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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面色铁青,冷哼不屑;遏必隆惊惶不安,偷偷地瞟向鳌拜,盼着他施展强硬手段,他和家眷好随着皇驾赶紧离开这里;苏克萨哈满脸凄怆,苦口婆心地劝说。
“陛下,我大清乃满蒙相联,无昔日辽金灭国之忧。南明如宋,此时虽盛,先贤言,盛极必衰,破灭指日可待。因此,只要皇上在,我大清便在,只要大义在,道统在,卧薪尝胆,忍辱蛰伏,终有再起之时啊!”苏克萨哈声泪俱下。
“自欺欺人。”康小三继续发火,“敌人尚未至城下,汝等已心胆俱丧,全无斗志。若是朕现在起驾,京师大乱,必不可收拾。”
“早就不可收拾了。”鳌拜冷冷地接口道:“此时加紧北走,若能守住山海关,则敌于严寒之季岂能久屯于城下?我军趁机集兵扫荡辽南,驱走明军,则可据辽东之地与伪明抗衡,亦不失为以退为进之策。若迁延时日,兵力族人尽丧于北地,则山海关不保,辽南不保,辽东亦危,哪里又有我满人立足之地?”
“万岁,我满人不足百万,席卷天下实乃汉人不能同心协力,颇有侥幸。如今汉人崛起,以百敌一,我满人岂能抵挡?”遏必隆立时帮腔道:“蒙军、汉军皆趋炎附势,如今已不愿为我满人效死,如之奈何?太祖、太宗时,我满人于苦寒之地时的武勇之气,已大半丧于这中原享福之所。若是退回辽东,痛定思痛,卧薪尝胆,便又有兴起之望。”
“朕宁做战死之君,绝不……”康小三话未说完,便被轰隆隆的爆炸声打断了。
殿中众人大吃一惊,康小三更是快步奔出大殿,站在丹墀下观望。
卧佛寺方向,浓烟卷着火光,把冬夜的北京城照得一片明亮,突然鼓楼那边又燃起了冲天大火,炸雷似地响起了爆炸声,北京城都被惊动了。顺大府、兵部衙门、善扑营、九门提督府的大鼓擂得山响,号角声此起彼伏。急促的马蹄声敲击着宫外御街坚硬的冻土和石板道,还夹着妇女和孩子惊恐的哭声,尖叫声和咒骂声,京城陷入了极其恐怖和不安的混乱中。
“朕……”
近处轰地一声,宫中烛油库竟然也着了火。霎时间,大内一片骚乱。满宫到处都是人影幢幢,鬼哭狼嚎,太监、宫女们没头没脑地大叫大嚷,到处乱窜乱跑。很多灯烛突然一齐灭掉,黑暗中大内一片混乱。
“不好,宫内有人作乱。”鳌拜反应很快,急步站到养心殿的琉璃壁前,以防有人从背后暗算。
啊,一声惨叫近在咫尺,也不知是谁在黑暗中被刺杀,殿内人影乱晃,乱成一团。啊,又是一声惨叫,从声音上能听出竟是苏克萨哈。
“掌灯,快掌灯。”鳌拜大声叫着,猛然间亮光一闪,一颗冒着火星的黑东西在地上滚动起来,然后轰然爆炸,接着是一片狼哭鬼嚎之声。
“太监,是太监作乱了。”鳌拜被震得靠到了影壁上,但他借着一闪的亮光,看见了暗中的行凶者,不禁心中一沉,这他娘*的真是王朝末日了,连宫人也造反作乱了。
养心殿院的垂花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几十个太监拥了进来。他们打着火把,举着刀剑,有的叫着“杀鞑子,杀伪帝啊”,有的喊着“抓反贼啊”,但却恶狠狠地直扑康小三和满汉大臣……
清史载:康熙二年,明军将至,京师闻变,有杨起隆者,号其徒为“中兴官兵”,裂布裹首以白,披身以赤,谋作乱。其徒周直、陈益等二十余人,勾结大内宫人为内应,遽起发难。辅臣鳌公率宫中侍卫斩十馀人,益、直遁去。
……………
第八十一章临时机变,长途行军
讳莫忌深,并改变不了亡国之痛,美化自己的史载也只不过是灭亡前的笑柄。
杨起隆早已为国安部所吸收,只不过身份保密,满清以为不过是乱民造反,而且此时也无暇再仔细侦察、追究幕后的真相。此次大内动乱,终于使包括康小三在内的满人意识到人心已经倾覆到何种程度,也意识到汉人,那些在他们印象中已经恭顺的汉人,却有很多在心底埋着对他们的痛恨。
满人亲贵、官员屡遭袭击,其中很多的内应都是旗中家奴,参与者则多是社会底层的汉人百姓,更有少量降清后被抬籍的汉兵汉将。
大内一场混乱,苏克萨哈被刺重伤,遏必隆等大臣也身上挂彩,尽管人员损失并不算大,但如此重要的地方发生叛乱,无疑给清廷敲响了警钟,加快了其北撤的速度。
河间(现沧州地区)到北京是四百多里,明军又多是步兵,就算是每天行进四十里,那也要十天左右赶到,这是清廷的估计。如果刨去败兵抵达京师的时间,那便是七八天后才能见到明军的影子。而这还是明军沿途无战斗,只是行军才能达到的速度。
确实,如果距离再短一半以上,清廷可能会将明军的急行军考虑在内。但急行军能一天,能两天,却难以持续。否则,人跑到地方了,也累得毫无战斗力了。
所以,基于这样的判断,清廷便希望能尽量多地把周边的军队都带回关外。比如天津的、保定府的等等,这些军队在没接到朝廷命令前,如果擅自撤退,则要考虑国法的惩处。
所以,清廷派出信使加急通报各地。命令他们向山海关转进。同时,大规模、有组织的举族撤退在军队的保护下,开始进行了。而为了避免更大的混乱,康小三和太皇太后等人秘密出宫,未张銮驾,悄然赶赴山海关。
清廷的判断也没有大问题。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也是明军采取正面强攻、缓步推进策略之后,给清廷造成的一个错觉。
当然,以水师运兵登陆来截断满清通往山海关的道路,并不是计划中预先制定的,虽然也有水陆配合的策划,但却不是以海上为主。
从朱永兴,到总参谋部,都已经习惯了把计划制定得粗疏一些。只要能达成战略目的,剩下的便交由前线将领们发挥和完善。战场形势的变化不是后方所能全部预估的,即便是前线指挥部,制定出的计划也会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所以,最能直观且真实地了解敌情的,正是在第一线指挥的将领,而他们的正确判断和主观能动性则是能否取得更大战果的关键。
如果按部就班,胜利自然也没有问题。但截断满清退路的意图应该只能达到一小半,切下跑得慢的尾巴而已。
当突进兵团的先锋部队边战边行地赶到天津时。距离突破河间防线已经过了三天多,三天多的时间跑二百多里的路程,先锋部队的速度不算太快,而主力的步兵集团则落后于先锋部队六十余里,还至少需要一天才能抵达。
此时,天津的清军已经抵挡了来自海上的明军水师的攻击数天之久。一接到撤退的急令,便急不可待地向北转进,但撤退的队伍却被明军先锋部队的骑兵衔尾追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有马的八旗兵将无心应战,仓惶而走,被抛下的数千汉军和绿营步兵被明军骑兵杀散。大多举手投降。
收到前锋部队轻取天津的消息后,魏君重立刻意识到满清的总退却已经开始,按照原计划继续沿陆路向北挺进,已经难以取得预期的效果。也就是说,北地清军的抵抗意志已经瓦解,崩溃得比预期更快。
抛弃所有辎重,跟敌人比脚力,这是魏君重所不希望的。他和马自德紧急商议之后,立刻决定改变布署,并急报前线指挥部。
变更后布署是集中所有牲口、车辆,由剿朔军主力和前锋部队继续加速追击;而马自德的破朔军则在天津登船,由海路追击,伺机于洋河或戴河口强行登陆,截断满清退向山海关的通路。
在魏君重和马自德看来,只存了退缩转进之心的清军已经难以构成大的威胁,突进兵团的兵力显得有些持重过甚,且行动援慢。而分兵之后便存在了更大的胜机,哪怕登陆作战不成功,等到陆路兵团到达,也一样能够得到接应而合兵一处。这个最坏的结果与现在的行动相比,差不多是一样的。
显然,清军兵无斗志,一路上所遇抵抗很轻微,这都给魏君重和马自德,以及广大的明军官兵增加了信心。而水师部队得到消息后,很痛快地答应协同作战,因为他们也不满足于目前的工作。只是运输、佯攻、牵制,能有多大的功劳。
整个渤海湾的海面已经被完全控制,龟缩于内河的清军天津水师也已或降或逃,由他们负责镇守的东至老龙头,西至戴河口,几乎看不到片板只帆。协同步兵作战,根本就是一件困难不大的任务。且不说除了战舰上的大炮外,水师的陆战队也有相当的战力。
“快点,快点。”天津港口,镇海侯杨彥迪站在岸上,急不可待地看着步兵登船,嘴里还嘟囔着,“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把鞑子皇帝堵住,那功劳可大了去啦!”
建平侯郑缵绪嘿嘿笑着,“东起老龙头,西至戴河口,鞑虏在沿海遍设炮台和墩台。嗯,恐怕还要费点手脚吧?”
“就那些破炮,哪能是咱们的对手。”杨彥迪不以为然地直撇嘴,“轰上两轮也就完蛋了。嗯,这天津的炮还有点样子,咱们得赶紧搬到船上去。借调到陆军的火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呢?”
“那些投降的炮手——”郑缵绪沉吟了一下,说道:“带上几个看着老实本分的就行,多了恐怕在船上捣乱。”
“有道理。”杨彥迪点了点头,又向着郑缵绪拱了拱手,说道:“郑侯爷把这场大功让予我,在这里某先谢过了。”
“客气了不是。”郑缵绪笑着回礼,说道:“我率船队溯河趋京师,这光复北京的功劳也不小啊!再说,没准那鞑子皇帝没跑了,在皇宫里等着授首呢!”
“哈哈哈哈,那就预祝郑侯得此大功了。”杨彥迪笑得畅快。
“多谢侯爷美意。”郑缵绪笑着点头。
……………
地面在颤动,无数人马沿着官道、田间小路向前急行。人的头上冒出白雾,骡马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脚步杂沓,车轮滚滚,萧瑟的景象也压不住这热烈的洪流。
突破清军河间防线后,灭朔军打扫战场,征朔军向西走高阳、保定府,然后北上走徐水、定兴、涿州这样的路线奔京师;荡朔军则走任丘、霸州、固安路线趋北京。
四百多里的路程,而且是连续行军,对以步兵为主的明军来说,不能不说是一次考验。骡马不够,便用人力推车装载辎重,重炮已经全部留下,只有机动性强的佛朗机、天威炮、轰天炮,以及火箭部队能够随军前进。
但胜利的情绪鼓舞着官兵们,振奋的心情使他们爆发出超出平常的意志和体力。而清军防线被如此迅速地突破,溃败得如此仓惶,也给明军带来了一些方便。加上清廷的迁延犹豫,沿途的很多百姓虽受到败兵的劫掠荼毒,但破坏得还不算严重,远未达到有计划的坚壁清野来得彻底。
而对于这种长途连续行军,明军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经验,讲武堂出过专门的讲座和论述,行军条例也印刷出来,下发各军,并作为“函授考核”的内容。其实,明军中到处都是条例,更早之前,新条例几乎层出不穷,行军条例、工兵条例、后勤条例、训练条例、军法条例、炮兵条例、骑兵条例、火枪兵条例等等。现在的明军官兵就是生活在这形形色色的条例之中,使得军队专业化的性质更加明显,能够象机器一样运转。
在长途行军中,前锋部队和宪兵部队是最辛苦的。他们每过一个村镇,或每隔一段距离,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