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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想的是哪种人?”付远之扭过头,一双眸清清冷冷,语气无波无澜。
闻人姝被这一反问,霎时涨红了一张脸,美眸泛起波光,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付远之却似乎心生厌倦,别过头,一眼都不再看向她。
他在夜色中只低声说了一句:“月下望井,人是何样,井中倒影便何样,与旁人所思所想毫无关系。”
闻人姝心头猛地一揪,抬首看着付远之,双眼泛红,难以置信。
愚蠢如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对待远之这种聪明人,她惺惺作态的一套根本就不管用,与其一味示弱,还不如坏得“光明正大”,或许那样他还能对她“另眼相看”。
这边,场中的剑舞已将至尾声,就在众人准备抚掌喝彩之际,月下那道白衣忽地将琴弦一按——
曲声戛然而止,只见他轻巧将琴身一个翻转,那后面竟然藏着一支长长的毛笔!
修长的手一拂袖,将毛笔一抓,飞掠而出,众人还不待反应过来时,那身白衣已在月下扫过全场,朗声笑道:“在座诸位侠士,谁借我美酒一坛?”
他将在座师生俱称作“侠士”,诙谐打趣,又契合他今夜琴声剑舞的主题,全场会意而笑,不少人正要“借酒”时,首座上的梁帝忽然出其不意地开口道:“朕的酒借你一用!”
他文秀的面庞在月下染了层清辉,唇边扬起愉悦的笑意,挥袖抛酒间,动作潇洒不拘,显然也被带起了一腔江湖豪情。
场中那身白衣亦不客气,伸手将酒一接,扬眉而笑:“多谢陛下赐酒!”
说着,他揭开红色封布,抓住那酒坛,仰头便痛快畅饮,月下酒水澄清,香气四溢,众人心神皆荡漾不已。
那身白衣手持毛笔,将嘴中的酒水尽数喷出,湿润了笔豪,开始在地上写起字来!
众人恍然大悟,只见那身白衣一手抓着酒坛,一手握着毛笔,宽袖飘飘,笔走龙蛇,月下举止间潇洒不羁,当真似个江湖侠士般。
他一边写着,一边饮酒,不时以酒水喷湿笔豪,身旁的红衣少女也未停下,伴着他翩然舞剑,两人一书一剑,月下便如一对江湖眷侣般,风华夺目。
“好一出书剑并舞,精彩,实在精彩!”
梁帝看得热血沸腾,在首座上兴奋抚掌,场上师生也个个心神激荡,看着月下那灵动的书法与剑舞,闻着风中飘来的阵阵酒香,颇有一番酣畅淋漓,快意平生的奇妙滋味。
唯独杭如雪,一双眸依然紧盯场中,复杂如许,深不见底。
终于,地上的字写完了最后一笔,一坛酒也见了底,众人伸长脖子望去,不由齐声念出——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两行字飘逸灵动,大气疏朗,笔锋浑然天成,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之意,真真是字如其人,满堂师生无不为之折服,纷纷喝出一声“好”!
白衣书生信手将毛笔一扔,与身旁的红裳少女齐齐跪下,向首座上的梁帝一施礼,扬声道:“愿我大梁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永享太平盛世。”
梁帝心潮起伏,禁不住从首座上站起,连连抚掌,激动道:“好个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朕一生夙愿,便是大梁盛世太平,永无战火,百姓安乐无忧,永不做丧家之犬!”
他言语间眼眶微红,风中动情不已,一众师生也皆受感染,不由齐声道:“吾皇圣明,仁义天下!”
当梁帝平复了情绪后,在首座上望向在场师生,温声道:“其实,朕今夜前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他将视线落在了月下骆秋迟与闻人隽二人身上,唇带笑意:“数日前,朕收到了扶桑国君主发来的信函,他们那也有一座很出名的学府,扶桑君主希望让两国的优秀弟子进行切磋,举办一场学府之间的大赛,共结两国友好。”
“届时,他们将派出一批弟子,远渡重洋,来到我大梁,与我宫学子弟进行比拼较量,朕此次前来,便是想托付陈院首这桩任务,在宫学中选拔出优秀的子弟,代表大梁前去应战。”
“但现在,朕改变主意了,无需托付陈院首了,因为朕心目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此言一出,全场似炸开了锅一般,无论师生皆心潮澎湃,激动无比,这可是两国学府之间的对决大赛,能代表大梁前去参加的,该是多么大的一份荣耀啊!
他们将目光聚集在了风中骆秋迟与闻人隽二人身上,猜想他们方才一番表现大为出彩,梁帝赞赏有加,这大赛人选之中,一定有他们二人的一方席位!
果然,梁帝将陈院首招至身边,一番耳语后,陈院首喜上眉梢,连连点头,看向月下并立的骆秋迟与闻人隽,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风中,付远之的一双手缓缓握紧,呼吸急促,他遥望高台上的梁帝与陈院首,心弦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忐忑。
只见陈院首一步步走向台前,望向在场所有人期盼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道:“陛下圣明,慧眼识俊才,在我宫学之中挑中了一批优秀子弟,下面我念到名字的,都请离席站出来,你们将代表大梁前去应战,与扶桑弟子切磋技艺,进行一场学府间的比拼大赛!”
付远之霍然抬起头,虽然极力克制住翻涌的情绪,但他仍是心跳不止,一双眸紧紧盯住陈院首,听到他面向众人,在月下扬声道:
“这几人分别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试探阿隽
☆、第七十二章:试探阿隽
“这几人分别是——骆秋迟、闻人隽、付远之、闻人姝、姬文景、赵清禾、孙左扬、孙梦吟。”
陈院首的话响亮回荡在月下,全场振奋不已,议论纷纷,夹杂着一片“果然如此”之声,大家望向那离席站出的几道身影,齐齐露出心悦诚服的眼神。
梁帝在首座上,亦是面含笑意,尤其在望向正中间那身白衣时,微微点头,倍感欣慰。
陈院首站在风中,心潮澎湃,高声道:“你们八人将代表大梁应战,与扶桑国弟子比试,据悉此次学府大赛,内容涉及到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刀枪棍棒,乃至庖厨烹饪等技艺,可谓是无所不囊,你们的对手来自扶桑国最优秀的学宫,他们经过几轮严格筛选,才得以脱颖而出,远渡重洋,来到大梁与你们进行比拼,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你们切记不可轻敌,这不仅关乎宫学的百年声誉,更关乎大梁的赫赫国威,望你们明晰肩头重担,全力以赴,不负宫学期许,不负陛下厚望,不负身后屹立之家国,听清楚了吗?”
陈院首这番话激昂热血,将满座师生的情绪都带动了起来,月下的八人齐声应是,孙家兄妹吼得尤其带劲:“是,听清楚了,一定全力以赴,只许胜,不许败!”
满场热血沸腾间,杭如雪眸光深沉,为自己斟了杯酒后,一饮而尽,起身悄悄离了席。
夜凉如水,回院舍的一路上,闻人隽拉着赵清禾说说笑笑,两人俱是掩不住的兴奋,却在经过一方假山时,一道人影从里面慢慢走出,眉目清冷如雪:
“五小姐,别来无恙。”
月光洒了那人一身,他面容白皙俊秀,分明一个再英挺不过的少年郎,却因那份过于清寒的气质,显得与年龄模样极不相符,倒像个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
“杭,杭将军……”赵清禾有些结巴,脸上满是吃惊。
杭如雪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只径直走到闻人隽面前,低沉道:“有几句话,我想单独跟五小姐说说,不知可否方便?”
闻人隽身子微微僵住,从杭如雪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心就狂跳不止,有种强烈的不好预感,可眼下面对着这个不知来意的“玉面战神”,她只能强作镇定,点头道:“好。”
赵清禾被支走先一步回院舍,整个人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夜风拂过她的长发,她嘴里无意识嘀咕道:“杭将军来找阿隽有什么事呢……”
她冥思苦想,月下喃喃自语道:“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才对,看杭将军对阿隽还挺客气的,再说御前献艺时,他就一直盯着阿隽看,明显是很欣赏阿隽的剑舞,其他人登场时他都没怎么抬过头,只有阿隽不一样,啊等等,杭将军他,他不会是……不会是喜欢上阿隽了吧?”
赵清禾福至心灵间,一下捂住了嘴,感觉自己触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难怪宴席一散,他便悄悄等在假山下,他,他不会是来找阿隽表露心意的吧?”
假山下,闻人隽忽然打了个喷嚏,对面的杭如雪眉心一皱,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退。
闻人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脑中陡然冒出了坊间的一个传闻——
传闻大梁的一代战神,驰骋沙场,手下鲜血无数的天才少年将军,杭如雪,却是个极爱洁净,纤尘不染的人,换句话说,他有“洁癖”。
果然凡事都眼见为实,到了此时此刻,闻人隽可以拍着胸膛说了,大伙们,这个传闻千真万确啊!
月光下,她感受到了杭如雪的嫌弃,脸上讪笑着,主动与他拉开了距离,小心翼翼道:“杭将军,你今夜来找我,所为何事?”
杭如雪深深盯着她,许久,低声道:“五小姐今夜的剑舞令杭某大开眼界,一招一式都翩若惊鸿……”
闻人隽忽然道:“叫我阿隽就好了。”
她听着一声声“五小姐”,莫名心里发怵,好像猎人在不露痕迹地给猎物下圈套一般。
杭如雪顿了顿,勉强喊道:“阿隽姑娘。”
他不愿再多废话,直入主题道:“我也曾见过不少女子舞剑,却大都平平无奇,远没有今夜这段剑舞来得精彩绝妙,我是个好武之人,所以特地想来问一问阿隽姑娘,你的剑招是跟谁学的?”
问话一出,闻人隽后颈的汗毛便霍然竖起,她本能觉察到一股锐意,一股靠近她……不,是靠近骆秋迟的危险。
她终于知道,知道杭如雪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了!只怕那日在树林之中,与跋月寒过招之际,她的老大,就已经“暴露”在这位玉面将军眼前了!
尽管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闻人隽面上却依旧是浅笑吟吟的模样,她望着杭如雪审视的目光,极自然地答道:“跟我娘学的呀,她嫁给我爹之前,是个名头响当当的江湖侠女,有‘斩月双刀’之称,杭将军是好武之人,应当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我娘使的是一对弯刀,我使的是一对短剑罢了,但都是同宗同源,尽数从我娘那习得,我今夜一直紧张不已,生怕给我娘丢脸抹黑,所幸连杭将军都赞不错,那么我便也能稍许放心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中,听不出一点心虚,一丝破绽,连唇边的笑都是真诚无比的,毫无心机的模样,就像大多数天真单纯的官家小姐一般。
杭如雪眼眸深深,一时看不出情绪:“是吗?”
他望着眼前俏生生的少女,一时难以作出判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出这样的回答,只有两种可能。
一,她说的是事实。
二,她演技过人。
不,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她太在乎那个人,那个可能是东夷山君,可能是骆秋迟,更可能两者兼具的人。
几番想法在心中颠来倒去,杭如雪不动声色,清清嗓子,目视月下清丽的少女,又接着道:“说来我与阿隽姑娘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