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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莺儿的死是在夜里,而虞昭当时就在夏意的房中。
这件事夏文一直未曾开口问过,可是他心里其实一直都别扭着。他不断自我安慰,不断告诉自己,也许大哥叫她过去只是为了训话。
可是……训话,难道训话一定要在晚上训吗?还是在深夜里!
夏文感觉到心口有一股无名的火气在上涌,不知从何而来。他刚想冲过去问个明白,夏怜却拉住了他的衣袖,“二哥,先别冲动。”
夏文调整了一下呼吸,“小怜……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嗯。”
夏怜当然知道,让夏文现在过去“看看情况”绝不是个好主意,可是很显然她拦不住他。一个丫头而已,在富贵人家,少爷要了一个丫鬟又能怎样?可是现在夏文却很生气,因为他对虞昭是真动了感情。
夏文吃醋了,为了虞昭。
夏怜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两人走到门口,虞昭已经在夏意的房间了。
犹豫了很久,夏文都不敢靠近那扇门。他不敢看,也不敢听,生怕里面发生着令他心碎的一幕。
这时,房间中有声音传来。是虞昭的声音。
“大少爷……奴婢,奴婢现在毕竟是二少爷的通房丫头,这样恐怕不合适……”
那声音柔柔弱弱,无端惹人怜惜,隔着那扇门,夏怜都能想象到此时虞昭的表情——就和那一夜在月色下的凉亭中如出一辙——楚楚可怜却更加诱人。
“脱了。”夏意的声音依然那么冷漠,“别叫我重复。”
听到这里,夏文再也忍无可忍,夏怜来不及阻止,他已然破门而入。
“大哥!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
门被“砰”一声推开,夏怜看到虞昭跪在夏意身前,衣衫不整,双手捂住胸口,露着雪白的香肩和玉臂,水眸中晶莹湿润,脸颊绯红地咬着樱唇。
夏意倒是穿戴整齐,腰带也完好地系着。看来他们并没有做什么。
但这个场面已经令夏文受不了。
他一把拉起虞昭,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遮住一片春光,接着,对夏意义正言辞地说道:“大哥,虞昭她已经……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以后,希望你能对她尊重一些。”
夏怜在旁默默看着,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夏文用这样的语气对夏意说话。
夏文曾说,大哥是他在这世上最敬仰的人,他对夏意的崇拜之情甚至胜过了对他的父亲。
夏意冷漠无情,却足够强大,能够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一直以来,夏意在夏文心中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
直到,这一刻。
第一次,夏文顶撞了夏意。
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叫虞昭的女人。
夏怜侧过头,只见虞昭垂着眸子,她看不清她的神情。
夏意却转过身去,只留下冷漠至极的一句——
“带着她,出去。”
“虞昭,我们走。”夏文拉起虞昭的手走出了房间,即使是背影都能看出他此时的气愤。
房间中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夏意和夏怜二人。
夏意背对着夏怜,修长的身影似乎有些苍凉,但她却怀疑那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大哥,我也……先回房了。”
夏怜留在此地也是尴尬,原本她也只是陪夏文来的。她刚想转身离开房间,却听见身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可恨。”
夏怜的脚步停住,在一个瞬息之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千思万绪。她不知他在指什么,也许是指马家帮的事,又或者是在指虞昭的事。
“大哥多心了。”
夏怜只淡淡回应了一句,便离开了房间,不再回头。
夏怜走后,夏意缓缓侧过身来,夕阳的柔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在他的冷眸中注入了一抹柔和的光彩,如同寒冰融化后的溪流。
他的目光透过开着的轩窗,一直望向那座独立的小院。
那里有一排翠竹,充满生机的颜色,被风吹动的竹叶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无比温柔。
……
城北,湖心亭。
虞昭的对面坐着一身黑衣、脸上覆着面具的男人。
“这张脸你可还满意?”男人盯着虞昭的脸,勾唇一笑:“连我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
“满意,能令天下绝大多数的男人都为之倾心。”虞昭摘下面纱,露出那张绝美的容颜,“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还不足以征服夏意。”
男人笑了,“要知道,这世间没有任何女子能够令夏意动心。”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仙女也不行。”
虞昭冷笑,“所以,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是他。”
“我知道。”男人露出暧昧的神情,“表面上看,你的美人计是对夏意用的,可事实上,你真正想要勾引的对象,根本不是夏意,而是夏文。”
“你很聪明。”虞昭美眸一转,“我让他动心是不容易,可我让他羞辱我还不容易?我就是要他羞辱我,还要让夏文亲眼看见。”
“你这出兄弟离间计似乎玩得不错。”男人的神情幽深起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夏意可不是夏文,夏文可以被你像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夏意可是个有手段的。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到这里,虞昭突然垂下眸子,“夏意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男人毫不委婉:“从你在庙会上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怀疑你了——或者,更早。”
“那又如何?”虞昭冷笑,“我从未想过全身而退,哪怕无法扳倒他,我也要他众叛亲离!我宁可……自损三千,换他一百。”
男人摇摇头,“只怕你损了三万,却也动不得他分毫。”
“那我们就走着瞧。”虞昭冷眼望着男人,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对了,”突然,男人从背后叫住了虞昭,“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虞昭收住迈出的脚步,却没有回头。
“十八年前,两个势力相互吞并的时候,甲方胜出,杀光了乙方势力中的所有人。可是当时,乙方势力老大的妻子身怀六甲,还带着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娃。后来,甲方的老大没有杀她们娘仨,留了她们的性命,但是其他人无一幸免。”
虞昭握紧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嘴唇被咬得发白。
这不是故事,这就是真实。甲方的老大名叫夏宗元,而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名叫虞昭。
夏宗元杀了虞昭的父亲,即使当初留下了她们母女的命,杀父之仇依然不共戴天!
“你到底想说什么?”虞昭的面色愈加阴冷。
“我想说的是,当初你们母女能够幸免,是因为夏宗元虽然杀人无数,可他有一个原则,就是无论何时,不杀女人。”男人站起身来,面对着她的背影,“可是,我现在必须提醒你……”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对虞昭一字一句说道——
“夏意的原则里,没有这一条。”
第15章 虞昭5
在虞昭的引荐下,空缘大师被“请”到了夏府,为死去的莺儿超度。
出乎夏怜意料的是,空缘大师竟是一名年轻的男子。之前她一直以为,被称作大师的,看上去定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他的脸上覆着面具,谁也看不见他的真容。而夏怜之所以判断他很年轻,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很清亮,并且身材修长挺拔,几乎与夏意同高。
夏盈很好奇他面具之下的真容,虞昭却解释道:“空缘大师曾在一次意外中毁去了容颜,因而一直戴着面具,多年来从不曾摘下过。”
夏盈闻言,这才作罢。
空缘大师开始做法,煞有介事地摆上香烛,招魂铃响,烛火忽明忽灭。夏怜静静坐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大师挥舞着桃木剑,不知怎么,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夏意。
却不料,居然正对上了他的眸子。
他竟然……也在看着自己。
只一瞬,夏怜的眼神与他错开,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空缘大师上。
突然,他手中的桃木剑停止了挥舞。
再接着,桃木剑指向了虞昭。
虞昭面不改色,只静静观望。
众人屏住呼吸,心中暗道:空缘大师手中桃木剑的指向,莫非在暗示什么?
比如,有关莺儿的死……
很快,空缘的手腕一偏转,桃木剑的剑尖由虞昭指向了虞昭右侧的夏文。
众人的视线随着桃木剑的方向,也从虞昭转到了夏文身上。
夏文露出疑惑的神色,看了一眼身边的虞昭,又看了一眼空缘。
桃木剑继续偏转,接着又落到了夏盈的方向。
就这样,空缘手中握着桃木剑,从虞昭开始,依次向右,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在场的每个人,都被桃木剑指过一次,最后,停留在了虞昭左侧的夏怜身前。
如果以虞昭为始,那么夏怜就是这个圆圈的终点。
现在,空缘的桃木剑指向夏怜。
夏怜抬眸,与空缘双目对视。
她看不见空缘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容颜,但她能够看到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目,无论何时,都显得脉脉含情。
如果不是听虞昭说空缘戴着面具是因为面容被毁,她一定会觉得,在他银色的面具之下,藏着一张俊美无双的年轻容颜。
可现在夏怜并无遐想的心情。
因为空缘的桃木剑已经指着她很久了,比停留在其他人身上都要久。
更可恨的是,她在他的桃花眼中看到了一丝隐约的笑意。
当其他人都窃窃私语,甚至已经开始议论“难道害死莺儿的竟然是二小姐”这种无稽之谈的时候,眼前的人就仿佛都听不见一样,只默默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令她莫名觉得这眼神中夹带着一种……
调戏。
对,调戏。
这位“尊称天师”的空缘大师,一边在夏府里虚张声势地作法,一边还在用眼神调戏着夏家的二小姐。
夏怜瞪了他一眼,刚想别过头去,眼前的人却动了。
空缘突然身子一翻,再接着,平稳落下,执剑于身后,变成了背对夏怜的姿势。
“各位请放心,刚刚贫僧已与莺儿姑娘沟通过,莺儿姑娘说,那晚的确是她自己不慎落水,并无小人害她,她只是过于留恋夏府,所以才在夜里现身。现在经我一劝,她已经投胎转世,夏府也将重归平静。”
空缘说得一本正经,若非刚刚他那个调戏的眼神,她都要信了。
什么大师,分明就是登徒浪子!
这边空缘说罢,突然转过身,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怜。
“这位小娘子……贫僧有话同您单独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讲话。”
“我?”夏怜没好气,“我好得很,就不劳烦大师来给我算命了。”
“此言差矣。”空缘叹息了一声,“这位小姐,很多事,您未必能看破,贫僧却可以给你提点一二。”
“这样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夏怜突然想知道这个空缘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他和虞昭是一伙的无疑,虞昭费尽周折让他进夏府作法,定是接下来还有计划。既然如此,倒不如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而且既然他当着所有人面提出这样的请求,便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
“小娘子真是同情达理。”空缘说罢,对其他人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就劳烦其他施主暂时回避一下。放心,贫道绝不会冒犯这位小娘子。”
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