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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姑娘。”
周翡一愣:“你怎么了?”
吴楚楚憋了半天,憋得脸都发青了,耳根嫣红一片,小声道:“那个……”
周翡:“哪个?”
接着,她看见吴楚楚有些站不直,一手还按在小腹上,这才恍然大悟:“那、那个啊,你……是……嗯,肚子疼?”
少女月事本就容易乱,吴楚楚给关在潮湿阴冷的石牢中那么久,要是个五大三粗的健壮人也就算了,她本就多忧多虑、体质虚寒,不闹毛病都奇怪了。
谈到这个,周翡也很难拿出方才的彪悍,她有点手足无措地东看看西看看,做贼似的小声道:“那怎么办?要……要么问问你娘?”
吴楚楚几不可闻地说道:“娘风寒,已经喝药睡了。”
好,敢情这母女是一对病秧子。
周翡对此全无主意,但放眼整个客栈,也就自己一个女孩了,吴小姐实在没有第二个可以求助的人。她只好拉着吴楚楚坐下,将掌心贴在她的后腰上,试着运功,打了一点真气过去——不敢用力过猛,吴楚楚没练过功,经脉脆弱。
她手心暖烘烘的,吴楚楚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然而过了一会,又开始反复。
周翡试了两三遍,发现有热源她就能好一点,没有还会疼,便说道:“这也不是办法,不然我带你出去找个大夫看看吧,落下什么病就不好了。”
吴楚楚温顺地点点头,她这会正好一点,便跟着周翡往外走去。
小女孩提起这些事,总是不由自主地遮遮掩掩,她们俩跟做贼似的悄悄地离开客栈,不想被人逮住问,不料还是遭遇了讨厌的晨飞师兄。
张晨飞自然要问:“你们干什么去?”
吴楚楚尴尬得快抬不起头来了,周翡木着脸胡扯道:“出去逛逛。”
张晨飞皱眉道:“你自己出去野就算了,怎么还拽着人家吴姑娘?”
周翡:“……”
吴楚楚忙道:“我、我也想去。”
对她,张晨飞就不好开口教训什么了,只好叮嘱道:“那行吧,只是不许走远,天黑之前一定得回来。”
两个女孩恨不能立刻从他眼皮底下消失,忙应了,飞快地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张晨飞又叫住了她俩:“等等,阿翡!”
周翡崩溃道:“张妈。”
吴楚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晨飞絮絮叨叨地唠叨道:“你身上有钱吗?哎!我问你话呢,跑什么跑!”
周翡已经一手拽着吴楚楚,飞也似的蹿出了客栈。
后来周翡总是忍不住想,当时她要是不那么匆忙就好了。
谢允正在翻人家当铺的存货,当铺不大,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多是衣物家用品,少量品相不太好的首饰珠宝,兵刃基本没几样,还都中看不中用的,可能是哪个家道中落的富贵人攒的装饰品。
他看了半天找不到满意的,便跟老板比划道:“您这里有没有那种大约这么长,背很窄,刃极利的刀?”
“刀?”老板打量了谢允一番,说道,“这您得找匠人做,我们这是没有的,要说佩剑么还算常见……容我冒昧,公子买刀做什么?”
谢允坦然道:“送女孩子。”
老板:“……”
他觉得这位公子这辈子可能也就只好打光棍了。
这时,一队官兵忽然飞也似的从门口冲了出去,这当铺正开在闹市,两边好多铺面摊贩,还有几个小孩在路边玩,他们在闹市纵马,还大声喝骂,顿时一片混乱,大人叫骂与小孩啼哭声混做了一团。
老板忙指挥小伙计出门查看有没有人受伤,口中絮絮地说道:“作孽,这些人作孽啊。”
谢允缓缓皱紧了眉头,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刀剑都不看了,转身往客栈跑去。
☆、第30章 诀别
空中传来一声尖唳,像是猛禽。
谢允骤然抽了口气,倏地抬头,见几只猎鹰呼啸着盘旋而至。
北斗“禄存星”仇天玑,好熬鹰,出入必有猛禽随行。
等等,他们奔着霍家堡去岳阳容易理解,为什么会到华容来?冲谁来的?
不待他多想,北斗的黑衣人们已经旋风似的现身,所到之处宛如乌鸦开会,黑压压的一大片,往一处汇聚。
这时,有人带着哭腔嘶声大叫道:“失火!失火啦!”
谢允一转头,见一处升起浓烟,哭号喊声叫人不忍卒听,他愣怔了片刻,蓦地反应过来——那是他们客栈的方向!
谢允狂奔起来,满街都是四散奔逃的人群,他艰难地逆着人流往前冲。
不过是转眼间,客栈已经烧起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北斗黑衣人,每个黑衣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小弩,上面装的不是寻常的箭矢,而是一根木管。
一匹马不管不顾地往外跑了出来,刹那间,六七条木管对准了它,同时发出毒蛇似的黑水,那水溅在地上“嘶拉”一声,将泥土地面烧出一大块灰斑,跑动中的马哀哀地一声嘶鸣,身上同时有多个地方皮开肉绽,三步之内跪在了地上,抽搐两下,竟不动了!
谢允被互相推搡的老百姓们挤在中间,气都快喘不过来,一脑门热汗。
这时,几只猎鹰盘旋而落,一个身穿漆黑大氅的男人落在街角,他伸出胳膊,接住自己一只爱宠,轻轻地抚摸着那鹰的脑袋。
这人长着鹰钩鼻子,一张脸冷肃得叫人望而生畏,目光往人群中一扫,他低低地开口道:“闲杂人等,不要碍事。”
话音未落,他蓦地一甩袖子,一股大力仿佛排山倒海似的扑面而来,将挤成一团的人们一股脑地往外推去,好几个人当场站不住撞在墙上,立刻便头破血流,不知是死是活。
而别人好歹还都是往外逃,只有谢允要往里走,他正好当胸撞上那人掌风,身边都是人,根本没地方躲闪,谢允眼前当即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翡陪着吴小姐在医馆,这医馆地处偏僻,好不容易才找到,里面只有一个老大夫,老眼昏花,说一个字要拖半柱香的光景,在那絮絮叨叨了半天“通则不痛”。开药方的时候,可算要了他老人家的老命了,恨不能把脑袋埋进纸里。
周翡在旁边等得脚都站麻了,见他终于写完了,当场大大地松了口气:“我去抓……”
她话没说完,耳根一动,听见了尖利的鹰唳。
周翡往外扫了一眼,疑惑地问道:“老先生,你们这平时还有大老鹰吗?”
老大夫颤颤巍巍道:“不曾有。”
周翡将药方折起来揣进袖中,一把推开窗户,只听见不远处传来杂乱的人声,而后竟有股火油的味道。
周翡:“我出去看看。”
吴楚楚早成了惊弓之鸟,不敢一个人待着,不由分说地也跟了上去。
忽然,周翡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吴楚楚拉进了旁边一条小巷中。
吴楚楚:“怎……”
周翡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
她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吴楚楚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一动不敢动地缩在周翡身边。片刻后,只见两个人缓缓往这边走来,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痨病鬼似的,面色蜡黄,一只手一直抚在胸口,不时停下来咳嗽几声。
正是沈天枢!
沈天枢旁边还跟着个人,腰弯得比那痨病鬼更甚,满面堆笑,又讨好又畏惧地跟他说着什么。
周翡的目光几乎要将那人钉在地上——这瘦小的中年男子,竟然是她方才见过的四十八寨暗桩!
那人特意拜会了吴夫人一家,吴楚楚自然也认得,她手脚本就冰凉,这会更是整个人如堕冰窟,剧烈地哆嗦了起来。
周翡心中惊骇比她只多不少,然而身边有个人要照顾,逼得她不得不镇定。
那小个子男人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往四下东张西望了一下。
周翡一把捂住吴楚楚的嘴,紧紧地按住她,将她往小巷深处拖了几步。
四十八寨发生过三寨主叛乱的事,那时候周翡还小,除了她二舅那刻骨铭心的一个后背,其他事都记得不清楚了。
这会,她脑子里一时乱成了一锅粥,被这一口突如其来的背叛噎得咽不下也吐不出。
那两人走远,吴楚楚无助地抓住周翡的手:“周姑娘……”
她的手太凉了,像一块冰坨,顷刻将周翡沸腾的脑浆熄成了一把灰,她拼尽全力定了定神,低声道:“没事,不用怕,跟着我,晨、晨飞师兄向来都……还有谢允……”
周翡几乎语无伦次起来,她闭了嘴,在自己舌尖上轻轻一咬,拉起吴楚楚,避开大路,一头钻进小巷里。
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那谢霉霉不是说遭遇木小乔这样举世罕见的大魔头一次,回去能走三年的好运么?
这连三天都没有呢!
她们俩从客栈走到医馆足足用了一刻的功夫,回去却简直如转瞬,周翡带着吴楚楚几乎是飞檐走壁。
然而即便这样,随着她们靠近客栈,还是看见了冲天的黑烟,周翡的心从无限高处开始往下沉。
及至亲眼看见一片火海,周翡再自欺欺人,也说不出“没事”两个字了。
吴楚楚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被周翡生生捂了回去,她情急之下没控制好手劲,吴楚楚又太过激动,竟被她捂晕过去了。
那女孩苍白而冰冷的身体压在她的肩上,周翡突出的肩胛骨抵在身后青苔暗生的墙上,从躲藏的缝隙中,她看见外面群鸦呼啸、猎鹰横行,而视野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红,热浪扑打在她脸上……
那火不知烧了多久,方才人来人往的街道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焦灰与血迹狼藉满地。
端着猎鹰的男子一仰下巴,黑衣人们训练有素地分成两批,一批依然拿着毒水戒备,另一批提着兵刃闯进已经一片废墟的客栈中搜寻。
一具一具尸体从里面抬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空荡荡的街上,有些是完整的,有些身首分离——想必是客栈中人遭到突袭,先是拼死反抗,死伤了一些人,然后实在无处突围,只好退回客栈,将门封住……
吴楚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眼泪打湿了周翡一条袖子。
穿大氅的男人将猎鹰放飞,负手而立,朗声道:“诸位乡亲听好,近日不大太平,有些匪人假充商队,混入城中,欲图不轨,幸有良民机警,看出不对,即时报官,现匪人已伏诛!为防有漏网之鱼,请诸位乡亲夜间闭户,不要随便收容陌生来客……”
这时,一个黑衣人点清了地上的尸首,上前一步,与那穿大氅的人说了句什么。
那男人冷笑一声:“哦,真让我说中了,还真有漏网之鱼?”
周翡一把拽起吴楚楚,低声道:“快走!”
☆、第31章 亡命
周翡以为按照自己的脾气,她得冲出去,不管不顾地跟那些人拼命,就算要把小命拼掉,也先痛快了再说。
但是她居然没有。
她还觉得自己可能会大哭一场,毕竟,从小没人教过她大人要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她从来都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然而居然也没有。
一瞬间,天上可能降了个什么神通,很多事,她竟突然就无师自通了。
吴楚楚哭得站不起来,周翡强行拽住她的腰带,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她凑近吴楚楚的耳朵,低声道:“想给你娘和你弟弟报仇么?”
吴楚楚捂着嘴,拼命抑制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抽泣,脸色通红,快要断气了似的。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