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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这天下姓陈,还是姓朱,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如果姓陈,那即便这位领政大人在生之时,一定要废了孔家的封号等到陈海平故去之后,孔家的封号就一定不能恢复吗?而且果天下姓陈,那一旦今天走了,孔家的损失就远远不至于一个封号这么简单。
不论谁坐天下,想干什么,必定都需要人才帮他治理天下以孔家的家学,不论这位领政大人变出什么花来,孔家人和其他人相比都是有巨大的优势的。
如果孔衍植走了留下的孔家人必遭新政权的猜忌,也就难有出头之日。
再者,如果不走,麻烦事还少点要是走,那问题就来了。
要走,走的人自然一定得是衍圣公孔衍植带头,但谁留下?有着南宗的前车之鉴,对其他人而言,留与走就是个太过巨大的利益抉择。
这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和太多的利益纠葛。
事情明摆着果孔衍植决定不走,那就没什么好争论的要是走,那再争论也不迟。
一开始有几人说过之后没人再说话了,因为谁心中都没有定见以孔衍植一言可决,大家都在等孔衍植做出最后的决断。
许久,一直闭目端坐的孔衍植睁开眼,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我去见见徐大人。”
徐从治和孔衍植是老朋友,也是儿女亲家,徐从治的三女儿嫁给了孔衍植的二儿子。这也是徐从治最终还是来了曲阜的重要原因。
见孔衍植从内宅门出来,徐从治站起身来迎候。
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寒暄,闷声坐下之后,徐从治轻声安慰道:“圣公,节哀。”
神色似乎没有变化,看着徐从治,孔衍植问道:“徐大人,我们还可以想以前那么说话吗?”
徐从治苦笑,道:“圣公,我可以不来的。”
点了点头,孔衍植问道:“徐大人,如果我们决定离开,那我们可以走吗?”
徐从治点了点头,道:“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那些人都是一言九鼎之人,这个圣公可以放心。”
这话徐从治没经过思索,是随口说的,但看到孔衍植眼中的愕然之色,他这才恍然惊觉,原来他对陈启立等人的评价已经是这般的高。
略一思索,徐从治也觉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陈启立这些人的举止气度委实是太特
徐从治接下来的神色变化更让孔衍植吃惊。
故土难离,又何况是他孔家。没有人愿意离开,孔衍植更不愿意。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但时间偏偏又非常紧迫,孔家如果决定要走,那就必须赶在太子到达之前决定。如果错过了这个时间,那与南宗的争夺他们必将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
让孔衍植难以决断的实际上并不是封爵被废除和大量的财富被没收,而是因为其他的两点因素。
这两点一好一坏。
一好是那位领大人没有做绝,给他们留下了最重要的老宅和金银珠宝以及商铺;一坏是他们这么对待孔家是很不智的,在政治上可以说极为愚蠢,这让孔衍植对新政权没有信心。
孔衍植看得长远,他相信家所代表的力量,不管城头挥舞大王旗的是谁,他相信或早或晚,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回归正道。
他来见徐从,实际上就是想帮自己做个判断,这个新政权有没有希望,但现在看徐从治的反应,却和他原本的看法大相径庭。
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
如果那些人在这方面给了徐从如此深刻的印象,那问题看来不是这么简单。
最喜欢的儿子只因一冲动就被那些人给砍了,孔衍植虽然强自镇定,但实际上是心乱如麻,如果不是事情太过重大,仅仅因为儿子被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太子去南京的。
“仲华,我的心太乱,是你给我拿个主意吧。”半晌,孔衍植干涩地道。
孔衍植确实心乱了,这里是三堂,是衍植接见朝廷官员的地方,而孔家是最讲究理法的。在这里,尽管是老朋友,是亲家,但在称呼上,也一定要正式,不能有丝毫越礼之处。
苦笑一下,徐从治道:“圣公,我仔细研究过那位领政大人毫无头绪。他的所作所为趋向两个极端,一方面是天纵之才方面却又矛盾之极。在让太子回南京和对待你们孔家这两件事上,说实在的,我觉得我就跟个傻子没两样。”
顿了顿,徐从治又道:“我无法替圣公拿注意,我们这都是赌博只不过我已经决心赌了,而你们还在犹豫。”
徐从治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但孔衍植心中依然无法决断。
见孔衍植出神从治站起身来,道:“圣公,那我就告辞了。”
孔衍植也跟着起身,道:“那我就不送了。”
轻轻叹了口气从治伸手拍了拍孔衍植的肩膀,然后向二堂门走去。
“仲华,真的大局已定?”徐从治走出了有五六步,孔衍植忍不住又问道。
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徐从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后转过二堂门就看不见了。
九月十七日,太子一行浩荡荡数十万人离开京师,出卢沟桥良乡、州,奔定兴。
在数十万人中军队除了秦良玉的三千白杆兵,还有塞外第一师的一个旅、三千多骑兵随行保护。
这样的一群人不可能走快了。白杆兵护着太子一行人倒是可以走的快些,把不相干的人甩在后面,但实际上不成。这些人大都是打折骨头连着筋,要是这么做,那影响太大也太坏,没人敢做个主,所以慢就慢吧。
距定兴县城二十里,茅元仪追上了这支规模空前的旅行团。
旅行团的规模更大了,因为途中不断有新血加入,有惶恐的地主和官员,还有满心欢喜的商贩和车夫。
立马在一处高坡,茅元仪惊讶地看着,眼泪随即就涌上了眼眶。
国破家亡,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良久,茅元仪抬起衣袖,了眼泪,然后双腿一踹马蹬,战马飞出。
黄昏,营寨已经扎下。
营寨,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三千白杆兵把太子和皇后皇妃等人围在了中间。
这里是没有皇亲国戚们的位置的,因为这就等同于后宫,但孙承宗是个例外。当有人来报,说是有个叫茅元仪人求见的时候,孙承宗大喜,随即快步向外走去。
当看到白发苍苍的孙承宗满脸憔悴,茅元仪再也忍不住,不由得扑通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大人……”
人老了,更控制不住眼泪,一见茅元仪这副模样,孙承宗也是老泪纵横。秦良玉和四周的将士看得也大都忍不住落泪,太让人心酸了。
这儿遍地都是伤的不能再伤的伤心人,而且伤心的理由又都是一个,所以不引起共鸣是不可能的。
皇宫之外自然就是皇亲国戚和高官显宦,他们有靠的近的,看到了这一幕,先是眼泪止不住地流,随后就又顺理成章地哭了起来。
一个影响三个,三个影响九个,很快,好像海浪一般,哭泣哽咽声蔓延了整个大地。
而这时,海浪的中心倒是安静了,但海浪依旧,汹涌澎湃。
一开始,孙承宗、秦良玉和茅元仪都有点发愣,但很快,鄙夷之色就由孙承宗和秦良玉的眼里透了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皇宫里的贵人,当周皇后听说了怎么回事,神情黯然,摇头叹息,跟着垂泪,而懿安皇后张嫣听太监章程说了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片刻之后,张嫣站起身来,向营外走去。
见懿安皇后出来,四周很快就静了下来,但这也仅仅是四周而已,四周之外的哭声依然,但对这儿的影响已然不大。
“皇后。”
“皇后。”
……孙承宗、秦良玉等众人纷纷躬身见礼。
懿安皇后轻轻摇了摇手,令众人平身,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茅元仪身上。
“这位是茅元仪茅将军吧?”看着茅元仪,张嫣问道。
孙承宗刚要上前做个介绍,却被秦良玉偷偷拉了一下。孙承宗一愣,回头向秦良玉看去,秦良玉微微摇了摇头。
“皇后,微臣正是茅”茅元仪赶忙躬身应道。
“茅将军不是副总兵,督理觉华岛水师会到了这里?”张嫣问道。
茅元仪一惊,奇怪皇后怎么会知道他知道的这么详细。而且位皇后怎么看上去年纪有点大?
“微臣吃国家俸禄,理应报效朝廷,是以辞别辽东同僚,誓要追随太子,以报效于万一。”茅元仪躬身答道。
张嫣满意地点了点头然道:“有茅将军这等忠贞之士、效死之臣,国家就尚存希望于万一,我们就还有希望!”
这几句话张嫣的威仪凛凛,掷地有声。这个时候,不论是谁,最需要是可以给他们希望领他们走出困境的领袖,而这一刻,张嫣让他们惶恐不安的心突然稳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给旷野涂上层浑浊幽暗的金色,凄冷之极,但柔弱矮小的张嫣却像是一枚钉子,牢牢地钉在大地上凄然中透出无比的果决之色。
“对,皇后说得们有希望,我们一定能拿回我们失去的一切!”一个人嘶喊百人跟着,人们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但是,对着这些呐喊的皇亲国戚、官显宦,张嫣的目光却冰冷之极。
在张嫣冰冷的目光的>;下,贵人们慢慢平静下来,他们看着刚刚带给他们希望的皇后,目光里越来越多的是茫然。
待众人彻底平静来,张嫣的目光徐徐扫过每一张脸,而后缓缓道:“你们哭,是因为你们的金子、银子、土地没了,所以你们哭。这次你们损失多少?听说仅仅在京城,仅仅黄金白银你们就给那位领政大人奉献了七千万两。如果再加上田地、房宅、珠宝、粮食、牛马,那会又是多少?如果再算上整个北直隶和山东山西,那又会是多少?一亿,两亿,三亿,四亿?”
“本宫真没想到,你们都这么有钱,但们的国库呢?用于保护你们的钱财的我们的国库呢?五百万两!每年五百万两,而一个京城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就给我们的敌人贡献了至少二十年的国库税入。这荒不荒唐?如果你们能稍稍节制一下你们的贪婪,会有今天吗?”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没有我的那一份不要紧,还有别人呢?正是因为你们人人都这么想,所以朝廷赈灾没有银子,养兵没有银子,所以就烽火遍地,流民、建奴压得朝廷喘不过气来。”
说到这儿,张嫣冷然一笑,道:“实际上,在本宫看来,我们都应该感激那位领政大人,如果不是他,要是再等几年,进京城的不是他,而是流民,是建奴,你们还可以在这里听本宫说话吗?”
看着众人的反应,张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些人即便现在有所触动,但一旦回到旧日的生活,九成九的人都会把这一刻的触动丢到九霄云外,他们只会更加的贪婪,因为要把这次的损失尽快捞回来。
张嫣丝毫也不理会那些皇亲国戚,她的目光看似淡然,但实际上,每一位大臣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被她印在了心中。
张嫣走了,远处,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满眼都是惊讶之色。
皇后走了,茅元仪还没有回过神来,因为这位皇后临走时跟他提到了《武备志》。
懿安皇后走了,孙承宗和秦良玉相视一笑,他们都极是欣慰。
带着茅元仪回到自己的大帐,孙承宗的心情从未这么好过。落座之后,茅元仪这才道:“大人,那位皇后是……?”
孙承宗啊了一声,笑道:“那是懿安皇后。”
茅元仪笑道:“我说呢,怎么年纪有点大。”而后,又问道:“大人,懿安皇后怎会对我那么熟悉?”
不用想也知道,秦良玉总在懿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