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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从行云阁回来,娘娘便更显郁郁。今日奴婢正给娘娘梳妆呢,娘娘就说肚子疼。”
听她一顿诚惶诚恐地说完,我透过眼角的余光瞅了一眼,发现地上的萧太医偷偷抹了把汗,想是终于查出我病在何处了。
陆澈沉吟半晌,转身道:“萧太医,皇后如何了?”
萧太医这才挺直了身子,答道:“启禀皇上,娘娘此症乃思虑过甚所致。需吃几服安胎药调养,同时保证心情舒畅便可。”
陆澈紧蹙着眉头,挥一挥手:“你先下去。”
萧太医如临大赦,弓着身子便退出去了。
跪着的这一地宫女老妈子见状,也跟着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陆澈走到我床边坐下,看看我的脸色,又望一望屋里的陈设,踌躇许久,缓缓开口:“盈盈,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摇摇头。
自成婚起到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诓我骗我利用我,如今又避我冷我不信我,我对他的感情,岂是责怪这么简单?
我努力回想宫斗戏里妃嫔是如何讨好皇帝的,想了半晌,做出弱风扶柳的模样答道:“是我自己不争气,没顾上自己的身子。”
他听我说了这话,果然愣住了。
本以为他是为我突然的温顺所感,不想下一刻,陆澈叹一声道:“我好好与你说话,你何必同我赌气?”
怎么就成了赌气了?我明明觉得方才的口吻很是我见犹怜啊!
我软软地道:“我没跟你赌气。”
他默了默,又叹一声:“我知道,你很在意我。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都是因为我有了别的妃嫔,你怕我有了别人就不喜欢你了,是不是?”
他这话问得甚好。
犹记得当日在顾府的后院,陆澈信誓旦旦地说日后宫中不会再有妃嫔,当时我不过多说了两句,他便气得要纳品秋为妃。如今真的有了妃嫔,又却是这般说辞,真是好没意思。
我望着床顶的帐子问他:“你记不记得当日在顾府后院,你同我说过什么?”
他呆了一呆,深吸一口气道:“盈盈,岳彤身世可怜,我对她只是怜悯。”
顾茗说得没错,陆澈果真对她很是怜惜。如今木已成舟,我也不指望他能将宫里的采女才人都赶出去,只恨自己痴傻,竟信了他的鬼话。
我道:“那你知不知道岳彤便是顾茗?”
陆澈点点头:“顾茗被我流放出去,吃了很多苦。太后将她寻回来,便是希望我好好待她。”
若不是此时尚在装病,我连跳起来的心思都有。
回想当日在琼华殿,太后口口声声说不会连自己的侄女都不认得,没想到什么充实后宫、多备皇储,都是他们联合起来欺骗我的借口!
我他妈就是个傻子!陆家上上下下全是骗子!
我自眼角挤出一道泪痕:“所以顾茗说的都是真的咯?”
陆澈瞧着我的眼泪,脸上略有慌乱:“她与你说了什么?”
我继续望着床顶:“她说那日我被困顾府是她跟你报的信,你听了不仅不救我,还利用我做饵引出顾炎谋反一事。”我看他一眼:“所以事发后你决意将她流放,根本不是气她险些害我丧命,而是怕她告诉我这些对不对?”
他大约没想到如今那个叫人怜悯看似柔顺的顾茗会告诉我这些,一时间愣怔原地,好半天才辩解道:“不是,当时之所以不救你,是怕此举会激怒顾炎,我怕他伤害你。后来我买通了陈婆,终于等到救你出去的机会,没想到事情偏生就那么巧,她被你打晕了。守在外面的人没有得到信号,不敢贸然动手,却看到顾府的府兵倾巢而出。这件事误导了他们,他们也以为你被人救走,满大街地寻你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盈盈,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将你放在顾府做饵。只是千算万算,我万万没有算到,你居然这么聪明,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我仔细推敲了一番这些说辞,又比照他深深切切的口吻,觉着可信度还是有个七八分,但一想到昨日的事,脾气就控制不住上来了。
我抹一把眼角的泪痕,硬着脖子道:“若我说不信呢?”
陆澈呆呆地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无奈道:“你从前不是这般不讲理的人。”
从前从前,若我还像最初那般没心没肺,还能活到今日吗?
我怒道:“今日你要我信你,那昨日在行云阁,你可曾想过信我?”
他动了动嘴唇,大约想说点什么,但半晌过后,终是道:“盈盈,你累了,先好好歇一歇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床上忽然一轻,随着轻浅的脚步声与太阳下掠过的光影,殿内彻底只剩我一人了。
我用手捂着眼睛,脑内纷杂而过。如今我不信他,他不信我,不知这样算不算扯平呢?
我总归还是学不会如何讨好一个男人的。
原本是打算借着腹中的孩子让陆澈对我心生怜悯,不想最终只落得个相顾无言的结局。此后陆澈又来看过我几回,可每每相见,不是无言以对,便是貌合神离。
连念云都说:“皇娘娘,宫斗戏不是这么演的,你得让皇伯伯时时想着你的好,却又对岳才人心生厌恶才行。”
我自然知道这一条,但我如今对陆澈怀有怨怼,实是在他面前做不出欢欢喜喜的模样来。再加之顾茗做事滴水不漏,我又逮不着她的错处,要如何让陆澈对她心生厌恶?
我沮丧道:“如今连你都整日往岳才人那跑,我又怎么才能让皇上厌恶她?”
念云坐在凳子上晃悠着双脚,皱着小眉毛道:“皇娘娘,你是不是傻啊?我去岳才人的住处,自然是帮你收集她的罪证了。”
我无奈地看着她:“那这几日你收集到什么了?”
她停下晃悠的双脚,跑过来凑近我耳边道:“我今日去岳才人宫里去得早,正遇到她的婢女在收拾床铺呢,原来皇上虽然偶尔宿在她那,却并没有宿在一张床上。”
我惊讶地回过头,哭笑不得地道:“小孩子家家的,将这些事观察得这么细致做什么?”
念云嘟着嘴控诉:“都说过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用手指推推她的脑袋:“那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不宿在一张床上的?”
她眨巴两下眼珠子,一五一十地道:“那时候皇伯伯和岳才人正在用早饭,但我已经提前吃过了,左右无事,就趁他们吃饭时在行云阁里乱窜。结果跑到卧房的时候,发现卧房里有两套床铺。皇娘娘你说,若是二人宿在一张床上,要两套床铺做什么?”
我傻了一会儿,全然分析不出这是个什么道理。
陆澈与顾茗,时而画妆花,时而读书赏画,看起来简直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明面儿上这么亲密,背地里却不睡一块儿?
念云嘻嘻一笑:“皇娘娘,这下你总该不生皇伯伯的气了吧?”
我慌忙转过身子,扣着指甲嘟哝:“我又不是在气他睡了别人。”何况……何况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谁知道是不是陆澈想睡,但人家顾茗不让他睡呀?
嘟哝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五岁的小丫头竟是在说床第之事,慌忙回过去叮嘱:“这件事你万不可告诉旁人,若旁人听了不仅会笑话你皇伯伯和岳才人,还会笑话你呢!”
她赶紧捂着嘴巴,做出噤声的手势。
停了一会儿接着又问:“你说不是在气这个,那到底在气什么呀?”
“我在气……”我在气什么呢?
原本是在气他利用我到顾府作饵,可这件事前几日已经解释清楚了。气太后执着地认为只有陆澈可以让顾茗过得幸福,且摆了这么大排场将她从粟敖弄回来?但这好像不关陆澈的事。气他那日在行云阁没信我?是了!肯定就是这个!
我斩钉截铁道:“我自然是气他宁可相信岳才人也不信我。”
念云听完直皱眉:“那皇伯伯说他要救你却没救成的时候你不是也没信他么?都扯平了,你还气什么啊?”
“我……我……”我竟无言以对?
她看我半天说不出话,坐直了身子道:“说不出来了吧?原本通往太后的道路就那么直直的一条,你却非要绕几个弯,难怪觉得曲折呢!”
我扶了扶额,本想找几句话来反驳,但又觉得她说得甚是有理。一来一去,竟觉得有点羞愧是怎么回事?
我望着房顶:“你等会儿,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哪里不对,容我先想想。”
念云也是操碎了心,听我这么一说,连连挥手阻止我道:“你还是别想了,原本就已经走得曲折,再想下去,完全是给太后的升级之路增加难度!”
我:“……”
我觉得这个丫头铁定是穿越来的!
☆、一盘糕点
念云的一番话说得我差点怀疑人生。
在殿中思忖了好些日子,我终于发现,我和陆澈的这笔账不能这么算。他不信我是真不信我,但我不信他是假装不信他。说白了,他还欠我一个澄清的机会。而他一直没给我这个机会,那我就只能一直生气了。
忽然想明白这个,我恨不得敲自个儿两棍子。
这就犹如两个人吵嘴,一个当时吃了亏,回到家才想出应对的法子。可惜为时已晚,胜负已定,再憋屈也只能自个儿受着。
扼腕半天,我拉着小玉往外头走:“走走走,咱们去一趟听雪堂。”
小玉不明就里:“去听雪堂做什么?”
我自然不好说是去跟一个五岁的娃娃斗嘴,只一边跨过门槛一边道:“本宫有一件颇紧要的事,不去不行。”
尽管她仍是一头雾水,却也不好再问,只能瞎头瞎脑地跟着我晃出去。
可到了听雪堂,里头的宫人却说念云不在,问她去了何处,门口的老妈子扭扭捏捏终于答出:“小郡主去了……去了岳才人的住处。”
这……
我总不能再杀到顾茗的住处去将她拎出来吧?如此一闹,嘴碎的奴才们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呢!
但考虑到已经出来了,索性就捧着肚皮在各处闲逛。
当逛到广明宫附近时,碰巧遇到上回帮我看病的萧太医。
萧太医朝我行了一礼:“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我本就没病,何来好不好一说?但他明知故问,倒显得颇会做人。
我笑眯眯地道:“劳萧太医挂记。”语毕望了望广阳宫的方向,问他:“你今日进宫,可是皇上身体有恙?”
他毕恭毕敬:“皇上康健。微臣今日入宫,是去岳才人宫里。”
我呆了一呆:“莫不是岳才人她有了?”
萧太医连连摆手:“娘娘误会,岳才人不过这几日睡不踏实,开几服安神药吃了便是。”
我这才松了口气。
但想一想又觉着不对,顾茗如今有皇上陪着,太后护着,如何会睡不踏实?
我抚一抚肚皮:“正巧今日遇上,也免得下回再着人去请了。萧太医,你顺便也帮我诊一诊,看看我这病究竟好全没有。”
他垂头一揖,便是应了。
离此地不远处有一座凉亭,亭边花草丛生,很是隐蔽。我遥遥一指,便将诊病的地方定在了此处。
萧太医拿了绢子搭在我的手腕,望、闻、问、切,诊得很是专注。
事毕恭谨道:“恭喜娘娘,娘娘身子大好。”
我点点头,将眼睛望向别处,思考着该如何开口去问岳才人的状况。
萧太医见我没了动静,垂头又道:“呃,倘若娘娘不想好得这样快,微臣还可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