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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平没有回答,他专注地看着孙传庭的眼睛,问道:“大哥,您想想看,如果没有皇帝,这个天下会怎样?”
孙传庭闭上眼睛,足足半个时辰一动都没动。
“大哥,上古之人君,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但后来的帝皇呢,他们正好翻了过来,他们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亦无不可;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他们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汉高帝所谓“某业所就,孰与仲多”者,其逐利之情溢之于辞。此无他,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君之所毕世而尽心是为天下。但今之则不然,今之以君为主,天下为客,为君一己之私,取天下之时,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得天下之后,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而视为当然。”
陈海平悠悠的语声稍稍停歇,孙传庭猛地站起身来,他一句话都没说,什么表示都没有,转身就出了书房。
一百一十三章 军魂
早上,天刚亮,陈海平迷迷登登就被孙茜给叫醒了。
嫂夫人来了。
一见陈海平出来,孙夫人焦急地道:“海平,你大哥他是怎么了?”
“哎哟,嫂子,对不起。”陈海平赶紧道歉,他道:“您别担心,大哥没事,他就是想事情想入迷了,过会儿就好了。”
孙夫人一听,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昨天下午,男人们在一起泡澡,晚饭当然也会一起吃,所以晚饭是女眷们在一起吃的。孙夫人以为丈夫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也就没着急,她很晚才回到了住处。
回到住处,见丈夫在书房里闭目沉思,她也没在意,这是常有的事,就没打扰丈夫,独自睡了。早上迷迷糊糊醒来,发现丈夫还在书房,还是那副样子,孙夫人这才有点急了,于是来问陈海平是怎么回事。
陈海平自然不会让孙夫人一个人回去,于是他和孙夫人一起到了后面的院子。
陈海平进了书房,孙夫人也跟了进来。到了孙传庭身边,陈海平低声唤道:“大哥。”
孙传庭还是没有反应,陈海平不再出声,他在孙传庭面前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这样约摸过了有半刻钟,孙传庭忽然睁开了眼睛。
孙传庭睁开眼睛,把陈海平吓了一跳,而孙夫人更是大惊失色。
孙传庭的双眼完全变成了兔子眼,红极了。
古有伍子胥一夜愁白头,今有孙传庭一夜想成了兔子眼。陈海平在心里打趣时,孙传庭猛地站了起来。
坐了一夜一动不动,孙传庭再强壮也不行,他站起来时身子猛地晃了晃,要不是陈海平手快扶住了,孙传庭非得摔倒不可。
稍停一会儿,孙传庭站稳了,他盯着陈海平问道:“怎么做?”
陈海平也盯着孙传庭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集思广益,大家一起想。”
又过了片刻,孙传庭向陈海平伸出了右手。陈海平也伸出了右手,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清晨,训练营笼罩在千万道熠熠的霞光里。
在那个最大训练场的东坡,背着日光搭起了一个长三丈、宽三丈、高一丈的平台,平台顶部搭着宽大的凉棚,遮蔽着灼灼的日光。
天气非常热,还是清晨,人们就能感觉到滚滚热浪的存在。
台上坐着三四十人,他们是诸位董事和陈海平、孙传庭等人。
有些董事年纪大了,素日又养尊处优,陈海平很贴心,为了纳凉,他让人在台上竖立了十几根一米多高的大冰柱。
冰柱的效果很好,凉棚内外是两个天地,一个热浪滚滚,一个福地洞天。外面的滚滚热浪让洞天里的人更加觉得舒服,何况还有清脆香甜的瓜果可以随时享用。
董事们知道这是要阅兵,他们也都非常好奇。至于陈海平这么做是什么用意,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辰时一到,阅兵准时开始了。
诸位董事那个不是老谋深算之辈,又有哪个不认为自己老谋深算?但当一个十八乘十八,由三百二十四人组成的方队进入视野,他们的脸色就越来越凝重。
那些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就是这些孩子组成的方队,随着方队越来越近,森严的气息也随之扑面而来。
第二个方队依然是十八乘十八,依然是三百二十四人,只是年纪大些;第三个方队也一样,唯一的不同依旧是年纪,他们又要大些;第四个方队依然如此,他们都是二十岁以上的小伙子。
这些董事们大都没什么军事方面的常识,他们自然更不清楚这种阅兵形式有什么用,但要了解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强不强,往往不需要什么常识,感觉就足够了。
每一张脸都是那么刚毅、自信,生机勃勃,他们的目光整齐地转向高台上时,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一个人身上,都聚在陈海平身上。
所有望向陈海平的目光都是一个样的,都充满了无尽的狂热和崇拜。
这种震撼对董事们是空前的,这一刻,他们身上原本根深蒂固的生意人的角色开始消失了。
演练进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个年纪小的方队开始离开,向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董事们以为阅兵结束了,他们都松了口气,但很快,他们发现还没有结束。
剩下的两个方队并排伫立在台前,一动不动。
一刻钟,两刻钟,方队中没有人动一下。
这是干什么?董事们都狐疑不解,但慑于刚才的震撼,他们竟然没人用目光询问一下。慢慢地,董事们开始明白那两个方队在干什么了。
他们在展示毅力和耐力,他们在展示他们是一支怎样铁打的军队!
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开始有人倒下。每一次有人倒下,身后的那个人会把倒下的人抱在怀里,然后迅速地快步离开。
此外,没人动一下,哪怕是眉毛。
压抑,尽管台上清凉依旧,但太压抑了,董事们都觉得胸口压着万斤巨石似的。当日上中天,站在最前的那个大汉高喊口令,然后方队开始撤离的时候,董事们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些雕像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中午,董事们继续吃“猪食”,这是他们此行最不满意的地方,这个董事长也太抠门了,顿顿尽是些鸡鸭鱼肉,蔬菜瓜果。
但今天中午,“猪食”都吃的很香。
孙传庭自然不会认为那是“猪食,但他却反而没什么胃口。今天他也同样被震撼了,甚至比那些董事受到的震撼更深更重。
今天震撼他的不是军容之威武、壮盛、肃穆,而是那些战士脸上的神情。陈海平已经给他亲手锻造的军队注入了灵魂,这灵魂就是将士们对他狂热的忠诚。
没有人可以阻挡陈海平的脚步,但这得死多少人?孙传庭突然感觉心慌,非常的心慌。
一百一十四章 公仆
受到的震撼太强烈了,董事们都需要休息,都需要时间消化上午接收到的讯息。陈海平依旧很贴心,他让董事们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股东大会正式开幕。
这里的一切都新鲜,开会的地儿也是。会议室很大,很宽阔,长宽都至少有三丈,高也有两丈。而最奇怪的还是里面的布置,除了屋中央摆放的一张大圆桌和几十把椅子,诺大的空间里竟然什么也没有。
墙,四白落地,地面铺的是大大的青砖,桌椅也不见丝毫的奢华。这里的一切虽然简陋,但让人感觉就是那么厚重,厚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随便坐,座位没有尊卑之分,这虽让大家都轻松,但就是觉得怪异。陈海平站在桌前,他示意大家都坐下,但他自己没有坐下。
“诸位,客气话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是生意人,讲究的是真金白银,别的都是没用的废话。”众人都落座后,陈海平开场就道。
“今天这个会非常重要,但它到底有多重要的呢?放近了说,我们现在虽然都在一条船上,但任何人都还可以随时选择下去,但这个会之后,我们会成为生死与共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第二个结果。这是近期的影响,这个会还有远期的影响,那它的影响又有多远呢?我告诉大家,它对诸位的影响不是几十年,而是可能涉及十几代、数十代,乃至百代之远。”
看着众人,稍稍停了停,陈海平笑道:“这话是不是有点玄?大家嘴里虽不好意思说,但在心里是不是说这小子刚说不说废话,但马上就开始说胡话了。”
陈海平的神态轻松,态度平易,这感染了诸位董事,他们也不知不觉都轻松下来,听陈海平这么说,众人都笑了。
众人笑了,陈海平的神色却慢慢严肃起来。待众人都收起笑容,陈海平严肃地道:“诸位,我这不是废话,更不是胡话,今天请诸位来此就是为了子孙谋百代。”
“圣人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为什么呢?因为子孙不知先人创业之艰,出生便锦衣玉食,缺少人世沧桑历练,行事往往飞扬跋扈,不知轻重,如此后人,不论多大的家业都会败掉。”
“大家都一把年纪了,我知道诸位都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要选最好的子孙掌管家业,但无论怎么做,没人有成功过。为什么呢?还是那个原因,一代一代锦衣玉食的生活必定会让子孙的才智整体出现退化,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这是事实,但听陈海平直白白地说出来,人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沉吟了片刻,陈海平又道:“诸位,别人没办法,但我有。”
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即便孙传庭也是这样,这个妹夫似乎随随便便就能让他震惊一回又一回。
“什么法子呢?诸位,我的法子说来也没什么,很简单,就是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
听了陈海平的法子,众人脸上虽然都没什么,但还是看得出来,都很失望。不过,像孙传庭、王元程这些对陈海平了解较深的人则不一样,他们知道陈海平既然说了,就一定不会虎头蛇尾。
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几个人合伙做买卖,做起来之后,由于种种原因,有些人便会退出实际的经营,而只拿红利。
这确是一个好法子,但问题是不保准,容易出问题,试问,谁敢把身家性命整个都托付给一个外人?
所以法子好,但不可行。
“诸位,我知道问题是什么,但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
这时,圆桌西面站起了一个年逾七十的老者。老者是程可望,是大同府程家的族长。程家是大同府有数的豪门,在当地的势力盘根错节,打通边防卫军主要靠的就是程家。
程可望站起身来,抱拳躬身,神情凝重地问道:“少爷,请问如何解决?”
陈海平没有客气,他问道:“老爷子,请问现在的天是什么?”
程可望一愣,随即明白了陈海平的意思,他道:“现在的天当然是皇帝。”
抬头望着众人,陈海平道:“诸位,要想解决问题,第一步就是把这个天给换了。”
除了孙传庭,包括王元程在内,众人都有些失望,觉得说来说去还是这么个事儿,他们看这架势,自然早就怀疑陈海平有当皇帝的野心,他们加入进来,都是怀着投机的心理。
“大家是不是很失望?”陈海平笑道:“诸位错了,我说的要换天不是换一个皇帝,而是真的换一个天。”
众人的兴致又被提了起来,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