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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象,所有的南明殉国者,他们临终的思想状态皆是一种高尚的怜悯。在死亡面前,他们感受着幸存同胞、敌人、变节者的悲苦,俯视着芸芸众生的蝇营狗苟。那是一种怎样超越人类二元性的心如止水的状态啊。
所有的苦难和折磨,所有呼啸而至的白刃和炮石,在这种超脱凡俗的伟大精神面前,变得那样苍白无力。精神的伟大。超越了苟活生存的微渺智力。
所以,明末清初那些反抗民族奴役的烈士,会永远成为我们中华民族不朽的荣光。正因他们的存在,中华国家短暂的四分五裂,因停滞而产生的遍体鳞伤,甚至政权一时间的分崩离析,都能在强大的民族精神力量下得以愈合创伤。
………………
经过几天的海上训练和挑选,三千兵丁只有一千能够补充进水师。朱永兴却并没有什么不满。识水性与不晕船,显然不是一个概念。而要适应海上风浪,也是后天可以锻炼出来的。
等到给水师补充的弹药物资运到后,朱永兴已经在下龙呆了十多天。元江之战缴获的二十多门各型红夷大炮,兵工厂生产的一批火药、炮弹,以及部分炮兵,使水师不仅会合了邓耀和陈上川这两支海上武装。还得到了实力的增强。
当然,水师里增加的不只是那一千兵丁,还有军法司、宣教司的人员,新的军规、法则,以及军人的待遇。都已经在水师里宣讲晓谕。控制虽然并不能一步到位,但却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船队航行在万里波涛之上,如同光滑镜面上的一串黑色蚂蚁,迟缓但又坚定不移的向东挺进。日光倾泻而下,海风扑面而来,陈上川站在船头,盔上的红缨仿佛烈焰一样地燃烧,和火红的军旗一起欢快地跳动。
“防城、北海,高州,雷州,皆可扰袭之。但切勿硬拼,快袭速收,稍沾即走,使沿海清军受到牵制即可。”
陈上川想起朱永兴临行时的再次叮嘱,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心中感慨万千。他其实并没有预料到此行的收获颇丰,且朱永兴待之如此亲厚。这不同于传统的收买和拉拢,而是透着真诚与公平。他和邓耀,不过是得了官爵,金银美女却是影儿都没见。但部队实力的增强,以及老弱伤病的安置,士兵待遇的同等,却令人难生怨念。嗯,如果你是真心抗清,真心要中兴大明的,还会有什么不满呢?
不歧视,不区别对待,以公心示人,以坦诚待下。这便是岷殿下能招聚残兵,使众将听从号令的原因所在吧?满眼失落、大厦将倾之时,一个希望所在,一点光明指引,一幅招展旗帜,一处人心所聚,岷殿下横空出世,可谓正是其时。
岷殿下的身份,能力,英明,果敢,使其当之无愧地成为西南抗清的支柱。除了他,谁还能使各路军队统一号令,谁还能充任指挥,并能使众将服膺。上天有眼,不亡大明。陈上川虽然是读书人,也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语,但却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升起祈祷之念。
保佑岷殿下福体安康,使这难得的抗清局面能够保持。陈上川不敢想象没有了朱永兴,西南明军各部是否还能团结一心、协调一致。舍身处地,如果换了一位领导者,自己会遵令无疑,就象现在这样吗?
陈上川不想做这样可怕的假设,把目光转向大海,分散自己的思维。而船舷边一位佩戴黄底红杠肩章的小军官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望无垠的碧池让人心潮澎湃,段智英觉得他的魂与灵都融入了这宏伟的景象之中。
“不见大海,怎知天地之辽阔无边。洱海嘛,差之太多了。岷殿下果不欺人也。”段智英仿佛觉得眼前展开了一幅壮丽的画卷,那将是任他驰骋、翱翔的新的天地。海的尽头是什么,海有尽头吗?想着这样的问题,段智英的脸上浮起迷惑又畅快的笑意。
脚步在甲板上轻轻作响,段智英觉得身后有人,便蓦然回头,陈上川似笑非笑的面庞已到近前。
“敬礼。”段智英下意识地举手,立正敬礼。恰在此时,船身一晃,他还未完全适应,身子不由一歪。
陈上川伸手扶了一把,笑道:“小心啊,段少尉。”
段智英脸一红,嗫嚅道:“陈将军,在下只是见习少尉。”
“一战有功即转正,三战无功亦转正。”陈上川呵呵一笑,说道:“能亲得殿下传授、教诲,吾甚是羡慕你们啊!”
“讲武堂亦有将校进修班。”段智英以为陈上川不知道,赶忙介绍道:“岷殿下知各位高级将领需指挥作战,又分处各地,时间不充裕,且聚之不易,便采取了学时制。只要修够学时,且考核合格,便授予新军衔。”
第六十三章商品交易所,海军陆战队
“殿下想得周到。”陈上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只是现下正用人之际,海上将领缺乏。学时制虽好,吾暂时亦不能脱身。对了,你们是第一期毕业吧?”
段智英立刻挺起了胸膛,说道:“以前虽有讲武会,但更名为讲武堂会,却是第一期正式毕业。共有上尉三名,见习少尉五名,少尉三名,见习上士十一名,上士八名。”
“一共二十七名,不多啊!”陈上川不禁对段智英刮目相看,详细询问道:“第一期共有学员多少?这见习和正式又是如何界定的?”
“第一期学员共二百一十人。在军中服役,或表现突出,或识字超百的,皆可调征入学;有功名,识字超三百,且体魄健壮的,则不论服役时间,可由民身直入。”段智英解释道:“满学时,考试合格的,前者授正式军衔,后者则为见习,须经战阵厮杀,有战斗经验后方能转正。”
“原来如此。”陈上川稍一沉思,便明白了其中究竟。
明军兵将虽多,但识字的却少,是以能获得正式军衔的更少;而随着战事获胜,形势变化,民间识书认字的入伍者增多,所以获得见习军衔的要多一些。简单点讲,那就是有战斗经验的虽多,但识字者少,而新兵中识字的比率增加了,却是缺乏战斗经验。
“现下看是新人比率高,但以后老兵倒会更高。”段智英凭着自己的分析下了判断,“军中宣教官员正开展识字教育,只要肯用心,学会几百个字,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新人老人都兼顾到了,岷殿下还真是煞费苦心。而且这是否就建立了一套公平、公正、激励的选拔、升迁制度。陈上川越想,越觉得其中大有玄机,很不简单。
公平、公正,且有激励作用,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培养新生力量,以军衔抗衡目前的官爵。并把这些新生力量打上讲武堂的烙印,这才是朱永兴的全部目的。
以军校起家,用新军官建立自己的嫡系,朱永兴对这种办法可不陌生,后世成功的例子更给了他信心和启示。
抗清将是一个较长期的过程,据朱永兴的判断和估计,五年能与清朝形成真正的力量上的对峙,就是很令他满意的结果了。当然,只要粮食基地建设得好。还有财力、工业能力的提高也能达到预期的目标,以后的进程会大大加快。
除了讲武堂,朱永兴还在建立政务学堂,培养文职官员,以便在治理地方中能够切实贯彻实施他所制定的政策法规。换而言之,他正在试图悄悄地改变传统的科举选拔官吏的方法,并且力争使官僚机构达到最精简的程度。
时间并不让朱永兴觉得充裕,除了时刻要面对清军的压力外。还有远在缅甸的永历和小朝廷。相对而言,对付清军没有什么说的。就一个字“打”。而对永历和小朝廷,朱永兴确实相当的为难。
从全国整个抗清的局面来讲,永历还需要存在,朱永兴还得借朝廷留守的名义行事;而从将来的发展看,永历及小朝廷的存在,又是一种隐患和制约。甚至可以说是阻力。
所以,朱永兴现在一边封锁缅甸那里的消息,一边尽力把局面扩展开来,使人们习惯并适应他所推行的政策和模式。当然,建立威权。培养嫡系,拢络人心,掌握钱粮大权等等,也是正在实施的应对手段。
虽然感到时间的紧迫,以及将来的压力和阻碍,朱永兴却并不十分悲观。永历没有赵构的谋略和手腕,自己更不是岳飞。
在送走了出征的水师之后,朱永兴并没有马上离开下龙,而是听取了由海防和庯宪前来的商团的汇报。
海防正在建设,滇省的商贸还是需要暂时在庯宪进行。安南王室和郑氏在明军的压力下,不敢再肆意勒索,还退回了多收华商的钱财。这使得很多华商觉得有了后盾保障,便决定暂且保留在庯宪的商馆,算是一个分销点。
滇省占领区各地的茶叶、回族的瓷器、白族的漆器、苗族的刺绣、傣族的蜡染等产品的出口都有明显增加,现在又有下关的石磺(雄黄)打开了销路。缅甸、暹罗、真腊等国崇信佛教,寺院多为木制建筑,在潮湿的环境中,防虫防蛀便是一个需要很好解决的问题。
商贸带来了收入,并有不断增长的势头;商税在增加,说明滇省占领区的产品流动性在增强。朱永兴在给自身增加财富的同时,也给占领区的商业活动注入了活力。少了沿途的关卡、勒索,也激发起商人的积极性。
“招募苏杭织工、绣工,以及松江织工的事务已经交给了几家华商,估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另外,各类工匠的招募数量尚未确定,还请殿下示下。”
前来汇报的是郑砚北和儿子郑昭达,还有两名商务部官员,他们不是很明白朱永兴要招募如此多的各色人等,到底是如何想法。但禀承着对朱永兴的相信,还是很积极地执行他的命令。
“数量嘛?”朱永兴只沉吟了一下,便确定下来,并令几个人感到惊诧,“越多越好,不定数额。”
你们当然不知道,清廷的沿海迁界令一下,偌大的中国,对外商贸便几乎完全断绝,再加上政治**、横征暴敛,有很多传统工艺由此失传。比如潞绸,在明朝盛时,潞安府有机织1。3万多张,明朝派造3000匹。经过明末战乱,清代仅剩织机300张,居然还是派造3000匹,致使“机户支价赔累,荡产破家”,逃亡的很多。但满清朝廷并不因此放弃派造,直到机户完全逃光,潞绸在历史上消逝,才算停止。
抢救传统工艺尚在其次。而趁着满清沿海迁界、焚舟禁海,朱永兴要利用各种工匠,生产出被断绝的产品,大做海贸,赚取利润,才是他的真实意图。
尽管不解。但郑砚北等人也未再发问,继续向朱永兴汇报海防的建设情况。现在的劳力不仅有调来的安南俘虏,还有从外面招募来的安南劳工,建设速度大大加快。钱容易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让朱永兴对越南史书上吹嘘的越人的民族意识强烈嗤之以鼻。百多年后,越南人还愿意往法国殖民者的占领区跑呢,何况是现在。
“尽快建成,然后把咱们的商品全部拿到海防来出售。”朱永兴意识到庯宪会成为商贸竞争的对手,影响到商税的收入。脸色不由得郑重起来,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非我即彼,想着两头得利,真是贪得无厌。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被安南郑氏勒索,哭着喊着来求吾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时候了?待海防建好,便放出风声。在庯宪的华商将不再受我明军庇护,祸福自担。”
“殿下所言甚是。对忘恩负义之人,便要如此。”一个商务部的官员立刻表示赞同。
放出风声?只是放出风声吧?郑砚北老奸巨滑,听出了朱永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