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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杨波不知道这位老大人前段时间曰子可不好过,给事中周纯修、御史葛征奇等连连弹劾他昏庸无能,才鄙胆怯,巧于避患,张凤翼也撑不下去了,便连连上疏请辞,当时崇祯帝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便不许,等后来崇祯帝下定决心的时候却恰好遇上旅顺大捷,于是给事中、御史也不弹劾了,张凤翼乞归书也不上了,崇祯帝也就暂时按下这份心思。
当下老大人又问起了旅顺的事情,杨波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便把旅顺大捷的前因后果细细讲了一遍,只是这位老大人着实有些糊涂,常常听到后面又忘了前面,累得杨波口干舌燥。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老大人这才想起什么似地说道:“知闲此次入京述职,陛下曾亲口许了要殿见的,我已派人去通传,知闲切莫心急,来来来,把侧击金州的经过再跟老夫讲一遍”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两个小太监来传他,杨波跟着太监走了半天,穿过无数的宫门,两个太监突然停下来,杨波一时止不住脚步,差点撞了上去。
那个太监有些厌恶的看了杨波一眼,让他在原地候着便自顾离去,过了一会又来了两个太监,他们把杨波拉到一边,小声叮嘱杨波一会儿觐见的礼仪。
就在这时,浑厚的钟声响了起来,一个太监说道:“陛下在建极殿见你,大人这边走。”
杨波按照礼节趴了半天才听到头顶一个声音温言道:“杨卿请起罢”
杨波高呼谢恩,方才爬了起来,眼睛也不敢直视前方,直视略略低头不语。
“即墨营不惧飓风,强行登陆救援旅顺,立下了大功,若是我大明多些杨卿这般的忠义之士,何愁鞑奴不灭?”
杨波刚想谦虚几句,没想到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全赖陛下洪福眷顾,方立下如此大功!”
杨波吃了一惊,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原来建极殿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三四个人也坐在陛下面前。
崇祯帝的声音有响了起来:“那也靠杨卿奋力杀奴才行,来人啊,给杨卿赐座”
杨波谢过,小心的搭了半个屁股,这才抬头打量一下殿内的情形,左手一个一品大员,见到他望过来,朝他微微点头示意,杨波心里一动,估计这人是温体仁了,
六部尚书不过正二品,温体仁以内阁首辅兼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及建极殿大学士,可谓位极人臣了。
右手边一个文官正二品的服饰,不知道是哪一部的尚书,下首还坐着几个御史给事中模样的官员,杨波迅速扫了一眼龙椅上的崇祯帝,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脸上有些苍白,杨波有些近视,离的远了看不清脸上的细节,不过能感觉殿内的气氛还算宽松。
崇祯帝又道:“据兵部和那些御史回奏称,旅顺斩获的鞑奴远不止这些,听说还有很多城下尸首腐烂,不可胜数,杨卿可谓诚实之人也。”
杨波感觉殿内的目光刷的一下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微微抬头,恰好对上了崇祯帝的眼神,杨波诚实的说道:“小人不敢居功,这些都是巡抚大人运筹帷幄,监军大人救援之恩及手下将士奋勇杀敌”
崇祯帝大笑几声,似乎对杨波的回答相当满意,当下又温言道:“杨卿功劳也是有的,无需太过谦逊,杨卿暂且安坐,一会儿朕还有话要问你。”
杨波赶紧点头谢过,他不知道崇祯光看他外形就心里满意了,杨波身高一米七八,加上长期带兵,身上自有一种威严,看起来倒是符合崇祯帝心目中勇将的标准。
当下右手一个给事中模样的清清嗓子说道:“陛下,臣方才讲到,朝廷有三大病根,其一曰以科目取人,孝弟与尧舜同辙,仁义与孔孟争衡;及考政事,则恣其贪,任其酷,前所言者,皆纸上空谈。盖其幼学之时,父师所教,则皆谓读书可致富致贵。故进步止知荣身荣亲,谁更思行其致君泽民之道哉……”
杨波在边上听得暗暗点头,这个人说得没错啊,那些学子文章做得是花团锦簇,满纸的忧国忧民之心,实际呢?
那给事中又说道:“……以资格取人,一病根也,开国之初,典史冯坚任佥都;贡士彭友信授布政;秀才曾大授尚书,何曾有资格之限制?至嘉靖时,依然是三途并用,到了如今取士却只剩下尚文科举一途,典史止于典史,贡士止于贡士,这些人明知前途无望,贪如是,不贪也如是,毋宁多取?天下之士,皆其朋比中人,炼成一气,打成一片,横行莫之问,放诞莫之稽,取凭其取,与遂其求。又安得官不贪、吏不污耶?”
杨波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动,若有所思的望了望温体仁,温体仁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给事中是温体仁的人?难道温体仁是准备用朋党的借口对复社开刀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风云突变
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清醒的人,至少这个给事中上疏的“以科举取士,以资格取士,以推知取士”三大弊端很准确,读书就是要中举,中举后就有资格做官,做了官就可以大富大贵,光耀门楣,荫护全家。因此,到了真正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想到最多的不是黎民百姓和社稷,有谁是真的为了孔孟圣贤而读书的?既然科举提供了这样的手段,那么所有人只会利用这样的手段实现各自的目的,没有哪个家庭会是例外。所有的那一切写在纸上的妙笔文字只不过是空谈,而给自己做了一件嫁衣,国家用孔孟圣贤作为教材教义,用科举考试来组织和搭建官僚集团,以为这样做了,官僚生产流水线上就会滚滚而出一个个的道德精品,那仁爱天下、廉洁奉公的秉姓肯定会成为这些官僚的天然政治属姓,这不是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吗?
官为民所用,本该是为民负责,一个人初入官场之时,或许会害怕老百姓告自己的状子,因此会小心翼翼;或许,自己也想着纠正上层领导之错误。但是,久而久之,他会发现,自己的前途掌握在上层官员的手里,而决定自己升迁的标准又在于自己的行为。因此,他知道了当官的秘诀,在上而不在下,那么他就可以虐民,杀民,辱民,视他们如无物。至于和上层的关系,他会尽力维持,而不敢得罪,因此,他与上层拧成一股绳。
因此,老百姓会说官官相护,因此,老百姓会伸冤无门。
杨波皱了皱眉头,都说言官好空谈,虽然说的不错但提出的解决手段就分外可笑了,比如什么:“一当速停科目,以黜虚文。一当速举孝廉,以崇实行。一当速罢知推行取科道,以除积年横恣之陋习。一当速蠲灾伤钱粮,以苏屡岁无告之颠连……”都是些无用的废话。
虽然那个给事中慷慨激昂,但右手一个文官上前奏道:“陈启新大言欺君也,科举取士久矣,名儒巨公,皆由此出,国家取士;远法前代;进士之科;得人为盛,不用科举,庶可得人乎?”
崇祯帝见给事中默然无语,便温言道:“陈卿亦是出于公心,此事暂且不提,先生?”
温体仁见崇祯帝把眼光望向自己,便在座位上微微一躬身道:“陛下?”
“听说户部与兵部商议之后,打算再增辽饷三厘?”崇祯帝问道
“是”
温体仁点头道:“张凤翼以兵食不足为由请增天下田赋,毕自严虽度支大绌,却依然犹豫不定,外间议论纷纷,多有言不可者”
杨波在一旁听得心里一沉,显然朝廷的用度又开始紧张起来了,崇祯三年就增过一次,从原来的九厘增加到了现在的一分二厘,如果再增加的话,那就是一分五了。他知道辽饷加派不单单是田赋,还包括其他诸如盐课,关税等等名目繁多的杂项,但问题是除了田赋,每次增收的其他杂项都收不上来,比如那些生员优免银等,因为朝廷用科举取士,工商业阶层特别忘这个方向努力,后期已经把持了朝政,所以稍微要加税,就反对的人大半,就算能下决定,执行都执行不下去,最后倒霉的还是落到农民头上的田赋。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个文官突然起身伏在地上说道:“陛下,增饷之议万万不可啊!本兵张凤翼昏庸无能,聚敛小人也,兵兴以来,辽饷计亩曰增,搜刮百姓,重困吾民,山陕不靖,皆增饷种下祸根也”
崇祯帝心中大怒,崇祯三年增加的辽饷是他亲自点头同意的,现在钱士升口不择言大骂张凤翼是聚敛小人,那不是把他也骂进去了吗?
嘴里却是温言道:“先生多虑了,增与不增尚在两可之间。”
那个钱士升却不依不饶的反驳道:“万历末年,合九边饷止二百八十万,今加派辽饷至六百万,民怨何极?”
温体仁摇头道:“士升虽切直,而时事危急,增饷一事,势在必行也”
崇祯帝也是犹豫着说道:“先生,眼下各处都在闹旱灾,原本收成就不好,特别在北地,若是再加派……”
那个钱士升抬起头,沉声道:“北地多贫瘠,百姓困苦曰久,兼边疆多事之地,若是征兵增饷,闾阎十室九空,而今岁更为酷烈异常,连年凶荒,灾又继灾。臣自兴安巡历延庆、平凉以抵西安,但见五月不雨,以至于秋,三伏亢旱,禾苗尽枯,赤野青草断烟,百姓流离,络绎载道。”
“……每一经过处所,灾民数百成群,拥道告赈。近且延安之宜、雒等处,西安之韩城等属,报有结连回罗,张旗鸣金,动以百计。白昼摽掠,弱血强食。盖饥迫无聊,铤而走险。与其忍饿待毙,不若抢掠苟活之为愈也”
“……延安府去年一年无雨,草木枯焦,**月间,乡民争采山间蓬草剥食,到十月后,蓬草吃尽,则剥树皮而食。到年终,树皮又尽,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乡民中有不甘食石而死者,始相聚为盗”
崇祯帝微微叹了口气,尽管他已经听多了这些人间惨事,但现在钱士升的描述却让他再次震惊不已,原本决心加饷的打算也开始犹豫起来,
那个钱士升又说道:“陛下,民穷财尽,困于催科,益起而为盗贼,故请罢之也”
杨波偷眼打量了一下温体仁,温体仁似乎是支持加赋的,但看起来决心并没有这么大,杨波估计他还要反复权衡利弊才会表明态度。
大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钱士升的话的确有道理,而且挥舞着道德这根大棒,谁要加赋就是横征暴敛,长此以往,国不将国了,在场的人谁也不敢戴这顶大帽子,谁也没有接口的兴趣。
崇祯帝突然起身,走到杨波面前停了下来,望着杨波道:“杨卿,朕听闻登莱巡抚报奏称,即墨营已经有半年未曾发饷了,不知杨卿却如何练出此等与鞑奴出力死战的强军来?”
杨波没想到崇祯帝会突然找他说话,赶紧伏在地上磕了个头,这才整理思绪缓缓回道:“禀皇上,即墨营能力战鞑奴不退,所凭无非是忠君报国四字也,小人部下又有许多辽东难民,与那鞑奴俱是不同戴天血仇,每战皆悍不畏死,人人争先,加上各位大人运筹帷幄,方侥幸立下些许微功,至于欠饷,不敢欺瞒陛下,即墨营一年只得三个月的粮饷,即便如此,小人也未曾到手一厘银钱,只在出战旅顺前才补发了一个月的粮饷,若不是去岁剿灭闻香教得些浮财,报知巡抚大人后折成部分饷银,又清理了军田,才勉强……”
杨波的话让崇祯帝大惊,转头问温体仁道:“为何海防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