
苻离道:“宫中赏赐下来的,锦衣卫人人都有。”
姜颜本想尝上一个,但听苻离这么说,又舍不得吃了。想必他只得了这一盒赏赐,若自己吃了,苻离便没了。
虽说这月团对苻离来说算不得什么,再山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