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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气仍是淡淡的:“即便她真要代替布菜的奴才亲力亲为,你也不能真的就将她当成奴才了。一会儿夹菜一会儿盛汤的,闹得她饭都没吃上,也不怕她回到琼华殿向母后告状?”
我挪了挪嘴皮子,想反驳点什么,但又无从反驳。
不得不承认,让她做这些的时候确实没想到这层。
陆澈抬头嗔我一眼道:“我赏她玛瑙不过是想将这件事压下去,不想你这边倒先气上了。”他缓缓将结上的绳子拉出来一根,续道:“要不是我吩咐下头的人不可将此事外传,外头指不定还要说你这个皇后当得有多小气呢。”
我垂头想了想,还是勉强反驳了一句:“那也犯不着赏那么贵重的东西吧?我那一盒子夜明珠都没她的贵。”
他将整根绳子从我脚上除下,瞪着我道:“皇宫里贵重的东西多了,也就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为一串玛瑙计较。你要是在气这个,明日我让库房翻个十条八条出来,都挂你脖子上,到时若敢戴着出门,就全归你了。”
我欣喜万分:“真的?”
陆澈眼神一凛,叹道:“你果然是在气这个啊!”
☆、新的赌局
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陆澈后来并没有给我找十串玛瑙。
一来,他担心我真的挂着十串玛瑙出门,二来,他担心这么做太过招摇。如今还没正式册封,我只担了个皇后的虚名,若真送我十条玛瑙,不仅会驳了顾小姐的颜面,还会引得原本就不怎么太平的前朝更加不太平。
我虽然爱财,却也懂得一些道理。譬如身为人妇需体谅丈夫的苦楚,丈夫是家中的顶梁柱云云。尤其是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条。
毕竟我还有把柄在他手里,被他欺负个一两回也没什么。况且他后来还送了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来着。
我爹曾经曰过,爱财是毕家的传统美德,但贪财无疑是刀头舔蜜。我深以为然。
对着美貌的新镯子瞧了两天,很快就到了封后大典的日子。
这天晴空万里,百官到得也挺齐,唯独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不大爽利没能出席。我随陆澈在祖庙拜过陆家的列祖列忠,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受了金册金宝,方站到殿外接受百官的朝贺。
从今天起,我便是名正言顺地皇后了,要什么便能有什么。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格外高兴。而更让人高兴的是,这一场册封典礼行得圆满顺利,若不出意外的话,下午暗房中那三百五十两银子就可以到手了。
只唯一的不足,便是有几个官员拜我的时候却不看我,纷纷盯着顾小姐他爹顾炎,定要等到顾大人慢吞吞地跪了,才规规矩矩地跪下去,有气无力地道一声:“皇后娘娘千岁。”
看得出,我这皇后当得不太能服众。
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想得挺开。反正任免皇后的人只能是陆澈,我只需牢牢抱住他这棵大树就好了。
而册封礼虽确立了我的地位,却也意味着我将搬到昭纯宫的鸾鸣殿。日后要见陆澈,需穿过置书画的竹意轩再拐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再不能像之前一般朝夕相对了。也就是说,再没人能够管着我。我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初入昭纯宫时,我很是高兴,跑上跑下地将宫里都瞧遍了。这里房子大,宫人也多,装潢得颇为奢华。除被我打发去悦仙宫收银子的小喜子外,宫里总共有太监七人,宫娥一十六个。
小玉瞧着我欢喜的样子颇为不解:“皇后娘娘,您不觉得如今离皇上远了,顾小姐就更有机会接近皇上了么?”
我好笑地挥挥手:“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况且他是皇上,世上有哪个皇上不娶个十个八个?这还是少的。防得了顾小姐防得了其他人么?”
对于陆澈,我从来不认为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人唯一可依靠的就是银子了,整天防着自己丈夫娶小妾,还不如过好自个儿的小日子来得实在。这点我才丁点大的时候我爹就教育我了。
小玉撅了撅嘴:“可是那个顾小姐本就不将您放在眼里,万一日后再封个什么贵人什么妃的,又有顾大人和太后撑腰,眼睛还不长到头顶上去了?”
我再挥了挥手:“我这个皇后是皇上亲封的,她再是如何也都要向我行礼问安,只要皇上站在我这一边,咱们就有钱有权。”
小玉扯着衣角小声地嘀咕道:“那要是有一天皇上不站在咱们这边了呢?”
我呆了呆:“这……”这不大可能吧?陆澈待我这么好,又威逼利诱地要我当好这个皇后,摆明了就是不喜欢顾小姐嘛。我瞪一眼小玉:“你怎么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语毕特意挺直了脊梁骨,自信道:“你觉得顾小姐那娇滴滴的小身板儿能跟本宫斗吗?”
小玉颇认真地将我打量一番,结巴道:“不,不能。”
我一拍桌子:“这不就完了?”
话音一落,小喜子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娘娘,娘娘……”
我撑着桌子在凳面上挪了个方向:“银子拿回来了?”
小喜子喜滋滋的:“拿回来了,都在这儿呢!未免招摇,奴才特地兑成了银票。”
我拍拍他的肩膀:“干得好!”语毕从银票中抽出一张:“这五十两中的二十两是犒劳你和小玉的,剩下的三十两拿出去跟底下的人分了。”
小喜子与小玉二人连连谢恩,欢天喜地地出去分银子了。
没一会儿小喜子又跑进来,投我所好的问:“暗房中郑公公又开了新的赌局,娘娘要不要下注?”
我一愣:“这回赌什么?”
他垂头看着自个儿的脚背:“这回赌的是皇上一月内会见到顾小姐几次。十次以上一赔二,十次以下一赔三,一次都不见一赔十,从明早开始起算。”
我想了想,问道:“赌一次都不见的有几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呆了呆:“哪个蠢货这个大胆?连这个都敢下注?”
他摇摇脑袋:“回娘娘,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略一沉吟,将三百两尽数拍在桌上:“顾小姐长住宫中,又刚赏了玛瑙珠串儿,一次都不见皇上,这根本不可能。不过见几次,我们就可以干涉了。三倍也是钱,赢了便是九百两。去,买十次以下。”
小喜子拿着钱,乐呵呵地道一声:“娘娘英明。”马上急急忙忙地去暗房下注了。
我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自信地抚一抚手上的翡翠镯子,仿佛看到了未来赢到盆满钵溢的模样。虽说干涉赌局等同于出千,但真是好久没有赢钱赢得这么痛快了。
谁让我是皇后呢?套用陆澈的一句话:身为皇后,倘若连赌钱作弊都不行,那这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我乐颠乐颠地跑到殿门口,嚎一声:“今晚加餐,下人房赏猪肉十斤!”
院子里刚领了赏银的宫人们即刻欢欣鼓舞,大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下来几日陆澈似乎格外繁忙,虽说夜晚是宿在我的昭纯宫,但每日早出晚归,连吃饭也是在书房解决。
顾小姐端着参汤去了三回,但就是没见着面儿。
夜晚听陆澈隐隐约约地提过,似乎是南方发了大水,将穆河下游的一处堤坝给冲毁了,百姓流离失所,正等着朝廷拨钱粮救灾呢!
我身为皇后,虽说不能在前朝为他分忧,但在后宫可是不能被一个外人给比下去的。到了第四日,便也跟着熬了汤水亲自去送。
不想这个顾小姐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体质。
我原本听说陆澈在书房中午睡,打算放下东西就走,谁知道前脚还没挪出去,顾小姐便端着汤盅凑上来:“皇后娘娘也来送汤羹啊?”
我点点头:“天气愈发热起来,中午熬了些银耳苡仁汤,清补除热,正好为皇上去去火气。”
她笑眯眯地看了眼小玉手里的东西,又看看自个儿的:“可太后说,皇上近来政务繁忙,需要好好补补,特意让民女熬了十全大补汤呢。”
我噎了一下,敢情她这是拿太后来压我,暗示我的汤羹用不上了?
我弯了弯眼梢:“既然送了两份,那就让皇上自个儿挑,他爱喝什么便喝什么。”说罢又笑开了道:“不过皇上还在午睡,你就不要进去打扰了,汤羹放在这里就是。”
她却端着食案死不放手:“天热娘娘先回吧,民女想在这儿等一会儿,等皇上醒了亲自送进去。”
我无言地望她一眼,又望了望外头毒辣辣的日头,抽了抽嘴角道:“你愿等便等着吧,别中暑了就是。”
语毕再不理她,径直领着小玉走了。
路上小玉愤愤不平:“娘娘怎么就这么走了?若让顾小姐见了皇上,娘娘的赌局就要输了。”
我躲在伞下不在意地挥挥手:“见一回不打紧,那不是还有八回么?这么热的天,她那弱风拂柳的身子骨能顶多久?”
小玉略微一想:“娘娘说得是。”
结果当真没多久,广明宫那边便传来顾小姐中暑的消息。且因为正巧倒在了陆澈的书房前,为了太医诊治方便,还被人移到了广阳殿中歇息。
我傻了一会儿,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但听说陆澈此时正守在顾小姐床前,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闹了半天,原来她要的是这个。
小喜子抹了把额上的汗:“奴才刚刚从广明宫过来,听说太后下了旨,让顾小姐不必急着回琼华殿了,先在广阳殿养好身子再说。”
我心尖尖上一颤:“中个暑起码要两到三日才能痊愈吧?若皇上一天看她一回便是三回,一天看两回便是六回……”
小喜子再抹一把汗:“一天看三回,娘娘您就输了!”
我手一抖:“去将厨房的银耳苡仁汤送过去,顺便告诉皇上,请他今晚过来用膳。”
小喜子点点头,风尘仆仆地去了。
半个时辰后,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娘娘,顾小姐说她一个人害怕,皇上陪着会好上许多,皇上看她虚弱,说晚膳不过来吃了。”
我腮帮子一酸:“罢了罢了,今天总共也才见她一面,那也还有八面不是?咱们明日再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这孩子还能赢不?
☆、彻夜难眠
小喜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点着点着忽然眼睛一亮:“娘娘,奴才倒有一计。”
我急道:“快说。”
他“哼哼哼”地笑了两声,凑过来道:“顾小姐生病博同情,咱们也可以啊!若两个都病了,皇上他势必是更加疼惜娘娘,娘娘只要撒个娇留住皇上不就成了吗?”
我摸了摸下巴:“装病这招会不会太冒险了?太医一诊治,不就露馅儿了么?”
小喜子“嗤嗤”一笑:“娘娘说病了,太医却说没病,那是太医无能。况且,咱们也不一定非要生个诊治得出来的病啊!娘娘得的,还可以是心病。”
我再摸了摸下巴:“那你赶紧给我想个病出来,越快越好,今晚就得得病,最迟明早。”
小喜子连连称是。坐在殿门前一个下午,嗑了六包瓜子,喝了八杯茶水,终于从《内经》上给我翻出一个病症,叫做癫症。其症状主要表现为沉默痴呆,语无伦次,静而多喜之类。
我揣着这些症状一思量,觉着很难在陆澈面前保持这些模样而不笑场,只能命他再想。
小喜子皱了皱眉,又将手指头移到下面一行的“狂症”上:“